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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没听见熟悉的电子钟铃声,但诚实的生理时钟还是强迫少女离开深沉的梦境,睁开双眼。
“呼啊~~~”
中城卡萨兰的失业满愿师杨阳顶着一头蓬乱的黑发坐起,睡眼惺松地伸了个懒腰,顺道瞄了眼左腕佩戴的手表,六点零五分。嗯,差不多,洗洗弄弄正好训练。
杨阳麻利地穿上搁在床头柜上的神学生服。这套昭霆初次拿给她穿时闹得她手忙脚乱的衣服现在她已经穿得跟校服一样熟练了,而且比校服喜欢。神学生服虽是最朴素的样式,却完全承继了异世界的风格,即高领束腰长衣。再套上黑色小牛皮靴,扎上头巾,一个冒险小说的主角就诞生了;加上杨阳的男生外形,当她穿戴完在镜前比照时,也不禁摆出一个满意的手势:“Good!”
她先拿出枕下的火凤凰蛋,朝里面的灵兽打了声招呼:“早啊,小姆。”随手放在桌上,开始整理床铺。这个工程没有花去她多少时间,接着杨阳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两扇木格子窗,深吸带着湿气的清新空气。
“早啊,杨阳!”
几个村人朝她挥挥手,杨阳也回以笑容:“嗯,早安,雨停了呢。”
“是啊,至高神保佑,再下下去刚插好的秧苗就给冲了。”
“各位正要去上工吗?”
“咱们已经是去得晚的,杨阳也要加油哦。”
“彼此彼此。”杨阳目送那些村民扛着农具,喧哗笑语着离去,转过身,换上一张不耐烦的脸,走到房里另一张床前,轻踢床脚:“喂,懒猪,起床了!”
“嗯”鼓起的被褥只不给面子的传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再没半点声息。杨阳挑高眉,想起以往叫这个友人起床的艰辛,毫不犹豫地取下一把挂在墙上的白杨木弓,也不上箭,直接拉满弓,念出咒语:
“飘浮于大地之上的无尽之风,请在此汇聚,以我的意志化为风的箭矢——风之矢!”
一只闪烁着青色光辉的魔法箭逐渐浮现在握手处,杨阳将箭头抵住友人的后脑勺——因为她现在的准头还没法远射——然后,放!
“呜哇!!!”
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响彻室内,但是没有出现血花纷飞的情景。杨阳揉揉被震得嗡嗡叫的耳朵,向被风之箭射飞到地上的友人绽开和煦的微笑:“早安。”
“***!阳你谋杀啊!当我的头是铁做的!”
西城隐捷敏亚的失业满愿师严昭霆看清友人手里的凶器,破口大骂。杨阳摇摇心爱的木弓,和气地道:“不会啊,我都计算好了,以我现有的魔法水平,风矢的威力顶多和一记重拳的力道差不多,不会害你致死的。”
“那万一我得脑震荡怎么办!?”
“这个嘛”杨阳一时语塞。昭霆狠狠瞪视她:“你没想到是吧!”
杨阳干咳一声:“众神不会让这么凄惨的情形发生的。”
“我杀了你!!!”
上演了一场同室操戈的悲剧后,两个少女才一边彼此互踢,一边下到一楼。昭霆先注意桌上的伙食,见只有吐司大失所望。杨阳蹲下身摸了摸在脚边打转的小狼龙。经过这些天的刻意习惯,她已不再恐惧这只性格温顺的小魔兽。
一阵食物香气传来,杨阳抬起头,正好和端着汤碗从厨房走出来的师兄打了个照面:“啊,早安,耶拉姆。”
“起来啦。”褐发少年依旧一派淡漠的神情,黄玉色的眸子宛如两枚历经岁月打磨的古玉散发着冷硬沉静的质感,平缓的吐字也带着一贯的疏离感,“赶快梳洗一下,艾瑞克队长他们就要来了。”
“是。走吧,昭霆。”杨阳一扯友人。
“慢着。”耶拉姆放下汤碗,走到昭霆面前,像变魔术般将两个沙袋分系在她手腕上,“负重。”
“为什么!!?”昭霆吼声如雷。
“再烦就在你腿上也绑两个。”耶拉姆抿唇,冷冷的语调泄露了内心的不快。老实说,当初神官叫他教昭霆练武时他就满腔不情愿,一个礼拜教下来更助长了他的厌烦情绪。严昭霆的确是拥有少见习武资质的人才,可她不合作的精神同她的资质不相上下,每节练武课不是尽钻空子偷懒就是受不了严苛的训练当逃兵或骂声不绝,若非看在神官面上,他真的不想教了——这种不识抬举的顽劣学生。
“昭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杨阳好言相劝,以免这两个人演变成师徒相残,一不注意打坏了她重要的早餐就糟了。昭霆怒声道:“你不要用这种石器时代的话来蒙混我!”
