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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流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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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看一下。”

    “哦,好!”轩风急切又不失小心地将已经昏迷的侍女移交到赛雷尔怀里。后者将右手虚按住伊莉娜的伤口,低声道:“慈爱的光之女神,请解救您眼前之人的痛苦,赐予圣光的治疗——救赎之光!”语毕,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掌心浮现,没入包扎住伤口的手巾,只见原本不断扩大的血迹立刻止住。

    “哇,真神奇。”邱玲小声感叹。轩风一心注意侍女的动静,不一会儿,伊莉娜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轩风大喜,冲口道:“你醒了!?”

    “轩风小姐?”伊莉娜一时搞不清状况,看一大堆人围住自己,很是害羞,嗫嚅道,“我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受伤啦!”轩风又好气又好笑,“是赛雷尔先生救了你——怎样?还痛吗?”

    “不、不痛了!”伊莉娜摇头。轩风这才松了口长气。赛雷尔微笑道:“伤口不深,所以很快就治好了。但是记住这两天别做过于激烈的运动,因为你失血过多,最好是在床上躺几天。”伊莉娜点头答应。轩风却诧异地眨眨眼:原来伊莉娜伤得不重,我看那个男人是很用力地砍下去,还以为难道他临时反悔,手下留情?不过伊莉娜没事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儿,她高兴地抱住侍女。

    “你怎么突然来到我城,赛雷尔?”

    在场有资格直呼北之贤者名字的,只有卡特一人。然而轩风和邱玲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因为卡特实在长得太平凡了,连声音也平凡得一蹋糊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万年配角型。可是伊莉娜却吓了一大跳:“卡特将军,你也在这里!?”

    “将军?!”两个少女齐声高喊,不过一个是无法置信,一个是惊讶。

    “我看到你们出宫。”卡特简略答完,又转向赛雷尔。北之贤者缓缓起身,道:“我奉城主大人之命,来与梅莲可城主商议事情。”

    “这位是——”卡特看看邱玲。

    “本城的满愿师。”赛雷尔也看向轩风,“那么这位是贵城的”

    “不错。”

    赛雷尔也不问为何堂堂梅迪城的满愿师只带一个侍女跑到这种郊外,拍拍卡特的肩膀,露出诚挚的笑容:“我们很久没见,聊聊吧。”接着对邱玲道:“你和这位小姐似乎是旧识,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们俩到那边去。”

    邱玲早盼着他这句话,可真的听到,又不禁不好意思。

    “那个,史汀老师,我”

    “没关系,城里听到声音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赶紧聊吧。不用担心会再有危险。”赛雷尔笑了笑,和卡特并肩走远。

    真是个仿佛春日的和风般温暖慰贴,不会给人丝毫压迫感的人物。轩风望着蓝发青年的背影,有些失神:儒雅中带着威重,柔和中又蕴藏着深邃,难怪邱玲眉间对他颇为依恋,简直太完美了嘛!

    她正胡思乱想,邱玲已跳到她面前,快活地道:“喂,你也是满愿师吗?”

    “啊?”轩风眨眨眼,回过神。

    “那个,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是认识我的吧!我也想起来了,昨天你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来参观戏剧社。他们俩呢?也来了吗?”

    “没有。”想起两个好友的面孔,轩风心里涌起一股怀念和抽痛之情。

    “是吗?”看出对方的心情,邱玲绽开明朗的笑靥,亲热地执起她的手,“没关系,我们俩不认识了吗?虽然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从今往后,我们俩就是好朋友了!”

    轩风微笑,对邱玲纯真乐观的性子萌生好感。

    “我叫轩风,柳轩风,我很乐意和你做朋友。”

    “真的吗,太好了!”

