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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跃回地面的刹那,感到一股奇妙的压迫感,仿佛空气被抽掉似的胸口涨痛。他立刻明白这股感觉的由来,闪身避开一枚像是光弹的气炮,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银白色的满月和黑压压一大片飞龙,龙背上坐着等数全副武装的战士,正一致以看待宵小的鄙夷目光瞅着他。
“躲的好。”其中一名身穿青色铠甲的年轻人开口,冷冷的语调听不出一丝褒奖的意味,从排列来看应该是这群龙骑士的头,刚刚那发咆哮弹十有十也是他的座骑吐出的。一般龙骑士所骑的三爪龙没有吞吐能力,只有龙将的四爪龙才有,而五爪龙,就是传说级别的了,比如最有名的[三首龙]——红黑白三龙王,龙族中的顶级强者,不过即使一头普通飞龙也有单挑一个人类小队的实力。
“青龙骑士?”从对方的扮相推出其来历,神官微一皱眉。
“不错。”巴曼眯起眼,上下打量这个怎么看也不像邪徒的青年。
“呸!那你干嘛袭击我?”神官朝他比出食指,倾泄出一堆令龙骑士们呆然的脏话,“好狗不挡道的道理你不懂吗!老子哪里惹到你了,居然叫那头该死的蜥蜴朝我喷火!万一我避得迟些,你怎么办!向我的尸灰赔罪!?”
“无礼!”肯特第一个回过神,大身怒骂。巴曼举起只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对神官道:“尊驾的意思是指责我莽撞了?可你既然有胆子在埃特拉的领土上闹事,就该有迎接龙族报负的心理准备,因为这里是受龙庇护的土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闹事的是我?”神官耍赖,“别说就因为附近只有我一个人。”一个龙骑士喊道:“难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深更半夜好觉不睡,跑到出事现场瞎逛,还说自己不是可疑份子,鬼才信你!”
“我偏喜欢深更半夜散步不行吗?何况今晚的月色是这么的美,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不错的视角想静静赏会儿月,却有一群不识情趣的粗人一声不吭地破坏了这样的良辰美景,还一句道歉也不对我这个无辜受惊的善良老百姓说。”
“胡说八道!”龙骑士们齐声怒吼,请示巴曼,“阁下,赶快把这厚颜无耻的家伙的舌头拔下来吧!”青龙骑士不置可否,将信将疑地凝视对方:“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神官笑嘻嘻地道。龙骑士们大哗,没想到这个前一刻还像泥鳅般滑溜的家伙一下子变这么干脆。巴曼皱眉道:“我不是检查官,没兴趣审问你,我只问你,愿不愿意留下?”
“不!”
巴曼眸光一沉:“那我只好把你的腿打断,强留你下来了。”神官轻笑:“早该说这种话了,高贵的龙族还去学人类那套拐弯抹角的把戏,活该被我耍。”
“!!”众人脸色大变,这才发现四周多了无数由水元素凝结成的透明丝线,密集的程度连飞龙的翅膀也无法大幅摆动,更彻底封杀了龙骑士们的行动。细如发丝的水线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水晶般剔透的质感,晶莹美丽,却也带着浓厚的杀机,因为每根线都有削金断玉的利度。[水晶丝笼]——这优雅的名称就是这个杀人法阵的名字,被喻为最强困缚的水系魔法。
龙骑士们万万没料到敌人如此狡滑,先用一堆胡言乱语引开他们的注意,再悄悄布下陷井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巴曼不这么认为,这种程度的水网还困不住他这个龙将,所以若对方有心杀他们,应该使用更激烈的手段。果然,银发青年没有发动魔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别紧张,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要求一对一的公平决斗,谁叫龙骑士的臭规矩太多,还是照我的方法来比较节省时间。”
“你要决斗就决斗好了!弄这劳什子东西出来做什么?摆明了没有诚意!”
“我怕万一打败你们头儿时,你们脑子发热,我逃起来不方便。”
龙骑士们大笑,笑声不含轻蔑之意:“这小子口气倒大!”这一刻,他们原先的敌意冰消瓦解,还升起几分敬佩和兴味。龙骑士天生尊崇强者,而神官毫不做作的自信态度正证明了他的强!
巴曼也绽开笑容,发出斗气震断身周的水线,驱使座骑降底高度,在离地两尺处一跃而下,与神官面对面。
“我是巴曼,你呢?”