“对了,杨阳。”耶拉姆仿佛刚刚想起什么,“昨天艾瑞克队长送来一篮水果,你先拿只垫垫饥。”杨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方是担心她又像第一次空腹跑步完后累得呕胃酸。昭霆嗅出不对,高声道:“喂!那我呢?”
耶拉姆扔给她一个白眼,懒得回答,转身离开。
“你这混蛋!!”
昭霆再度爆跳如雷,吼声之大甚至震飞了屋顶的两只栖鸟。杨阳食物有了保障,不再理会两人,躲到角落大啖苹果,任另一厢闹翻天,只是在晨跑时间到了时将抓狂的友人拖出神殿花了不少功夫。
“今天还是很热闹嘛。”
警备队长艾瑞克好笑地向两人打招呼,身后站着八名清一色身着硬皮甲腰悬长剑的士兵。这总共九个人就是西芙利村所有的武装力量,加上桑陶宛领其它村子的队员也只有百来人。魔导国疆域广阔,正规军无法顾到绝大多数偏远地区的人民,所以这些地方的百姓都有组建自卫队的习惯,以抵御盗贼和魔兽的袭击,桑陶宛领也是如此。不过因为最近正值农忙,警备队不得不大大缩水,毕竟说是士兵,平时也是以务农为主业。
“艾瑞克队长。”杨阳恭敬一礼。昭霆却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嗨,艾里大叔!”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大叔!”艾瑞克危险地眯起眼,“还有别叫艾里!”他说的认真,杨阳和一群士兵却哧哧笑起来。艾瑞克今年刚满二十二,然而壮硕的身材和粗犷的面容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长好几岁,他又最讨厌别人叫他小名,全村只有无名氏神官和昭霆敢当面犯他禁忌,后者更连犯两个。
“好啦。”昭霆爽快改口,“大伯。”
“”
年轻的警备队长脸色一青,一瞬间似乎要爆发出来,终于还是没和小女孩一般见识。杨阳捶了友人一记,道:“对不起,这小子刚在耶拉姆那儿吃鳖,心情很差,故意拿你出气。”
“看的出来。”艾瑞克瞅瞅昭霆两臂的沙袋,这才心理平衡。
“喂,丫头,你还没洗脸吧,眼屎还在眼睛里头耶。”一名士兵笑着揶揄。昭霆瞪他一眼:“少啰唆!”跑去井边打水洗脸。艾瑞克目送她走远,突然忆起一事,卸下背上一只装满箭的囊袋,递给杨阳。
“这是——”
“你正在学箭吧?前天神官拜托我的,已经打好了,总共三十只,是轻质箭,最适合初学者用。”
“多谢你。”杨阳捧着崭新的箭囊由衷道谢,心里更多的是对银发青年细心关怀的感动。艾瑞克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不用谢我,这是我爸打的,我对打铁没兴趣——对了,你要好好加油哦!”