    “这个,轩风小姐,邱玲小姐。”伊莉娜好不容易逮到插话机会,“请容我回避一下。”轩风立刻跳出来阻止:“不行!你伤刚好,怎么可以跑来跑去!”邱玲也出声挽留:“我们又不是谈什么秘密的话题,你留下吧。”

    “可是”

    “好了好了!”轩风脱下已经变得很破烂的斗篷,轻柔地盖在侍女身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讲主仆规矩。伊莉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要不是你拼死相救,现在我早就不知道在天堂和地狱的哪边了。”

    “不不,轩风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伊莉娜连连摇头。

    轩风笑着揉揉她金褐色的秀发,对邱玲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全世界最忠心也最啰唆的贴身侍女,伊莉娜——嗯?你姓什么?”她转头问侍女。

    “啊?回轩风小姐的话,我没有姓。”

    “哦,她叫伊莉娜,同时也是我在这个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你好,伊莉娜。”邱玲真诚地笑道,“我是邱玲。你既然是轩风的好朋友,就等于是我的好朋友了。”伊莉娜满脸通红:“这我哪担待得起”听到她的回话,两人放声大笑,过了一会儿,第三个少女也笑起来。

    距离拉近的三人坐得更近,依然是邱玲先开口说话:

    “轩风,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轩风将自己的经历简要叙述了一遍,一直讲到遇到刺客为止。邱玲叹了口气,道:“我的遭遇和你差不多。昨天下午我和大哥一起去锦江饭店庆祝我大伯的生日,所有的家人都来了,开了三十几桌。中途我想上个厕所,没想到走到一半,好像触电一样从脚底传来一股好大的冲击,等我回过神,就看到米利亚坦伯伯和史汀老师站在我面前,一脸惊讶的表情。不,是米利亚坦伯伯很惊讶,史汀老师是很平静地望着我,温和地问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老实回答他:‘我想上厕所’”

    “!”轩风和伊莉娜差点爆笑出来,但在邱玲面前不好如此,两人苦苦忍住。轩风遥想当时赛雷尔的表情,更是神往。

    “史汀老师呆了呆,看看左右,但周围都是男人,而且全跟木头没两样地发着呆,所以他只好自己带我去。轩风,你可以想见,事后我想起这幕,可有多么羞愧!(轩风点头表示理解,嘴巴却在抽筋)我回来后,才看清我刚才待的竟是一间好大好大,天花板好高的房间,地上画着巨大的圆形图案,而站在圆圈上的全是穿着袍子手拿木杖的老爷爷们。我吓坏了,因为这情景和漫画上描写的一模一样!我小心翼翼地问史汀老师‘这里是异世界吗?’他说是,我又问‘这是用来召唤我的魔法阵?’他点点头,最后我问‘你们该不是把我当成救世主,接下来会说[请拯救这个世界吧]?’”

    “‘没错!’,接果那群老爷爷异口同声这么喊:‘请拯救这个世界吧,满愿师!’——你说遇上这种情形,不昏行吗?所以我当场昏倒了。“

    轩风和伊莉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看到两人的反应,邱玲也是一笑,续道:”我醒来后,发现史汀老师在床边看着我,我连忙大喊‘我不是救世主!’,他笑着说‘我知道’,我一下子愣住了。史汀老师只是很温和地注视我,看到他那样的目光,我的心情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史汀老师笑得更高兴了,说‘你好些了吗?对不起,刚才吓坏你,吃点东西吧’,然后把桌上的托盘递给我,我边吃边偷瞄他。快吃完时,终于忍不住问他‘那些老爷爷说我是救世主,为什么你说不是呢?’”

    “‘对这个世界而言,你是救世主,但对你个人而言,你只是你自己’——史汀老师这么回答我,我听不懂,正想问,他把我吃剩的托盘拿走,对我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对把你强行召唤来的事,我们也非常抱歉’,接着对我讲述了满愿石的传说和召唤我的理由,并承诺一定会想办法送我回去。我现在知道了,轩风的城市和我的北城都是因为恐惧先召唤满愿师的东城得到满愿石,才召唤了我们。我怀疑啊,满愿师的人数一多,就能分散满愿石的力量,因为史汀老师说一旦让某个人得到那样强大的力量,是非常危险的。他还说这个世界的灾难,我们完全没义务插手。可是我不甘心——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为什么我们不找点我们能做的事努力做呢?哥哥们一直是这么教导我的。而且北城上下,不管是史汀老师、米利亚坦伯伯、魔法师爷爷,巴曼将军都对我好好,所以我好想帮助他们。我准备向史汀老师学魔法,慢慢扩大自己的能力范围!”

    轩风抿唇不语,心里很羡慕对方,尤其是听到赛雷尔怎么温和对待邱玲的时候,为什么她就没遇上这样的好男人?