“索莱顿。”
神官微一犹豫,将“无名氏”三字咽回肚里。龙骑士对决斗的认真举世闻名,他若报真名,对方恐怕会以为他有意隐瞒,不肯吐实,那刚刚浇熄的敌意又要如野火燎原般窜烧起来,只得临时搬了个假名出来,其实也不是假名,“索莱顿”在古代语里的意思正是“没有名字的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叹息自己的坏运气,好死不死居然被一帮龙骑士缠上。有句俗语“死缠烂打的龙”形象地比喻了他们的执着。只要是被龙族或龙骑士认定的对手,就算到世界末日他们也会缠住不放,恢复自由的唯一办法是彻底打败他们,而且要凭实力,不能耍阴技,否则下场比战败还惨酷。
最倒霉的是,他碰上一个龙将!龙骑士的骁勇和武名威震天下,而龙将的实力又是龙骑士所不能比的,青龙骑士在埃特拉三龙将里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神官对自己的武技固然有信心,也没把握轻松击败他,起码得拆到千招以上才有可能,而他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一支龙骑士团的正常编数是一百,而这里只有三十来人,所以剩下的龙骑士肯定被巴曼派去维护治安了,万一耶拉姆他们被发现,可完蛋大吉。而且他们又不是瞎子,看到哈梅尔商会上空被飞龙团团包围,他又没赶回去,会有什么推论神官用膝盖想也想得出,到时一窝子罪犯自投罗网,笑歪龙骑士的嘴——所以,速战速决!神官拿定主意,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卓然高昂的战意,眼神寒酷凌厉,一扫前一刻笑嘻嘻的悠闲状。
龙骑士们神色一整,从银发青年身上传来的巨大压迫感令他们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这在他们还是头一次。这样的存在感和迫力,绝非一个术士能拥有,而是属于一个战士的。但他先前又召唤了龙卷风还施展了[水晶丝笼]那种高段法术,看来这个青年的真实身份是魔法战士。
魔法战士顾名思议是对魔法和武艺都有涉猎的人,或是使用魔法武器的战士。一般认为魔法战士酷归酷,却不是那些老老实实修行的正牌法师和战士的对手,这是鱼与熊掌不可皆得的道理。美其名是魔法战士,常常是武技不如青瓷剑士,魔法比不上见习术士,除了神官战士和龙将。神官战士有信仰得来的力量,就不需另外苦练魔法,可以专攻武艺;而龙将都会和高等龙族签订契约,也可以使用某一属性的魔法,像巴曼就可以自由使用八段以下的风魔法,故他有个别称[风之龙将]。
虽然眼前的青年没有穿圣职者的服饰,但仔细看可看出他凌乱的浏海下戴着一只圣职者专用的头环,白银制的环身与他的发几乎区分不出彼此来,中央雕琢精巧的银百合图样是至高神贺加斯的标志,果然是名神官战士。
看到那枚头环,肯特开始觉得事有蹊跷。估且不论数量极为稀少贺加斯神官怎会出现在卡萨兰以外的地方,他以前可从没听说有圣职者会杀人放火的,除非是暗黑神优希亚的司祭即黑咒术师,但禀持协调神教义的贺加斯神官绝不会是邪恶之徒。
肯特启唇,想劝上司暂缓决斗,先了解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了解巴曼的为人,龙骑士已经很好战了,而青龙骑士身为龙骑士中的龙骑士,自然是更加好战,只要一遇上强敌,他就一反平日的冷静摇身一变为战斗狂,再也听不进任何意见,现在银发青年显露的气势正好激起他的战意。
“索莱顿吗?我会记住的。”巴曼一笑,随即正容道,“你用什么武器?还是空手?”他打量两手空空的对方,有些困惑。神官也笑了笑:“我有武器,和你一样。”
举起右臂,将掌心朝向天际,他轻轻吐出三个字:“雷光枪。”
不见乌云聚顶,一道白炽的闪电就对准他直直劈落。龙骑士们只觉视野一白,一把仿佛由光凝聚而成的龙枪已悬浮在那只白皙的手掌上方,青白的电花与不断发出嗞嗞声的游丝在枪身周围飞舞溅射,很快被雷枪悉数吸收,只见白色的枪身一转为灿烂的金黄色。
龙骑士们尚不及对这个异象表示惊奇,场中两人已握紧各自的武器,拼斗在一起。一声龙吟,青色的龙枪与金色的雷枪枪首相抵,激起猛烈的气旋与耀目的闪光。只一眨眼,一青一白两条人影又回到相隔五尺的原位,在中央留下一只直径半米,散发出阵阵焦臭和白烟的乌黑大洞,作为刚刚那下试探的证据。
强敌!相同的认知闪过两人的脑海,神官是为这一击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巴曼则心悸微微发麻的身体。有龙族血统的他气力远胜常人,可眼前这个青年看似文弱,竟拥有不亚于他的力气,还有他那把古怪的雷枪——不能硬碰硬!几乎在同时得出相同的结论,两人移形换位,不相上下的迅捷身法使得两把长枪再次在同一地点密切耦合,只是这次是枪刃对枪刃。硬拼不成,神官和巴曼决定放弃枪技中最具威力的刺突,改为斩劈。
炸裂的闪光夺去余人的视力,只听见一连串金戈交鸣声,等他们恢复视觉,两人已交战了百来招。期间不断变幻身形试图找出对方的破绽,却徒劳无功,突刺、横扫、纵劈、后退重整态势、反击、回防每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毫无瑕疵,旁观的龙骑士们固然看得赞叹不已,比拼双方对彼此的技艺也是暗自深佩,尤其是巴曼,他现在深深感激老天赐给他这样一个好对手。
“龙牙连刃斩!”