杨阳应了声,将箭袋放进神殿,出来时正好昭霆洗漱完回来,于是一行人开始晨跑。
初升的旭日给小小的边境村庄染上一层薄红,掠过大片农田的晨风带来清新的草叶香气和悦耳的鸟鸣,沿途的村人都对“运动员们”致以热切的加油。因此,虽然没有铺石板的小径被昨日的雨水冲得泥泞不堪,又不时有鸡犬牛羊招摇过市,两个少女还是坚持跑完了全程。昭霆因为多了两个负重,今天竟是最后一名,而且到终点时累得一头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杨阳也两手按住膝盖,喘息不已。
警备队员们都称赞两人有毅力,艾瑞克更信誓旦旦保证昭霆有成为优秀战士的潜质。可惜当事人对他提供的前景毫无兴趣,只翻了个白眼做回应。
“好,你们回去吃饭吧,神官大概起来了。”艾瑞克和气地道。杨阳勉强挺起腰板,拉起昭霆向众人行礼道别。因为警备队员们可不止要每天早起锻炼,还要巡视整个领地。
杨阳和昭霆没有直接回神殿,半途拐进西芙利村唯一一家旅馆兼酒店“跳舞的麦酒桶”。店里冷冷清清的,客人都上工去了,老板娘娜塔在柜台后面洗盘子。她是个红光满面的妇人,身材肥胖,把狭小的空间塞得水泄不通。瞥见两人,她立刻停下手边的活,快步迎出,大声道:“哎呀呀,快坐快坐!瞧你们累的!”
昭霆早就不客气地一**坐下,杨阳吐出近似呻吟的低语:“娜塔婶~~~牛奶~~~”
“早就准备好啦!”娜塔将沾满肥皂泡的双手随遍往围裙上一抹,跑回柜台后端出四只装着白色液体的木杯,见杨阳呆站着,奇道,“你还站着干嘛?坐啊!”
杨阳本想说刚运动完不宜马上坐或躺,对心脏不好,但实在没力气解释,只好依言坐下。娜塔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两人旁边,眼中浮起疼惜之情:“其实我和外子本来想收养你们的,毕竟神官大人已经收养了一个耶拉姆,这样你们也不用受修行的苦。”
“没关系,娜塔婶,我们俩是自愿成为神学生的。”杨阳温和地道。
“唉,想当初耶拉姆那孩子也这么说。真不知道当魔法师和战士有什么好,年轻人就是这样。”娜塔叹息。杨阳笑道:“娜塔婶你真是的,你也不老啊。”昭霆插嘴道:“娜塔婶,你刚才说死小鬼是被收养的!?那他的父母呢?”
杨阳一挑眉,她早就注意到娜塔话里的深意,只因天性不喜打听他人的私事,便没有问。
娜塔比昭霆更诧异:“耶拉姆和你们一样是孤儿,这件事你们不知道?”
“知道个鬼!那小子的嘴巴像贴了封条似的,从来不说自个的事,娜塔”一言未毕,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捂住她的嘴。
“娜塔婶,我们肚子饿死了,先告辞了,就这样,拜拜!”杨阳拖着友人一溜烟跑出酒馆,直奔出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敲了友人一记,骂道:“你这笨蛋,一点不通人情世故!那种事怎好乱问!下次别再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
杨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吧,我举个例子,如果我现在把你小时候被野狗咬伤**和七岁还在尿床的丑事当众抖出来,你会有什么反应?”
“杀了你。”昭霆没有半点犹豫,目光狠厉地回答。杨阳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每个人都不想回忆也不想他人提起的过去,所以像你那种行为是非常失礼的。即便是你不太喜欢的人,你也不可以冒然捅他的痛处。何况耶拉姆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更不可以伤害他。”
“唔”昭霆受教,点头表示认错。杨阳却暗暗作呕,为说了一堆煽情泡沫对白感到极度恶心,但为了让智商等同小学生的友人听懂只好也充当三流剧演员。抬眼看向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红砖房子,她胸中浮一股暖意,不觉放柔表情。
“好了,我们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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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几步,两人就瞧见神殿门口的水井前站着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正想打招呼,却见对方提起打满的水桶,双手倒扣往头顶浇下。
“!”两人吓了大跳。而且青年淋了一回还嫌不够,把木桶放下去,又浇了一次,然后像小狗甩干体毛般抖抖身子,水珠顿时顺着他灿银也似的发四散飞溅,宛如断线的珍珠项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生辉。昭霆咋舌道:“这种洗脸方式,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神官怔了怔,转过头,绽开笑容。
“哦,阳,昭霆,回来啦,辛苦了。”
杨阳不由得失神了片刻。青年秀丽的面庞在水滴的映衬下更像朝霞般眩目迷人;白皙的肌肤细致如锦缎,毫无瑕疵;和长发同样银亮的眉睫下,碧眸仿佛最上乘的祖母绿一样澄清美丽。其实杨阳不知道真正的祖母绿是什么样子,但此刻她只想得到这个比喻。
“昨晚看书看得太晚了,有必要把自己弄清醒些。”神官用干布拭脸,瞥见昭霆两手的沙袋,他露出和刚才意义不同的微笑:“今天开始加负重啦?”昭霆脸孔一板:“你好像在兴灾乐祸?”