    “对了,轩风!”邱玲完全没查觉对方的异样,“你说,东城的满愿师会不会也是和咱们一样年纪的女孩子?还有卡萨兰和隐捷敏亚的——”

    轩风一怔,觉得邱玲的猜测不无道理。伊莉娜拉拉她的袖管,道:“轩风小姐,邱玲小姐,你们看。”

    从她手指的方向,一大群火把往这里涌来。

    ******

    赛雷尔和卡特走到少了山顶的山坡另一头,停下脚步。沉默良久,赛雷尔了解到这位友人依然是永远不会主动攀谈的个性,于是开口道:“蕾雪、凯伊和芙瑞尔他们都好吗?”

    他口中的三人加上卡特,就是外界俗称[梅迪四璧]的四名将军,每个都是国内相当优秀的年轻人代表。

    “好。”卡特精简地回答,也和友人一样,不提刚才的事,只是他不是刻意忽略,而是真的忘记了。长期戎马生涯,从最底层的佣兵一路走来的卡特,早已对血腥味麻木。仰望满天星斗,他原就淡定的眸变得更如止水般沉静。

    “你好像很烦恼?”

    “!”赛雷尔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对方的侧脸,着实没想到友人会主动关怀自己。他微微一笑,与平常温和沉稳的笑不同,是带着透明感的笑容:“嗯,是有些伤脑筋的事,不过还不至于无法解决。”

    “因为你是贤者,所以得忧虑天下事?”

    赛雷尔苦笑,听出对方话里的尖锐:“是啊。”卡特低下头:“我只管得自己的事。”

    “你对满愿师有什么看法?”赛雷尔问道。这副重担他既然已经挑下,再穷究它的意义也无济于事,何况当初也是他心甘情愿担下的。

    “没什么看法。”卡特老实回答,想了想,觉得这样对认真询问自己的友人不太好意思,便道,“我只对其他人有看法。”

    “哦?”赛雷尔露出兴味的眼神。

    卡特又沉默下来,搜肠刮肚寻找能够正确表达想法的词句,好半晌,他才吃力地道:“我觉得,世界一下子变成围着满愿师转。”

    赛雷尔静静凝视对方。他知道这个朋友书读得不多,但他每个意见,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现在他也赞同他这个看法。

    “没错,时代变了,接下来恐怕是[满愿师的时代]。”

    “满愿师的时代?”

    “世界和平了太久。”赛雷尔徐徐道,“大家都太无聊了。”

    卡特皱眉道:“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和平。”赛雷尔点点头:“是的,所以他们对这种情况感到无法理解。”顿了顿,他沉吟道:“——这只是负面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魔导国开始乱了。天灾**,接连不断,使得民心惶惶。人人都相信圣贤者预言的[乱世]已经来到,这股信念就是巨大的力量,满愿石和满愿师不过是借口罢了。”卡特若有所悟:“因为相信,世界才改变吗?”

    “没错,虽然我实在不想承认,人类是不吃苦头就不会明白的种族。”

    “同样的,人类不会因为你不承认,就变成另一种样子。”

    赛雷尔失笑,瞅着刚刚吟出一条哲理的友人:“蕾雪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学得很快的学生?”卡特先是面露困惑,随即化为淡淡的腼腆:“有。”

    年轻的贤者低笑出声。许多人觉得跟他在一起心情会变得很沉稳,其实不过是被他的气质所迷,和卡特这样性如清水的人在一块儿,才是真正的心境安谧,而且卡特自己绝不知道,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这时两人也听到从夜风里传来的喧哗声浪,对望一眼,走向两个少女所在的后山腰。当他们到达时,从城里来的队伍已经到了。

    “看到满愿师小姐无恙,真是比什么都令人欢喜。”

    为首一名身穿祭司长袍脸罩雪白面纱的女子发自肺腑地道,盈盈弯腰施礼。轩风认出她是召唤自己的十二祭司之一,现任祭司长蕾雪-伊娃,忙还了一礼。银月星辰下,女祭司的风采几如白衣下凡的仙子,虽半遮着脸,却更增添了一份朦胧的美感。蕾雪的美貌,在美女如云的南城也是绝响,有美称其与传说中英雄王的妻子爱蜜莉不相上下。

    蕾雪看看四周,再看看走到邱玲身侧的蓝发青年,面纱下的绝世容颜荡起一波微笑的涟漪:“是你做的吗,赛雷尔?”