久攻不下,巴曼使出了“圣灵枪法”的绝技之一。这招属于乱击术,以斩劈与刺突的连续施展对敌手进行波状攻势,适合在面对多数敌人时使用,缺点是劲势不强,不像强力的贯刺能崩坏敌人的防御,但是从先前的交锋,巴曼看出就算自己全力一击也未必能突破对手铜墙铁壁似的防守,他的目的是打乱对方的阵脚,再趁隙攻击,然而,神官瞬间就看破了他的意图。
“太天真了。”剃刀般锐利的光弧在翠绿色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银发青年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风刃夷然无惧,采取了让所人大吃一惊的行动——不退反进!一记气合的突刺刹时缩短了将近二十步的距离,速度远远超越了之前的水准,手中的雷枪配合以滑行的攻势,化作一道拖曳着光尾的流星朝青龙骑士疾奔而去。
尽管遭到意料之外的反击,巴曼仍能迅速应变,一边飞快闪避,一边朝对方也发动一记强力的斩击。白刃交击处迸出刺眼的火星,两人以不及一根头发丝的空挡擦身而过,又拉开距离。趁此机会,龙骑士们看清了这一回合的战斗结果:几缕银发在空中飞舞,是神官因强行突破龙牙连刃斩所受的伤害;而巴曼左胸的护甲碎了一片,露出里面的衣服,幸好没有见血。胜负很明显:巴曼略逊一筹,因为他的对手可是没有穿防具。但是包括神官在内,无人指出这一点。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要使龙将屈服,唯一的法子是剥夺其战力抑或生命,这点小小的挫伤是不够的。
“不好。”肯特突然发觉不妙,两次短兵相接,没有给战斗双方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反观附近的地表,却是满目疮痍,到处是被气劲划出的深刻凹痕,恐怕周围的民居肯特连忙四下张望,愣了愣,不知何时,神官以自己为中心张开了一道直径约七八尺的魔法障壁,完全挡住了向外散发的气芒。肯特越来越觉得这个青年不是坏人,但他还不晓得神官设结界的另一目的。
第三回合开始了,这次是神官抢攻,依然是近身攻击的模式,雷枪挟带雷霆之势刺向巴曼,各种角度袭来的斩击摇憾着龙枪的防御铁壁,激烈的兵器撞击声连成一气,喷溅的火花明示了战局的凄厉,龙骑士们均屏息注目,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雷枪和龙枪同时脱手,而两枪的主人也喷出一口血,向后倒飞。
余人脸色大变,却见两个青年一肘撑,一蹬地,几乎同时跃起立定。巴曼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取回龙枪;神官却没有管掉在一旁的雷枪,合掌比了个手印。
“爆雷。”
无数闪着紫光的电球应声出现,巴曼也不甘示弱,挥下龙枪:
“风镰。”
雷球和风刃在场中狭路相逢,仿佛墨水在无形的幕布上溅开般炸出一朵朵绚烂的光芒之花,不相上下的魔力要么彼此互冲,要么四下弹飞,失去控制的能量波刹时袭卷了方圆七尺的土地,然后一头撞上结界壁。
闪光炸裂。
“糟糕!”肯特失声叫喊,正如他担心的,无法泄出的能量只有胡乱反射一途。一时间,结界里雷光舞动,风刃咆哮,彻底暴走的魔力令悴不及防的青龙骑士躲得狼狈不堪,而早料到会有这结果的神官不慌不忙地拾起雷枪,以惊人的敏捷身手一一避过贴身袭来的雷球和风刃,枪尖闪烁不定,紧紧咬住巴曼飞速腾挪的身影。
“龙尾返!”
千钧一发之刻,巴曼及时发动了圣灵枪法的另一绝招,超过音速回拦的龙枪硬是架住了雷枪撼天动地的攻势,连神官也没料到这个快攻竟会失败,惊愕了一瞬间,若非他本来准备的就是二段攻击,一定会被巴曼趁隙打伤。
枪刃与枪刃交汇的刹那,雷光枪的枪身爆发出刺目的闪光,随即一股强烈的震憾沿着龙枪的枪柄穿至巴曼的双手,宛如怒涛的巨大波动不断冲击他的虎口与全身,险些令他拿不住武器,而龙尾返阻挡的枪劲也在此刻形成气旋,吸收了周围的雷球,一骨脑拍上他的身体。在这样猛烈的冲击下,巴曼终于握不住枪身,龙枪脱手飞出,被暴风卷起抛到高空,转了数圈插进地面。被电得浑身软麻的巴曼无力取回武器,甚至没法动弹,神官趁机一脚踹中他胸口,将他踢飞。青龙骑士倒飞了数来丈,穿越结界,撞破一栋建筑的围墙,然后伴随轰然巨响没入一丛灌木里。
“巴曼大人!”
这一幕就是后来的三十五名龙骑士看到的景象,不假思索,齐齐朝伤害上司的凶手投下武器。刚刚撑起上半身的巴曼和困在水网里的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喊住手。
下一秒,银发青年的身体被三十五把龙枪贯穿。
“”巴曼的脸孔登时变得比雪花还白,双眼也涂上空白的色彩,一句“你们这群混蛋”滑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青年被刺穿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化成水幕爆散开来。
“是水傀儡”他松了口长气,对对手不亚于枪技的警觉和机变更增钦佩。
一串开朗清越的笑身回荡在夜风里,随着远去的人影迅速淡去。
“今晚的比试很有趣,有缘再见吧,枪圣的高徒。”
年轻的龙将心底升起惆怅和更多的尴尬之情,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无愧于“枪圣的高徒”这一称呼,但如今,见识过那样的武艺后,他甚至觉得连老师也不够资格担当那个称号。
神官一走,水晶丝笼自动解除,重获自由的肯特等人下到地面,关怀地奔向他:“阁下,你没事吧?”