“没的事,只是想起耶拉姆当初训练时比你还苦,脚上也绑两个,看来他也会体贴人了。”
“什么体贴!我是女孩子,这不是当然的!”
“女孩子就不是人吗?”神官不解。
昭霆目瞪口呆,这才发觉自己是在向对方撒娇。真是不可思议,眼前的青年似乎有让人在无意识下亲近、依赖的气质,换作老是冷着张脸的耶拉姆,打死她也不会说出那番示弱的话。
神官关心地问另一人:“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想呕吐之类?”杨阳笑着摆摆手:“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不用担心。”神官这才展颜,拍拍两人的肩膀,道:“来,我们进去吧。”
红棕相间的格子桌布上摆着一大碗加了番红花的玉米浓汤,吐司和小餐包,掺有莱姆酒的橘子果酱,乳酪和牛奶。花色虽然称不上丰富,味道却足以弥补这一点,热腾腾的食物更营造出家庭用餐的温馨气氛。
但昭霆还是注意到量有所变化,一连歼掉三片土司后,她先喝了口牛奶帮助下咽,再兴师问罪:“我觉得今天的早饭比以往寒酸很多啊!”言下之意是质疑司掌神殿内务的少年待客诚意度是否下降了。
“有吗?”正往小餐包上涂果酱的神官奇道。他一向不关心酒以外的饮食,只要有的吃就行。另一个原因是耶拉姆已经把他宠坏了,不需他伤脑筋。
杨阳皱眉训斥友人:“你真是的!才四个人吃,要那么丰盛干嘛!”
“不,她说的没错。”耶拉姆冷冷地道,“家里的支出是有点困难了。”
“咦!?”余人一齐瞪大眼。
“我本来想吃完饭再提这件事。昨晚我查了下仓库,我们的存粮最多再撑一星期,因为当初没想到会多出两个人,只预备了两个人一个月份的食粮。”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们”杨阳很是内咎。耶拉姆摆摆手:“杨阳你不用道歉,你的饭量是最小的,某个老是包掉三人份饭菜的家伙才需反省。”昭霆磨牙,却不能吭声,因为一开口就等于承认那个某人是自己。
“唔,看来我们今明两天得去附近的市镇采购一下了。”神官双手环胸,“班斯要下下礼拜才来。”
“班斯是谁?”两个少女问,村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他是个独立商人,和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每个月来送一次订货。”耶拉姆白了师父一眼,“也是神官大人的酒友。”神官摇摇食指:“不不,班斯不是我酒友,是我‘朋友’,要当我酒友他还不够格。”耶拉姆咬牙不语。杨阳想起银发青年每天泛滥的信件,问道:“那谁是你的酒友?”
“多勒!光说附近,红石山脉的矮人全部都是,特别是佛利特。”
“对了,神官,我早就想拜托你了,哪天你带我们上山看看矮人好不好?我和昭霆从没见过真正的矮人。”杨阳央求。昭霆也连连点头,表示其迫切的希望。
“没问”
耶拉姆打断:“别岔开话题!现在最要紧的是补给!神官大人,我打算今天或明天买齐存粮;而且春之祭典马上就到了,也得开始准备工作,所以我们最好去趟雷南郡。”(注:魔导国边境的领地都是自给自足,所以连杂货铺也没有,武器店倒是有的。雷南郡则是北城南部的商业大都市。)
“雷南郡?很远呐”
就在这时,大门被砰地撞开,吓了众人一大跳,只见警备队长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边跑边喊:“不好了,神官!西城西城攻破米亚古要塞,开进东境了!!”