    “一半是我的责任。”

    “到底是怎么回事?”

    赛雷尔将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但有些经过他不清楚,只能省略跳过。听完,蕾雪美丽的双眼立刻浮起忧心的色彩:“是吗竟然有他城的探子混进来,我们太大意了。赛雷尔,待会儿请你再对城主大人叙述一遍——伊莲,你怎么可以让满愿师小姐遇到这种危险!要是赛雷尔没及时赶到,事情岂不就无法挽回了!”

    “我对不起”伊莉娜颤声道,原就苍白的面容因惊惶而变得更白。轩风见状,忙将她护到身后,大声道:“不关伊莉娜的事!是我强迫她带我出来的!”

    “轩风小姐!”

    “你别插口。”轩风小声命令,目光炯炯地盯着蕾雪。她知道只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搅,伊莉娜就不会受到责罚,而且今趟的事她的确得负全责。

    祭司长柔和地望着她,眼神让轩风想起一句成语“绵里藏针”。

    “原来是满愿师小姐主意外出散心,恕我情急错怪,但今后碰上这种情况,请您务必知会城主大人一声,以免她焦心挂虑,也好派人护卫。不然万一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不侧,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而危害到满愿师小姐,以及您身边的人。”说着,她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伊莉娜。轩风一震,回想起侍女全身是血倒在地上的一幕,露出惭愧的神情;由于见到邱玲狂喜之下暂时忘却的劫后余生的惊怖,也浮现心头。

    说动轩风反省后,蕾雪转回赛雷尔,郑重言谢。北之贤者摇摇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而且救人的不止我,还有卡特呢。”

    再一次,轩风和邱玲经人提醒才发现站在最后面的卡特。尤其是轩风,忘得最彻底。邱玲则想起还没向他道谢,很是歉意。蕾雪却是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位同僚了。

    “卡特,你”

    “我没做什么。”

    “不。”蕾雪略带不自然地笑了笑,宽袖里的双手紧张地扭搅,“我是说你今天没来上课,所以”

    卡特一愣,认真地道:“对不起,我逃课了。”

    “没、没关系,下次别这样就行。”

    一旁看着这幕场景的轩风险些大叫“哇!新版美女与野兽!”呃,其实卡特也不是野兽啦,他只是不出色而已,所以蕾雪这样的大美人会看上他实在——若杨阳在此,一定会说“好男人的价值不是在一张脸”,但轩风“好男人”的基准首先是摆在一张帅脸上的。

    至于为何断定蕾雪和卡特是一对,只要看蕾雪含羞带怯的视线,以及她身后那群正发出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嫉妒的红光的亲卫队就晓得了。

    蕾雪突然发现邱玲的存在,问道:“这位可爱的小姐是——”

    “我叫邱玲,是,呃”邱玲瞄了眼赛雷尔,垂首道,“埃特拉的满愿师。”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讶异北城的满愿师竟和自家的一样,都是十来岁的小女孩,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原来贵城的满愿师也来了。”蕾雪喜上眉梢,“快请到宫里一坐,大人一定非常高兴您的光驾。”赛雷尔急于与梅莲可一谈,双手轻放邱玲肩头,颔首道:“如此叨扰了。”

    感觉到肩膀传来的暖意,邱玲脸颊微红,但她很快就明白这只不过是赛雷尔无意识的动作,心下有些失望。轩风看到这一幕,内心涌起一股酸涩之情。

    “请。”蕾雪做了个手势,一行人便掉头往城里走去。

    ******

    到达王宫时已是深夜,宫里灯火通明。马上有两名侍从过来将赛雷尔和邱玲骑来的大家伙牵下去。那只身高八丈,在轩风看来吓人已极的飞龙倒映在其他人眼里,似乎没什么稀奇的样子,这大概也是两个世界文化差异的一个表现。

    会客室里,南城城主和十一位高阶祭司已等候多时。

    火红色的卷发高高盘起,夹以装饰了大量蓝钻和翡翠的发饰,简直是模仿王冠的设计;经由一流服装设计师裁剪的礼服,与其说豪华还不如说是洋溢着典雅的气质,穿上这些的梅莲可本人也有着即使蕾雪也及不上的成熟稳重的充实之美;然而她一双湖蓝色的美丽瞳眸却射出与之不相符合,连须眉男子看了也不禁退缩的锐利目光。