“没事。”巴曼这才回过神,摇晃站起。身子还有点麻,也受了点内伤,但是这些对青龙骑士而言连伤势也够不上,真正受伤的是身为战士的矜持。
那三十五个龙骑士也下了座骑,畏畏缩缩地靠过来,在听到神官的话时,他们就知道自己误会了,再想起妨碍神圣的决斗会有什么下场,个个垂头丧气。
“算了。”巴曼不太释然地挥挥手,宽恕了部下们的冒失行为,遥望对手离去的方向,轻声道:“索莱顿真是个好对手。”那些龙骑士几曾见过上司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错愕不已。观众们立刻绘声绘色地向他们描述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后者听得如痴如醉,捶胸顿足自个儿没有眼福。
肯特叹道:“阁下,真没想到竟然有这种默默无名的强者。”
“是啊,老师常说大陆上多的是隐匿的高手,我还不信,今日一战,才知道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巴曼深深叹息,“我输了。”
“巴曼大人”龙骑士们望着陷入内心世界的上司,不敢打扰。但只过了一会儿,肯特就一脸忍无可忍的表情,用哀求的语气道:“阁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来总结心得好不好?”
“好的。”
巴曼重重点头,下一刻,总共七十名龙骑士像被狮子冲进队伍的羊群般一轰而散,青龙骑士和他的副将跑得尤其狼狈飞快,让好几双挽向他们的柔夷挽了个空。
“讨厌!都已经进了我们[春香院],怎不进屋坐坐!”
“就是嘛~~~~帅哥们,别走啦!”
“那两位英俊的爷儿,别跑那么急,就陪香香说会儿话也好嘛~~~”
“肯特,你说那家伙是不是故意把我踢进这种地方?”
“启禀大人,属下不知。”
听见龙骑士们响彻云宵的哀嚎,等在远处的颀长身影扬起恶作剧得逞的轻快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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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外头真吵呢。”
拉过一名浓妆艳抹的妓女,希顿商会长问道:“香香,怎么回事?院子里好像闹哄哄的。”
叫香香的妓女尚未开口,周围好几张嘴就忙不迭地叫起来,希顿差点听不请楚,好容易才弄明白原来是有人在附近打群架,其中一个“很帅很帅穿着青色铠甲的骑士大人”正好跌进春香院的后院,还把一堵围墙撞塌了,却连句道歉也没留下就溜了。众妓女都惋惜得没命,连夸那几位“骑士大人”多么帅气多么威风云云。
“哦,埃特拉的龙骑士也堕落了嘛。”
哄走一帮七嘴八舌的女人,希顿自言自语。他对座有着亚麻色头发和灰色眼眸的男子没有听清,挑眉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龙来了。”
“嗯?”八道视线集中到发话的红发青年身上,夏亚喜道:“维烈,你醒啦?”维烈点头,表情却缺乏明晰,加上闭着眼,更像是刚刚睡醒。贝姆特拍拍他肩,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香草茶滑到他面前,温言道:“来,先喝杯水提提神,小心别呛着。”
“兄弟,你正走向一条危险的路。”
看到佣兵王对部下关怀备至的模样,希顿冒出一句。
“放心,我的性向正常的很。”
“是吗?正常的男人会趁另一个男人喝茶的时候偷偷抚摸他的发带吗?”把贝姆特拼命打死结的动作看成另一种行为,希顿打量维烈清俊的五官,露出暧昧的笑容:“不过,我也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
“你想打架吗?”
希顿没有回应贝姆特的挑衅,反而是他身旁一个十二三岁、做护卫装束的少女柳眉倒竖,将短剑的环扣弄得哐啷作响,大声道:“打就打,谁怕谁!”
“噢,亲爱的夏侬。”商人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起来,“别紧张,我只是和贝迪闹着玩的!”夏侬将信将疑:“真的吗?”希顿点头如捣蒜:“当然!你不相信哥哥吗?”夏侬这才将手移开。见状,希顿长长松了口气。
“她就是夏侬?”贝姆特很意外,端详少女,努力想将这张脸和记忆中裹着尿布的婴儿重叠在一起,“不像。”
“废话,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在襁褓里呢。”希顿爱怜地摸摸妹妹的头发。
夏侬脸现困惑,目光游移在义兄和素未谋面的青年之间,另一边的夏亚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只有维烈满不在乎,悠悠哉哉地喝着热茶。