“!”耶拉姆脸上血色尽失,唰地站起。看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两个少女比听见艾瑞克的噩耗时还惊讶。神官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悠哉悠哉地嚼着面包。
“是24号的事吗?”
“是你怎么知道!?”艾瑞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因为报纸有六天没来了,只有战时才会发生这种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领主大人告诉我的,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原来如此。”神官轻拍徒弟的臂膀,动作充满抚慰之情。耶拉姆这才颓然坐下,眉间浮起少见的阴郁。昭霆看得莫名所以,杨阳隐隐猜出几分。
艾瑞克焦虑地在室内走来走去,不住搓着双手。
“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亏诺因城主还被夸称天下无敌,智勇双全,竟然才几天就让那群西匪西城军冲进城,这下他们一定会大肆屠杀我城的百姓。”
“我觉得不会。贝姆特城主据说是个明理之人,应该不会伤害平民百姓,他的目标八成是贵族的财宝。”神官沉吟道,接着转向艾瑞克,“你想响应召集令投奔东境军?”
“这不是废话吗!我好歹是王国的军人!”
“你这白痴!”
神官大骂,从秀丽的双唇迸出的脏话震惊了余人。
“卡萨兰除了拉克西丝元帅和诺因城主的军队全是酒囊饭袋,根本不是西城的对手!目前诺因城主的西境军已被打败,拉克西丝元帅的队伍一时下不下来,那些东境军只有挨宰的份,你去了肯定死路一条!”
“军令如山!再说军人怎会怕死!”
“我是叫你不要无谓送死。桑陶宛领的兵力连一百都不到,不但帮不上忙,那些贵族兵也不会稀罕你们加入。总之我先和领主大人商量一下,想个办法。”神官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饭站起身。
艾瑞克犹豫道:“那我要不要集合大家,做些防御工事出来?”
“千万不要。贝姆特城主虽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但也绝不心慈手软,我们不予抵抗还不会怎么样,可只要稍露异心,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堆尸体。”
昭霆不自在地动动身体,对神官口中的唤主人品感到十分的意外。
神官豁达地笑道:“反正抵抗也无用,就顺其自然吧。嗯,其实我认为贝姆特城主不会打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而且以西城骑兵的速度,这场仗搞不好已经结束了。”
“你言下之意是我们输了?”艾瑞克的脸色宛如吞了颗苦瓜般难看。
“在米亚古要塞陷落时不就很明显了?”神官耸耸肩,走向玄关,“艾里,你的马借我。”
“啊,哦。”
“神官大人,你的早饭”耶拉姆追上去,顺道取下衣架上的斗篷递给对方。神官拍拍他头,温言道:“那你帮我打包吧。”耶拉姆点点头,麻利地张罗起来。昭霆被严肃的气氛震慑,没计较他把自己那份也塞进便当里。艾瑞克解下佩剑,坚持要友人带着。神官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四人将他送到门口。
“神官,路上小心。”
杨阳这才找到机会插口,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实在很莫名其妙,事实上她一点也搞不清楚状况。神官歉然道:“今天早上你只好自修了,我会尽量在中午以前赶回来,若赶不回来,你们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不要!”
三人齐声拒绝。神官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呃那我尽量,不,一定赶回来。”三人这才满意点头。
下一秒只见雪白的斗篷仿佛展开的鹰翅般扬起,再一眨眼一人一骑已消失在四人的视野里。两个少女因为吃惊吃了满嘴灰,昭霆边咳边赞:“咳咳,好高明的骑术啊。”
“我们进屋吧。”耶拉姆对两个少女道,随即转向另一人,“艾瑞克队长也进来坐一下好吗?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杨阳和昭霆也十分关心这场中西两城的战事,定定瞧着警备队长,目光透出满满的问号和请求。
艾瑞克踌躇了半秒,道:“好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队长!队长!”就在四人转身的同时,响起一声声越来越近的呼唤。还留在村里的村民纷纷好奇地探头张望,杨阳四人也转移视线,看到一个士兵从村头方向急奔过来,顿时浮起不祥的预感。
“透纳,什么事?”艾瑞克脸色微变,因为他看清部下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队长,大事不好了!”