    扣除蕾雪的亲卫队,其他人都走进会客室,接受城主的关怀质询。末了,赛雷尔踏前一步,行礼道:“很久不见,梅莲可城主。”梅莲可微微一笑:“赛雷尔,你来了,很好。待会儿你留下,我想听听你从欧斯达那儿带来什么有趣的情报。”

    一点也不有趣啊。赛雷尔暗暗苦笑,虽然他知道这是梅莲可用来掩饰的话语。至于欧斯达则是他侍奉的北城城主的姓氏。

    “邱玲小姐,感谢您的大驾光临,我和米利亚坦城主不是外人,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尽管住下,照料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邱玲压抑住紧张的心情,得体地行了一礼。梅莲可的目光转向轩风,从她眼中看到自己希望看见的反省后,释然一笑:“轩风,相信经过这次教训,你以后的行事会谨慎一些,下去好好休息吧。”轩风忍着对对方高高在上的语气的不满,应了一声。

    她突然怀疑今天傍晚的伏击是否出自梅莲可的一手安排,但想起那名男子爆体而亡的惨状,打了个寒噤,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和伊莉娜一起退出会客室。瞥见邱玲踌躇的表情,赛雷尔悄声道:“去吧,一会儿我来找你,路上小心点。”邱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向梅莲可道别,欢天喜地地跟着离开。

    “赛雷尔,让你看到我城的丑样,真是狼狈。”周围都是自己人,梅莲可便卸下优雅的外衣,换了比较随意的语调。赛雷尔道:“不,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梅莲可一笑:“意外?赛雷尔,你倒说说看,那群人是什么来头?”蓝发青年颇为尴尬,他本来不想插嘴它城的私务,可是对方都问到头上了,他怎好不答?于是斟酌道:“那些人个个魔武双修,反应灵活,应该不是一般宵小,而是训练有素的战士,由某城派来,试探贵城满愿师的实力。”

    “你还是这么谨慎。”梅莲可扬眉道,“我代你说罢:有钱养得起又调教得出那种人才的,唯有东城伊维尔伦的罗兰-福斯。只是大伙儿从来摸不到半点证据,只好心里骂骂。”赛雷尔苦笑了一下。

    东城城主的名字一道出,室内的气温骤降10摄氏度,余人脸色僵凝,身体紧绷,如临大敌。蕾雪轻吐一口气,道:“而且他们之中有人使用黑魔法。”

    这里说的黑魔法与传统意义的暗系魔法不同,是向混乱神与魔族借力的法术,民间一般称作黑咒术,被视为邪恶的存在,一直受到正派人士的鄙视和严禁。

    “拿黑咒术师做刺客,真是便宜的投资。”梅莲可牵牵嘴角,脸上却殊无笑意。她转向至今没开过口的部下,问道:“卡特,他们实力如何?”

    “我没有直接与他们过招,不过从步法、反应、速度,看得出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卡特很专业地回答,然后再次沉默。

    “总之,经这么一闹,轩风的底是全泄了。”梅莲可叹息,对赛雷尔道,“幸好你家那个没事。”赛雷尔却摇摇头:“未必。刺客只死了一个,剩下的自然会向幕后主使回报。光从我跟着小玲,又给她圣徽防身两件事,就看得出端倪。”

    梅莲可也摇摇头,道:“算了,目前除了中西两城情形有变,剩下三个都一样。东城的满愿师也没啥作为,倒是她那位雇主很活跃。下午他对东城的百姓宣读了一篇告文,你大概还没听说吧?”赛雷尔颔首,他和邱玲午时从北城出发来这,当然一路不闻窗外事,只听见风声呼呼。