当今五位城主里,东西中三城城主的少年时代都是一团迷雾,虽然他们并不刻意隐瞒自己寒微的出身,却也从不提起,加上三人目前的高贵身份,没人敢当面询问,只能旁敲侧击。比如东城城主罗兰-福斯,许多人认为以他超凡脱俗的容貌和优雅温文的谈吐不可能是出生于平民,而应该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对这些阿谀奉承罗兰总是笑而不答,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们于是跑去问和罗兰戎征多年的几位将军。可和罗兰认识最早的死神伊芙每次一听见这种采访,就第一时间躲得不见踪影;羽族将军席斯法尔则是一句老话“我记忆不好,全忘光了”;城主随侍武官艾德娜还好,看到连吃两次闭门羹的记者们哀求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先施舍了一个微笑,然后斩钉截铁地道:“对不起这是属于军事机密的范围,恕我无可奉告”;唯有大粗汉马尔亚姆最好摆弄,几杯热酒一下肚就话匣子全开,什么“罗兰从小就是个天仙绝色的美人啦”、“他跳舞跳得可棒了”、“唱的歌更是顶呱呱”、“他还差点嫁给我做新娘子呢”等等不知所云的醉话一箩筐一箩筐倾泄而出,记者们一句也不信。听闻此事的东城城主以雷厉风行的速度组织了“马尔亚姆-麦斯韦恩酒后失言调查委员会”,几名拥有权威资格的医师出堂作证,用一堆繁复的数据证明马尔亚姆将军在发表讲话时体内的酒精含量已经超过95%!整个在发酒疯!所有的采访记录统统不算数,一律销毁!到处碰壁的众人无法,只好跑到罗兰的心腹,神圣而绝美的大神官法利恩-罗塞面前,请求他仁慈地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仁慈的大神官马上就答应了,是含着泪,用他饱含矛盾和哀怨的声音答应的:“我是城主大人的仆人,但也是神的仆人,而神是万民的仆人,所以”没等他说出“所以”后面的话,所有的人已经全跑光了,第二天还传来有人自杀以谢让美丽高贵纯结无瑕的大神官为难的罪责,从此再没人敢采访大神殿,也因此罗兰的身世至今仍是个谜。
而诺因和贝姆特的情形相较就好一些。虽然极端重面子的德修普王家千方百计掩盖诺因的私生子身份和一切不名誉的过去,但无孔不入的狗仔队们发现,只要花钱买通“好说话”的财务部长吉西安-凯曼,那炒作的素材是要多少有多少,犹如绝堤江水淘淘不绝,只是真实度方面就很让人怀疑了。最后那位毫无为人臣子自觉的宫廷术士长觉得光说还不过瘾,开始高价出售从“诺因王储用过的牙刷柄”到“诺因王储如厕过的马桶”之类他主子的日用品,也不怕遭天谴人怨。然而看在销量异常棒和大批书籍献金的份上宽宏大量的诺因王储居然一声不吭,睁只眼闭只眼,直到听说他的部下打算出售“惊爆!诺因王储首次女装版——王立学院第一一七届戏剧公演《精灵少女丹蒂露丝》记念照”时,才终于火山爆发,联合了另一位忠心耿耿的心腹军务长雷瑟克-尤耶对不知何谓节制的术士长进行“再教育”,当天激烈的战火毁掉了半座行宫,以正义的“王储联合军”险胜告终,因为那张照片成为激战的炮灰了。但是狡滑的术士长早就偷偷复印了好几份,最后还是超额卖出,大赚一笔(购买的人无一例外是男性),使得女装版的诺因成为全西境男子的梦中情人。从此他老是不明原因地恶战、起鸡皮疙瘩、打喷嚏,去看病又看不出半点毛病来,笑坏他两个部下。
最后一位,西城城主贝姆特-瓦托鲁帝,他是三人中唯一拥有本来姓氏的人。按照艾斯嘉大陆的习俗,平民和奴隶是没有姓氏的;贵族和商人继承父方的姓和家业;阶级中最高的王族同时继承父方和母方的姓氏,因此王族通常有两个姓。但诺因母亲是平民,没有姓氏,他中间那个姓是拉克西丝元帅帮他取的,而罗兰自然是继承了他妻子的姓。所以照道理,应该很好推算贝姆特的出身,但人们却不能肯定,因为那个姓氏——瓦托鲁帝,是个已经消失的姓氏——曾经的魔导国首席商会,十四年前被灭门的古老家族;而贝姆特-瓦托鲁帝,也应该是一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的名字
“对了,你还没向我的部下们自我介绍呢。”注意到夏亚疑惑的表情,贝姆特提醒对座的人,“——七姐夫。”
夏侬和夏亚的眼睛刹时瞪得比铜铃还大。
希顿苦笑道:“把那个七字去掉吧,毕竟你也只有我一个姐夫了。”贝姆特默然,灰眸闪过一缕苦涩的光芒。
“首首首领。”夏亚戳戳主君的肩膀,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你有几个姐姐?”
“十个,我是独子。”
“真的?她们在哪里?”夏亚兴致勃勃地追问。贝姆特脸色不变,一边捧起碗喝茶,一边解下佩剑闪空放在桌上,淡淡地道:“想见她们,容易,拿这个抹下脖子就行。”大神官吓得不敢再开口。
希顿眨眨眼,脸露诧异,随即敛去,冲夏亚和维烈友善一笑:“失礼了,我的名字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位是我妹妹夏侬,十二岁,请多指教。”夏侬神色古怪地盯着红发青年的脸,好似没听见兄长的介绍,余人以为她是头一次瞧见这么英俊的瞎子,觉得稀罕,没有在意。
“我是夏亚-典恩,隐捷敏亚大神官,今年十五岁。”夏亚轻快地道,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哦,还有‘泥十字’佣兵团长。”贝姆特咬牙纠正:“是‘逆十字’。”
希顿笑了笑,转向另一人。维烈轻轻放下茶杯,动作温文和煦,一如他的微笑:“我是维烈,为了报恩暂时跟随老板,正职是吟游诗人,兴趣是挖宝,在隐捷敏亚军的职务是杂工吧,对不对,老板?”他不放心地询问一旁的雇主。贝姆特一字一字道:“是-会-记。”
“哦,是会记。”维烈立即改口。
“你们硬要当杂工和泥水匠我也没意见!”贝姆特翻了个白眼,转回希顿,“言归正题,姐夫不,希顿,我明明已经拒绝你了,你又用故人之情把我硬拉到这种地方做什么?”说着,他厌恶地环视搂着莺莺燕燕的娇客们,语气低沉下来:“我不喜欢这种调调。”
“这可不像一个强盗头子说出来的话哦,贝迪。”希顿调侃,瞥见青年不同寻常的恼怒表情,他敛去嬉色,认真地问:“怎么回事,贝迪?”
“没什么。”贝姆特抿了抿唇,避而不答。
“抱歉。”希顿会意,无意识地整理领巾,这是他局促时的小动作,“当年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所以不小心说出一些不谨慎的言语,请原谅。”贝姆特瞅瞅他,浮起一抹恶作剧的笑意:“这也不像一个厚脸皮的商人说出来的话哦,姐夫!”