“我听够不好了,到底什么事?”艾瑞克苦笑。
“有旅人被魔兽袭击了!”
闻言,在场的人都呆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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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一群人且战且退,身后紧跟着黑压压一大片魔物。警备队员们负责断后,战况却明显不利。那些旅行者共有五人,服饰各异,也满身狼狈,三个还挂了彩,让人惊讶的是他们没有站在内圈接受警备队员的保护,反而手持武器和前者一起战斗,而且身手高明,不亚于任何一个警备队员,其中一个拿板斧的大个子青年尤其厉害,接近他的魔兽无一不头破血流地倒毙于地。但是从他不断渗出鲜血的几处伤口,看的出来无法久撑。一个像是魔法师的女性站在他身后,张起防护罩护住她身旁唯一没有武器,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
这批人不简单啊。赶到现场的警备队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情景,不禁松了口气:应该是冒险家,这样救起来就容易多了。
然而,当他把目光调到追击者一方时,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口,额上冒出冷汗。站在他旁边的透纳也是相同的表情。
双头哭虫!!被喻为旅行者恶梦的高等魔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么多!!
双头哭虫顾名思议,是一种形似蟒蛇,长着两个头的恐怖魔兽。它的叫声像婴儿啼哭,所以常常有旅人上当受骗葬生蛇腹,和能发出女人声音的植物科魔物拉芙蕾西亚骗人的手法一样。但最可怕的还是他的战斗力。双头哭虫和狼龙一样是火系魔兽,可是它喷出的火焰弹威力大多了,甚至能击穿岩壁;他的牙有剧毒,沾上一滴就足以致命;它的全身覆盖着厚实的鳞片,刀枪不入;最难对付的是它的两个头,若不同时解决掉双头,马上又会再生出来,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非常棘手。
而现在,这种超级麻烦的魔兽就站在艾瑞克面前摇头摆尾,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但他不能,肩负的责任逼迫他正视现实——一旦不能在这里歼灭这些魔兽,西芙利村也将被卷入血的漩涡!
“如果神官迟一步走”艾瑞克咬紧下唇,懊恼至极。会用冰系魔法的术士和弓箭手是双头哭虫唯一的克星,而神官两样都会。于是,他当机立断:“透纳!立刻去追神官!告诉他这边的情况!”
“是!”警备队员毫不犹豫地接令,拍马离去。
为了最后的胜利,也只有牺牲一个宝贵战力了,希望神官能及时赶到。艾瑞克正要冲上去加入战团,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尖叫。
“那、那是什么!!?”
“昭霆!”转过头的警备队长眼珠子差点弹出来,“还有杨阳!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们和大家一起去军营避难!”瞥见站在两人身旁的褐发少年,他才恍然大悟:“——你带她们来的!为什么?”
“对付双头哭虫需要弓箭手。”耶拉姆依然是那副波澜不兴的冷静模样,手指脸如土色,和他呈现鲜明对比的少女,“而这家伙,坚持和杨阳同进退,就跟来了。”
我看她如今是巴不得逃走的样子。艾瑞克皱眉道:“话是没错,但杨阳还是初学者吧!”而且看她的情形,虽然比另一个好些,脸上没显出恐惧之情,颤抖的双手却毕竟泄露了掩不住的惧意。
“不行!杨阳和昭霆还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不能让她们战斗!你快带她们回军营,照我先前的指示保护大家!”
“如果你们全死了,我一个人也无法抵挡双头哭虫。”耶拉姆沉声道,骤然阴郁的脸色透出内心的怒火。他不再理会艾瑞克,拉着昭霆就往山道冲去,震呆了三人,尤其是被强拖走的昭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妈妈咪呀~~~~”
凄厉的哀嚎远远传来,惊醒了杨阳和艾瑞克的神智,两人连忙追上去。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啊!救命——”
现在昭霆脑中只剩下满溢的骇怕无助,平时苦练的剑术,磨砾的脚力,克敌的技巧统统不翼而飞,唯一的念头是逃跑,偏偏双腿连一步也挪动不了,而且随时可能瘫软下去,再也爬不起来,眼前一片刀光血影,连自己身处战场的哪个角落也分不清。她是知道自己在呼救,叫嚷的内容却一个字也听不见。那个将她拖进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也不见了,但她此刻无心找他,甚至不想骂他、揍他,她只要一样——逃走!回家!!