    “告文不长,我全数引述如下:‘敬告全体城民,大神殿于昨日十时成功召唤满愿师。相信诸位早有所觉,传说的大黑暗时代一如圣贤者的预言,再次降临人世。对近年来全国各地的惨况,以及各位所受的苦难,我深感痛心,责任重大。在如今灾祸不断,破败不堪的局势下,满愿师的降临无疑是一道曙光,我们都迫切期盼仁慈的救世主赶快垂下清福之泉,滋润大地,赶走灾难。然而!这本最需要团结一致、抛去成见的时刻,却有一批不屑之徒,因垂涎满愿石而跟着召唤了其他几位满愿师,导致满愿石无法降临。诸位!请不要失望!虽然我们魔导国民众世代憧憬的伟大宝石现在暂时下落不明,但我们同其它城的条件是相当的。英雄王科尔修斯和王妃爱蜜莉付出艰辛的努力,经过长久的苦战,众神才借圣贤者之手赐予他们满愿石,开创了一个和平的时代,难道我们就一蹶不振,让地下的先辈们耻笑吗?再想想五年之久的洪涝之季,我[水都]的子民不也携手与共、顺利熬过了吗?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何况我们还有满愿师,她将用另一个世界的智慧帮助我们。身为异界人的她眼见如斯惨况,决心以她仁慈的心包容孤独,抚慰创痛,与我们共度劫难。难道我们不该相信她?不该感动吗?诸位,面对神明赐给我们的考验,请拾起信心和勇气吧!我在此发誓,将与大家一起同灾难抗争到底,重现传说时代的辉煌,向不理解至高神真义、圣贤者悲悯的诸城展示我们的力量!天必赐佑于拼搏的勇士。创世历1037年春之月20日午,罗兰-福斯谨笔。’”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面无表情的卡特,人人均化作石雕僵立不动,也不出声。许久,赛雷尔才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很像罗兰城主的作风。”

    他满腔不比其他人少的苦涩,尽化作这声叹息。梅莲可却没他那么沉得住气,骂道:“简直卑鄙!这么一来,我和陛下还有其他几个城主岂不都成了陷全国人民于不幸的大罪人啦!”赛雷尔心想所谓的政治不就是这么回事,嘴上却不得不宽慰道:“今趟我们也的确是做得太急了,什么都没考虑好就举行仪式。尽管是为了阻止东城独吞满愿石,但民众不会理解我们的苦衷,反而认为我们贪心,冒渎了罗兰城主的一片好意,不能责怪他们。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懊恼也于事无补,不如打算一下今后。”

    梅莲可点点头,沉吟片刻,朝蕾雪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领着卡特和祭司们退了下去,诺大的会客室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显得冷清起来。

    “赛雷尔,我有个疑问,盼你解答。”

    “是?”北之贤者眼望女主人,等她示下,虽然他已经预料到对方会问什么问题。梅莲可深深凝视他,问道:“为什么满愿师身上没有满愿石?到底传说还有什么文章?”

    这个问题其实不止梅莲可,而是已见过满愿师的三位城主心底共同的疑问。赛雷尔沉思半晌,道:“历史的许多真相早已因为年代久远和某些人为因素被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我所知的,实在不比世人多。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态,我恐怕那[封印传说]是真的了。”

    “封印传说!?”梅莲可呼吸不稳,“你是说那个圣巫女们代代相传,说什么‘要解开圣石的封印,需启动之钥交换’的奇怪口诀吗?可估且不论启动之钥是什么东西,世上有什么法术或神器能够封住拥有无尽力量的满愿石?这根本不符合魔法的道理!更违背了圣贤者的预言!”

    “我无法回答。”赛雷尔疲倦地合上双眼。梅莲可镇定下来,歉然道:“对不起。的确,现在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目前的情况。唉,反正满愿石不在三名满愿师身上这件事已经确认了,另外两个我看希望也不大。”

    “其实我们都太拘泥于圣贤者的预言了。满愿石传说疑云重重,除非古兰-罗瓦复生,不然这世上无人能搞懂。罗兰城主大概也是体会到这股无力感后,索性不去理会真相,只找出合适的说辞,制造予己有利的状况。”

    “那个男人城府极深,没人摸得清他的打算,我们几个光是应付余波就焦头烂额,若直接被台风扫到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偏偏这个世界越来越乱,麻烦事一个接着一个”说到这儿,梅莲可优美的嘴唇微微抽紧。

    赛雷尔见状,肩膀也绷紧了:“您已经知道了吗?”