下一秒,两人一齐笑出声,淡淡的不快烟消云散。
“好罢,咱们谈正题,说完就解散,这里毕竟是博尔盖德的地盘,即使我把你藏在‘这种地方’,天亮前也肯定穿帮。”希顿灰色的眸子射出锐利的目光,直视西城城主,“贝姆特,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对瓦托鲁帝家的产业我远比你清楚,以那十五座瓦雷利亚铁矿山的规模,不擅此道的哈梅尔商会绝对承担不了,而我的商会本来就以采矿和武器制造起家,给你的价格也公道,器具人手更是随便你开口,为什么你还要犹豫呢,我亲爱的小弟?如果是担心承信方面的问题,那你就多虑了。商场上竞争金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博尔盖德这次一定会生点闷气,但只要下回你带着别的合同向他招招手,那老家伙马上又会飙到你面前,待你亲热得活像你是他的再生父母。”
“换作你也是如此?”贝姆特不无嘲讽地道。希顿泰然自若地点点头:“当然,我也是商人嘛。怎么样,贝迪?你还是不肯吗?”
贝姆特沉吟良久,缓缓道:“希顿,我曾听过一些传闻,希望你帮我证实一下。”
“好啊,说来听听。”
“据说正如凯曼商会的荣誉会长,背后靠山是卡萨兰的德修普城主,你的商会也有某位大人物撑腰,而且时日不浅,从他还是个白手起家的佣兵时你们的合作关系就开始了——有这回事吗?”
“确有此事。”希顿笑了,笑容坦率而温暖,“我明白你的顾虑了,但我是个商人,贝迪,商人是不谈政治的,我投资罗兰-福斯,只是因为他有那个价值,而他现在也回报我了,证明我眼光无误,再说我不是只看中他一人,我也在你身上下过不少本钱啊,贝迪。”
“什么!?”贝姆特这一惊非同小可,怔了会儿,他喊道,“啊——难道推荐我进翔鹰战团,还有后来卖军备给我的都是”
“都是我,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不过发信通知我你难处的是那位,因为当时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希顿灿然一笑,“你的命可真硬啊,贝迪。”
贝姆特轻哼,心里却有点动摇了,尽管他仍然不相信希顿与东城城主之间的关系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单纯,但既然知道对方是他的大恩人,又是亲如兄长的姐夫,总不好拒绝得太硬让他下不了台,左思右想找不出适当的言辞,贝姆特灵机一动,决定把烂摊子丢给另一个人。
“维烈,你给我姐夫说说我的难处!”他用力一拍“会计”的背部,很大方地转移交涉权。希顿和夏侬一怔,以异样的目光打量那个被一口茶呛住喉咙,咳得万般痛苦的青年:“咳咳,说什么啊,老板?”
夏亚代为回答:“首领要你说他的难处。”
“那你的意思是婉拒咯?”维烈看看神色尴尬的雇主,再看看一脸平静的商人,沉吟片刻,道:“老板,其实我蛮赞成你和希顿先生牵约的。”
“什么!”贝姆特和夏亚错愕地瞪着这个“叛徒”。
希顿眼中喜色一闪,他早就看出这个青年对贝姆特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他点头了,这笔生意或许有希望。
“为何?”贝姆特果然马上镇定下来,认真询问。维烈食指在桌上划出虚线:“理由有三:一,就如希顿先生所言,他的商会在采掘和冶炼两方面是内行,把矿山交给他,再合适不过,而且瓦雷利亚铁的精炼是一门相当困难复杂的工作,以粮食、布匹、日用品、宝石和毛皮等轻工业为主要经营项目的哈梅尔商会恐怕无法胜任,到时一定得请一批专家指导,这笔开支就多出来了,不划算,而希顿商会就没这顾虑,那里本来就是这一行专家的大本营;二,希顿商会出产的武器一向是大陆最好的,我们正好可以请他们帮忙打造一批精良的装备出来,也省得日后再找客户,至于加工费可以从佣金里扣;最后一点,希顿先生是老板你的亲戚又是恩人,首先面子就比哈梅尔先生大得多,你把这笔生意让给他,可以当作是还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唔”贝姆特举棋不定,维烈说的这三点他已经考虑过,希顿的人情债在他也的确是很大的负担,能还清当然好,但问题是——
“不过这里还有个问题。”仿佛看穿贝姆特的想法,维烈很快补充道,“哈梅尔商会毕竟是我们合作多年的老伙伴,这次若让他损失如此好的商机,我们实在难辞其咎;何况将来我们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倚仗哈梅尔先生,他心里有了这个疙瘩,虽然表面不会怎么样,合作的诚意度却肯定会下降,而暗地里揩我们的油——所以我建议两位商会长采取竟标的方式合摊这份合同。”
“竟标?”希顿本想说若哈梅尔商会跟你们决裂,自己的商会随时欢迎加盟,却听见这么个新奇名词,不觉被引开注意力。余人也一脸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其实就差不多是你们说的合伙,只是份额不由金主协定。”维烈详细解释,“是这样的,如果希顿先生和哈梅尔先生都愿意接受这笔生意,我们就在一开始授予你们各30%的股份,佣金也与股份等比例算。所以两位若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就自己私下协商,或者想办法把对方的股份抢过来。抢得越多钱越多,若抢光的话,还可以省下订金。剩下的股份,我们会邀请十到二十个小商会加入,分给他们,这样你们就可以公平竞争。哦,还有我们会规定期限,以免耽误了最重要的生意——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吧?”