“为什么有女孩子在这里?”
昭霆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句话,出于条件反射,她手按住剑柄,却没有力气拔将出来。
老天!根本没人告诉她与真正的魔兽对峙会有这么大的压迫感!仿佛连骨髓也凝结成冰,死之世界带来的恐怖化作丝丝寒意渗透四肢百骸,最终变成冰网牢牢捆住少女的身体和灵魂,令她连一个反抗的念头也生不了、一个反抗的动作也做不出。蓦地,这张网颤动了一下,因为一只巨大的蛇头朝她转来,然后,四目相对!
刹那间,昭霆的感知世界就像坏掉的电视机屏幕,自动转为无数雪花。一片杂声中,她只听见一个声音,熟悉的呼唤:
“昭霆!!!”
视野豁然开朗。
铮——长剑出鞘。原来真剑是这么重的!昭霆十分惊讶,同时用力举高武器,望见一支箭擦过魔兽的头斜斜飞走。
是阳来了!不用回头看昭霆就知道,心中顿时涌出无比的勇气:“来吧!臭蛇!”
“危险!”
“哎。”一只横插过来的大手将她推开,接着一个壮硕的黑发青年挡到她面前,挥舞两把巨斧将张大嘴咬来的蛇头劈成四块,喷溅的鲜血洒了他一头一脸,连跌坐在地的昭霆也不能豁免,俏美的小脸绽开一朵朵血花。
“咳咳!你没事吧?”砍完魔兽,那青年也吐了几口血,转头关怀地询问。昭霆还没回答,那个魔法师远远喊道:“肯,你不能再战了!快退下来!我帮你疗伤!”
肯摇头:“不,你先把这个小姑娘带走,让她和雇主在一起,这孩子大概是不小心闯进来的”
“才不要!”昭霆跳起来,说出令四名冒险家,一名冒险家雇主为之呆然的话,“我才不是不小心闯进来的小姑娘,我和大叔他们一样,是来救你们的!”
“没错!”站在几步远处的杨阳附和,因此把好容易安在握手上的箭滑落了,她急忙捡起来,手忙脚乱地重安。
“”一时间,人类阵营少了四名战士,多出四尊雕像。
她们俩啥时变得这么有胆量了?另一头正和部下一起战斗的艾瑞克瞥见这一幕,也目瞪口呆,差点被双头哭虫咬了一口。
昭霆一脸生气勃勃地戳着肯的胸膛,边点边数落:“你刚才很过份哦,大个子!竟敢抢我的猎物。”
“可恶!又没中!”仿佛唱和一般,手持白杨木弓的俊俏黑发小男孩一面嘀咕,一面辛苦地又摸出一根箭,用粗鲁的动作搭在弦上,“这次一定中!”
别开玩笑了!四个冒险家在心里大吼。
原来如此。警备队长终于从这片混乱中理出头绪,下了个自以为没错的结论:她们俩已经完全吓疯了,所以行为才这么反常。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罪魁祸首:“耶拉姆!!”
“干嘛?”
褐发少年从他身边跑过,横挥长鞭,击中最前排的五头双头哭虫,响起清脆的爆裂声,只见血泉喷涌,染红大地,支离破碎的魔兽死体也跟着纷纷掉落。
“啊”四人吐出近似呻吟的叹息:这这才是真正的战士啊!这样的人说自己是救兵才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只见那位神威凛凛的战士抽打地面甩干鞭上的血迹,黄玉色的眸子定在两个跳梁小丑身上,冷冷地道:“有觉悟了吗?要上了。”
扑嗵!响起一片跌倒声。
“废话!”昭霆咬牙道,杨阳默然点首——事到如今,她们就算想退出也不可能了。
“好。”少年回过身,手中的黑鞭蓄势待发,“记住按照我的指示战斗。”
两个少女点点头,握紧各自的武器。
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冒险家们真想哀嚎,但谁也没叫出来,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端稳武器摆出备战态势,打醒十二分精神关注再次冲上来的魔兽大军。
真正的战斗,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