    “仪式失败,中途发生爆炸,卡萨兰还闹出好几条人命,隐捷敏亚还好,只伤了几个人。”梅莲可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赛雷尔却苦笑出声:“不,仪式没有失败,因为两位满愿师的而且确被召来了。”

    “什么!!”梅莲可差点跳起来,“你是说!有人在一个需要数十名最高段的法师,百来颗最上等的储能水晶,以及最大型的复合法阵才能勉强发动的召唤仪式里劫走满愿师?还一劫就是两个!?赛雷尔,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或许不是一个人,是组织之类。”赛雷尔言不由衷地道。梅莲可稍微放下心,但仍是有点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常的语调:“这次应该不是东城干的,当时我吩咐蕾雪她们看紧两城的仪式,你想必也是吧?所以,我实在很难相信那人那组织竟然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还成功达成目的。”赛雷尔点点头:“另外,[飞焰]也被盗走了。”

    “飞焰?”梅莲可对这个消息倒不如何惊惋,只觉困惑,“偷那东西干什么?又没用也是那组织干的吗?”赛雷尔摇首表示不确定。梅莲可不禁又叹了口气,今晚这位女性叹气的次数恐怕比她过去加起来的还多。

    “这些事,真令人好生不解。对了,这么说陛下和贝姆特-瓦托鲁帝还不知道两位满愿师其实来了咯?”

    “不,应该知道了。因为拉克西丝元帅,夏亚大神官这两位实力派肯定发觉了,至于其他人吉西安术士长和诺因城主不用说;东城的法利恩大神官实力直追我项背,更加没问题。”

    梅莲可脸上蓦的浮现一丝笑意:“其实这对卡萨兰反而是个值得庆幸的发展——明明已经有了两位圣巫女,还去召唤满愿师,首都差点就要闹翻天了。至于贝姆特-瓦托鲁帝,我看根本是为了同我和诺因别苗头才专程凑这场热闹,肯定不会心疼他的满愿师。那战士的乐园,从不将任何神明贤者看在眼里。”

    赛雷尔但笑不语。梅莲可有所领悟地瞅着他:“你想一力追查下去?”

    “是。”

    “嗯,我也让蕾雪去查了。没办法,即使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兰-福斯也不会善罢干休。两位满愿师若没被召唤来就好了,来都来了,这辈子就别想消声匿迹,安稳度日——可怜。”

    赛雷尔没有作声,定定注视左首的落地窗,心道:确实,没有任何组织能够在需要数十名最高段的法师,百来颗最上等的储能水晶,以及最大型的复合法阵才能勉强发动的召唤仪式里劫走满愿师,我不能,东城也不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无-名-氏。

    看来我得择日去趟你那里,问问你的盘算了,师弟

    窗外,清晨晶莹和煦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

    ******

    这里是位于中城卡萨兰的下界,接近埃特拉的北方边境。虽然紧挨着商业大城,却由于隔着一座相当险峻的红石山脉,往来不易,经济并不繁荣。直到百多年前商人们开辟了一条直通南北的莫尔肯大道,情况才大大改善。但处在红石山脉基亚盆地里的桑陶宛领,依然是个世外桃园。

    创世历1037年春之月20日,隶属桑陶宛领地的西芙利村一如即往地迎来一个晴朗的早晨,开始一天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今天是历史上最有名的日子。

    充其量仅有几十口的小村庄自然没有大马路,只有一条勉强可供马车行驶的小道贯穿头尾。这会儿,远远传来叮呤、叮呤的车辚声,惹得不少起早的村民驻足张望,只见一辆灰篷马车扬尘而来。

    “耶拉姆!”

    听见这声嘹亮的呼唤,一个站在一栋双层房屋前的少年抬起头。他约摸十四、五岁,黄玉色的眸子锐利炯亮,肤色接近小麦色,素白的神学生服适宜的贴裹住结实精悍的身子。他只瞥了从车上跳下来的男子一眼,就冷淡地低下头,继续专注将门口的落叶灰尘扫进畚箕。

    “嗨!你还是这么不肯搭理人。”那身材魁梧,做商人打扮的男子大步走近,笑容满面,“最近过得怎样?神官大人好吗?”

    “他好得能飞上天了!我警告你,班斯,下回你再偷偷塞酒给那酒鬼喝,我拆烂你这辆破车子!”