的确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尤其“美”了金主,他只要什么也不做地在旁边喝茶纳凉,一边看着众股东在那里争得头破血流,一边数着越来越厚的钞票就行了,多美啊!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个合理又聪明的提议。希顿不禁对小叔子的会计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气质像魔法师和学者的青年有这么精明的经济头脑,就连那人这趟也失算了,若和哈梅尔商会合作的话,就无法同时获得开采和转售这两个最可以暗中捞油水的项目。而且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贝姆特把采掘和冶炼的工作交给自己,加工和售出交予博尔盖德,美其名是公平,其实是避免了成品的外流——说白了,瓦雷利亚铁就是统治者最眼红的军备啊!
“怎样,希顿先生?”与贝姆特埋首商议片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维烈转向希顿,清俊儒雅的脸庞依旧挂着让人看了就舒坦的谦和笑容。
思考未果的第二商会长抬起头,表情不见丝毫犹疑。
“成交!”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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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顿大爷,今后还要多多光顾我们春香院哦!”
“一定一定。”
塞给老鸨两枚金币,希顿与来自西城的三人挥手作别,领着妹妹离开了喧哗笑语不断的纵欲场所。
遥望远方初露鱼肚白的天空,年轻的商人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他从很早以前就暗中关照、保护那个瓦托鲁帝家仅剩的男丁,但直到亲眼所见,才惊讶岁月之于人的改变之大,记忆中那个顽皮跳脱、无忧无虑的男孩已经消失在瓦托鲁帝家族厚厚的废墟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西城城主,英武的佣兵王,灰色的眼眸溢满坚毅和世故,那是双经历了无数风霜苦楚的眼,但仔细看,深处又残留着对过往的追忆,是仅余的温柔。
“真的变了啊”他喃喃道,“但是,我又何尝不变?”
“哥,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啊,啊?什么?”希顿回过神,正对上夏侬冒火的双眼,他立刻仿佛惊弓之鸟般跃后三大步,用无比恳切诚挚的声音道,“对不起我的好妹妹,哥哥刚刚不小心走神了,麻烦你再说一遍好吗?”
夏侬这才缓下不愉之色,道:“我说,我们没完成任务,怎么向罗兰哥哥交待?”
“你说什么啊,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希顿耸耸肩,态度轻松自在。夏侬皱眉道:“可是!成品的处置权万一被哈梅尔商会抢去,那不就”
“没错,不过这是罗兰要伤脑筋的问题,夏侬。”希顿笑道,灰眸在微弱的晨光下闪闪发光,“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和贝姆特签约,谈拢生意,有关那位半途杀出来的会计和后来的变故全是他的失策,我们就好整以瑕旁观罗兰怎么扭转乾坤吧,反正他一定有办法的。”
“这倒是。”
“话说回来——”希顿话锋一转,浮起促狭的笑意:“我倒是注意到你从头到尾都盯着那个会计瞧哦,夏侬!唉,就算人家长得稍微帅气了点,你一个女孩家,也不该那样看得目不转睛啊!哥哥我可是吃醋死了。”
“哥你在胡说什么!我是在确认那人身上的气味啦!”
“气味?”希顿一呆,茫然不解:人身上有什么气味?除非是——“汗臭味?”不会吧,那青年怎么看也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对!十足的小白脸一个!
“哥你自己才有那种味道,再加一堆脂粉香气。”夏侬讽刺,但她厚脸皮的老哥只嘿嘿两声,不以为意,随口问道:“那他是什么气味?”
“龙的气味。”
希顿呛了一记,猛然转头,瞪视妹妹。夏侬以极端严肃的神情,一字一字道:
“而且不是我这种半龙人,那家伙的级别起码是五爪龙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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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清晨,或许是四季中最宜人的时刻了,金黄的阳光洒落肩头,伴随迎面吹来的凉风,有种温暖又舒爽的感觉。
经受一夜风雨洗礼的雷南郡也在曙光下展露疲惫的面貌,只见满地玻璃碎屑等狼籍,夜市拉下帏幕,商店挂上休业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早点摊在街旁叫卖,堂堂商业都市,居然变得如此冷清萧条。
“怎么还没来?”
距离南门几十步远的一家小商品店前,传出少女的抱怨声。一个极为平和的中性嗓音附合:“是啊,他该不要迷路了。”
“不会吧!”站在两人身旁的褐发少年举起手,指着足足有三十米高的烟囱式店牌,道,“这么显眼的标志,就算他忘记集合地点,看到也会马上想起来。”虽如是说,他的语气却不那么有把握。
“万一他没看见呢?”
杨阳的担忧没有实现,左近响起一个他们熟悉的清朗嗓音:
“阳,昭霆,耶拉姆,久等了!”
三人大喜回头,却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呆若木鸡,直到那名黑发披肩,身穿斗篷的青年奔到近处,才齐声道:“你是谁?”
神官踉跄了一下,两手各捏着一截发尾,吼道:“是我啦!真是,我只是改变发色,你们就认不出我了!?”
“你干嘛把头发染成这样?”仔细端详半晌,三人这才确认眼前的人是无名氏神官没错,不解发问。昭霆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看你就很看别人似的。”
神官一言不发地掏出一张纸,递到三人面前,杨阳慢慢读出来:“悬赏500银币,捉拿银发暴徒”
“明白了没?”银发暴徒问。
“明白了。”银发暴徒的徒弟们回答。
神官笑了笑,从肩上解下两样东西,递给杨阳:“喏。”
“我的弓箭!”杨阳大吃一惊,连忙抱住,“我还以为拿不回来了”抬眼望向银发青年澄碧的眸:“你特地去总督府帮我拿的?”
“不是特地,是顺便。”神官摆摆手,一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样子。已了解他性子的杨阳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将白杨木弓和箭袋背回肩上。
“好啦,现在人到齐了,东西也拿回来了,这就走吧!这死胖子统治的城市我可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昭霆拍拍手,满脸雀跃。杨阳虽不作声,眼中却闪着赞同的光芒。她对这个郡也是再无半点好感,昨晚的遭遇让她吃足了苦头,而且好不容易和同伴们相聚,她也不想节外生支,所以决定等出了城,再告诉大家红发青年和闪空,以及曾在总督府与北之贤者赛雷尔擦身而过的事。
“没那么容易。”耶拉姆浇冷水,“我去看过了,四个城门都被龙骑士们牢牢把守住,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除非有通行证。”
“放心,我有办法。”神官自信满满地道。三人一愣:“你偷到通行证了?”
“不不,是我有别的法子出城。”神官东张西望一阵,本想说“跟我来”,临时改口:“对了,你们肚子饿不饿?先吃饭吧?”
三人不好意思地对视一眼:“我们已经吃过了。”杨阳尤其内咎,因为昭霆和耶拉姆全是为了陪她才吃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双手递出,红着脸道:“对不起,我们没等你一起吃,只留了这个给你,好像是这里的特产黄金包,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呐。
神官噗哧一笑,接过油纸包,诚挚地道:“谢谢你,阳。”杨阳这才松了口长气,听到下一句时又哭笑不得:“不过如果你再顺便买瓶酒给我我会更高兴,黄金酒加黄金包,才是埃特拉的名配料理。”
“吃那么多金子,当心便秘。”耶拉姆冷冷地道。两个少女哈哈大笑。神官厚脸皮地道:“我的胃是铁胃,不怕。”耶拉姆敲了他一记。
“喂,神官先生,我们到底要怎么出城啊?难道用飞的出去?我先旨申明,我的恐高症还没好。”
“是是。”清楚昭霆言下之意的神官苦笑,“我们不用飞的,用钻的。”
“钻的?”三人鹦鹉学舌。
“不错!”神官得意洋洋地抬头挺胸,“我早就想好了,召唤两只噬岩兽(注:一种以岩石为食的精兽,但是极难召唤,所以这个世界的攻城法还是很传统的)出来,不出一分钟就能打出一只大洞来,根本不需要走城门。”
“噬岩兽?”昭霆奇道。杨阳解释:“是一种以岩石为食的精兽。不过真的要破坏那么漂亮的城墙吗,神官?我觉得很可惜耶。”
“城墙重要还是自由重要?”
“自由。”
“这不就得了!”神官一挥手,耶拉姆道:“那么干脆打大点,我们还要采购一车子的东西——神官大人,你应该从博尔盖德那儿拿到约定的酬金了吧?”
“当然!”神官变出一只鼓鼓的钱袋,满脸献宝的表情。
“好,目的达成,我们回去吧。”
少年收下钱袋,俨然队伍的首领发号施令。余下三人齐声欢呼。
在后世,被称为[雷南郡风暴之夜]的创世历1037年净之月2日晚是史学家们重点研究的课题之一,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几起对历史影响深远的事件。首先是瓦雷利亚铁矿山采掘合同的签订。这份合同后来牵涉了三个城的军备,也是第一、第二两大商会首次生意上的合作,为之后的合并打下了基础。再来是雷南郡总督沙姆被追究管理责任紧急下台,有传言这一人事案是害怕自己与总督的关系曝光的哈梅尔商会长在背后推动的,从沙姆不久后暴毙一事看,历史学家们普遍认为这传言颇有可信性。沙姆本人的不幸且放一边,他的下台却造成北城上层一系列连锁反应。雷南郡是埃特拉的南方门户,更是一处相当重要的商业乃至军事据点,所以朝野以北之贤者赛雷尔-史汀和哈梅尔商会长博尔盖德两派为首的派系都争着要把自己的人安插过去,造成一段时间总督之职空缺,又一度更换的可怕后果,大大薄弱了北城的东南防线,以致后来被东城城主罗兰-福斯趁需而入,导致城破家亡的可悲局面。另外,最让北城丢面子的是,这起事件的两名罪犯一直未能逮捕归案,尤其当夜还有北之贤者、青龙骑士两大巨头坐镇,民众因此极为不谅解,而遭人上门踢馆还让人从容离去的哈梅尔商会也丢了个大脸。从此每个人都想“第一商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瞧,连个小毛贼也拦不住”,加上希顿、凯曼两大商会趁机倾扎,使得堂堂第一商会再也抬不起头来,威信大为受损,甚至渐渐走向没落。因此,史学家都对这位令青龙骑士和哈梅尔商会长同时吃鳖的神秘犯人十分感兴趣,却查不出蛛丝马迹,直到两年后,中城满愿师杨阳出版回忆录《在异世界的日子》,一切才真相大白,人们惊讶地得知原来中西两城的满愿师也是[雷南郡风暴之夜]的参与者和导火线,只是,当时没有人知道
历史隐藏在黑暗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它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