    “别火嘛,你知道,咱们生意人,只认钱不认人。”

    “奸商!我再不买你东西了!”耶拉姆气得大吼大叫,一把将扫帚扔在一边。班斯呵呵笑着,勾住他脖子:“好啦,莫气,我知道你担心师父的身子,不过你尽管放心,方圆百里,包括那群矮人在内,没人喝得赢你那宝贝师父!他可以饿死冻死,就是不会醉死。”耶拉姆呸了一声:“听你鬼话!”同时用力挣扎,无奈对方腰粗膀宽,他不是对手。班斯微微一笑,放开他,和声道:“好吧,做为歉礼,我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东城已经成功召唤了满愿师,而咱们上头和其它三城似乎也有动静了。”

    “那又怎样?”

    “你这小鬼!时代开始变了啊!东城就快独领风骚啦!”

    “时代再如何变,就算全国都让罗兰-福斯吞了,我们下面的人还不照样过日子?又操什么无谓的心!”耶拉姆冷冷地道,抢过清单将货物一一核对卸下后,就把商人赶进车子,再踢了马**一脚送他上路,以此代替说再见。

    把货品搬进屋内整理好,打扫完毕再煮好饭菜,天已过午。耶拉姆看看毫无动静的二楼,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这时村里的小孩聚到门口,齐声喊道:“神——官——大——人,来-玩-啦!”

    “神官大人!”少年冲上二楼,边跑边喊,“快起来!孩子们在叫你!”语毕,他正好来到师父的房间门口,不假思索地悬开门把走进去,不想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压过来,将他抛飞出去,幸好及时做了保护动作,没有撞到头。

    “耶拉姆?”

    房里传出极为清越的男性嗓音,“没事了,进来吧。”

    “你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还设结界阻止我进去拉你起床!”耶拉姆满腹怀疑地走进房间,然后差点吐血,因为他看见一个仿佛台风过境的卧室。少年朝坐在一旁的师父投以杀人的视线。

    “呼啊~~~”以不雅的姿式坐在地板上的银发青年尚不知大难临头,一脸疲倦地打了个大呵欠,“我刚刚干了一件大工程,快累死了。”

    “是吗?是梦游把房间当成实验室试验了几个魔法是吗?”耶拉姆“轻柔”地问,额头爆起青筋,双拳暗暗握紧。神官反射性地否认:“不是”突然嗅出气氛不对,连忙抱住翻倒的床脚救了自己一命。盯着近在咫尺的铁拳,青年秀丽的脸庞冷汗涔涔落下:“哇咧你不要这么暴力嘛,连话也不听人好好说,我真的不是梦游啦”

    “神-官-大-人!”

    “啊,糟糕!”神官和耶拉姆异口同声地喊。前者连滚带爬地冲到窗前,拉开窗子,对上十五双饱含哀怨的水泡眼:“呜!”好可怕!

    “神官大人好过份,都不理人家!”一群小孩齐声控诉,声势惊人。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的神官满脸畏缩地打躬作揖,随即绽开一抹太阳也及不上的灿烂笑容,“我今天大概没办法陪你们玩了,不过晚上我会带朋友过来,做为赔罪,好不好?”孩子们互相看看,达成协议,抬起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别出村子哦!”神官挥手交待,目送孩子们跳跃欢笑的背影。

    “赛因先生今晚要来么?”说到师父比较正经的朋友,耶拉姆也只想得出那位蓝色长发,性情温和的青年了。接着他想起一事,顺口道:“对了,班斯早上来过了,送来这个月的日用品,还说什么东城召唤了满愿师,其它四城也跟着瞎起哄——这年头,竟还有人信那事,你说好不好笑,神官大人?”

    话音刚落,少年忽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蹭着自己的小腿,低头一看,原来是神官的宠物小狼龙雷奇。小魔兽衔着一样红色的东西,巴结地望着他。耶拉姆诧异地蹲下身,刚想将那东西拿出来瞧个清楚,头上响起青年悦耳的声音:

    “啊,被你和孩子们一打岔,我都差点忘了。耶拉姆,早间我妨碍我城和西城的召唤仪式,架走了他们两个满愿师,却因为距离算错,不小心移去了吉莎森林,麻烦你去把她们接过来好吗?”

    少年怔怔听着,然而话里的内容透过耳膜传到中枢神经花了很长时间。他不觉站起身,瞪视面前的师父,说不出话来。神官仿佛意外他的反应般侧过首,眨了眨眼。在那双宛如倒映着初夏万绿的祖母绿色瞳眸深处,闪烁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