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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佛利特和煌丹达成五五分帐协议,跑回来时,杨阳一行人已在耶拉姆的指示下打点好,准备上路了。
“真没想到那头该死的圣兽藏了那种好东西,亏我们当初还好心让它住下,没义气的家伙——对了,你们这么大包小包是想去哪儿?”
“当然是回村子了。”神官边答边望向大湖,果见煌丹射来怨怼的目光,但这对厚脸皮的他一点痛痒也没有。
“那你们先前在哪儿?”
神官将发生在雷南郡的事简要叙述,佛利特哦了一声,听过就算,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友人身后两张生面孔:“这两个女娃是谁?呃,还有……”她们那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含情脉脉的眼光又是怎么回事?佛利特不由得检视自身,没错,依旧是那个邋遢的矮人,既没有突然变**类的帅哥,也没多长只角。
“她们是……”神官还没介绍完,两个少女已奔上前,牢牢握住矮人的双手。
“我是杨阳,佛利特先生,久仰大名,请跟我握手!”
“佛利特先生,我是昭霆,我仰慕您很久了,请给我签个名好吗?”
矮人目瞪口呆。少年也为之呆然,青年抹抹脸,对上友人又是求助又是困惑的目光,他摊开手:“她们是我新收的弟子,名字你已经听她们介绍过了。这个…因为她们出生的地方没有矮人,所以见到你才会比较…嗯,激动。”
“没错,不好意思。”少女们也查觉了自己的失态,不约而同地收回手。
“原来如此,是外大陆的移民吗?倒挺少见的。”佛利特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没关系,既然你们是这个酒鬼神官的弟子,迟早我们是一国人。”
杨阳和昭霆歪着头不解,耶拉姆冷冷地道:“我绝不会让她们加盟成为酒国的一份子。”神官和佛利特悻悻而笑,两个少女恍然大悟。
“对了,佛利特,马上就祭典了,你和我们一块下山热闹热闹吧?再叫上矿山的大伙。”神官热情邀请,“这次我准备了很多好酒哦!”
“不了。春之祭典是庆祝花和少女的节日,跟咱们这些粗佬不太配,等收获祭和明年的饮酒节再来叫咱们,大伙喝个痛快!”佛利特强抑不舍,婉拒了邀请。
“好!一言为定!”神官绽开笑靥,与友人击掌为誓。
“那么,下回见,我还有工作要做。”佛利特转身欲行,被神官叫住:“等一下,佛利特,你那把精灵王托管的弓还在吗?”
“你说[基里亚斯之弓]?当然在了,干嘛?”
“是这样的。”神官拍拍杨阳的后脑勺,“这孩子是学弓箭的,将来还必须完成一个很艰巨的任务,我想有那把弓的话,可以减轻她许多负担,所以想请你把它让给我,作为交换,我把你一直很想要的[修罗之牙]给你,如何?”
“神官……”杨阳仰视青年的侧脸。
“修罗之牙!?你舍得?”佛利特大吃一惊,神官毫不犹豫地点头。矮人沉吟片刻,道:“好罢!不过我有个条件。”瞥了眼黑发少女漆黑如子夜的眸子,他一字一字道,“她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拉动那把弓,发挥它的真正力量,不然就算你把修罗之牙给我,我也不换!名鞍配宝马,神兵也一定要由相称的人使用,才不会辱没它!”
神官俯视少女,微笑道:“你办得到吗,阳?”
“……”杨阳心脏噗噗直跳,一时说不出话。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神兵有多么难使,但此时此刻,为了这双信任她的双眼,她下定决心:“我会尽全力。”
“很好!”神官和佛利特异口同声。前者露出自豪的神情,后者鼓励一笑:“那我就期待你的成就了,女孩。”语毕,他扛起少年送的半只吃不完的野猪肉,朝众人挥手作别,不一会就消失在视野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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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少年“今晚不到村子,谁也别想吃饭”的最后通谍,一行人不得不像尾巴着了火的猫般拼命催马赶路。终于,当晚霞绚丽的色彩开始煊染西方的天空时,他们遥遥望见了西芙利村纯朴的身影。
杨阳眺望村子上空袅袅盘旋的炊烟,心里充斥着近乎感动的情潮,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这个小小的村落当作她在异世界的家,才会油然升起这种游子归乡的感触。昭霆就没她这么浪漫了,一脸苦瓜相地摸着肚子,狠不得将跨下的温达特宰了充饥。
“咦?”神官一怔,右手按眉,盯视小路的尽头,“那是——”
一团小小的蓝影飞快跑近,昭霆冲口道:“雷奇!”话音刚落,小狼龙已跑到主人的座骑下面,绕着马腿打转。
神官弯腰抓住它后颈,提起抱进怀里。雷奇伸出爪子,在他衣服上拉出几道爪痕。神官低叫:“喂喂,就算留你一个看家是有点过分,也不能这样欢迎我啊!”说着屈起食指,朝它脑壳扣下。杨阳轻笑:“看来雷奇这几天闷坏了。”
这时,昭霆指着狼龙奔来的方向,欢声道:“是大家!”
没错,是西芙利村的村民,一接到军营值勤士兵的通知,所有人都放下手边的活,争先恐后出来迎接,其中也包括了那四个冒险家。当耶拉姆瞥见持斧青年高大的身影时,表情略为僵硬。肯也一脸不自在,但先前那股敌意,倒是完全消失了。
“你们这两个丫头——”旅馆老板娘娜塔一把将从马上下来的杨阳和昭霆搂进怀里,连珠似炮地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吃饱饭、睡好觉?啊啊,瞧你们瘦的!一定累坏了!来来,快跟婶婶回店子,我给你们煮顿大餐补补身子!”
“娜…娜塔婶……”两个少女在老板娘丰满的胸脯间奋力挣扎,活像两条被捞上岸的鱼,渴求着新鲜空气的滋润。
在几名妇女的提醒下,娜塔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劲似乎“稍微”大了些,忙松开手,让两个差点窒息的少女还了阳。可是她们很快又被别的主妇拉去问长问短,在一双双铁臂间交来换去,转得眼也花了。
另一边的神官和耶拉姆遭遇也好不哪去,被一帮男人捶胸拍肩,弄得一身瘀青满头包。半晌,终于有位良知派出来制止了众人的“暴行”,以免发生命案。他就是酒馆“跳舞的麦酒桶”的老板,娜塔的丈夫布克,也是西芙利村的村长。今年六十有七,胖胖的身材,圆圆的鼻头,红光满面的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与常客的神官交情十分之好。
“好了好了,大家别在这儿闹了,神官老弟他们一路奔波,一定累坏了,先让他们吃完饭,休息休息,大伙再慢慢聊。”
尽管不是有威严的发言,但终归是从村长的嘴里说出来的,众人纷纷停止七嘴八舌和拳脚招呼,让神官等人松了口长气。
“村长,我们离开期间,村里没发生什么事吧?”神官不放心地问。虽然熟面孔一张不少,临行前他也做了许多防范工作,但有鉴于博尔盖德的例子,他还是有点不安。布克笑道:“没有、没有,除了两只地精跑进田里,马上就被艾瑞克一帮小伙打跑了,其他没事。”
“那就好。”神官绽开由衷的安心笑容。
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开口道:“可是神官大人,有好多坏叔叔跑进村里捣乱耶!”村人们脸色大变,男孩的母亲一把捂住他嘴,但已经迟了。耶拉姆皱眉道:“坏叔叔?”男孩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神官踏前两步,注视那个妇女,目光流露出极为坚定的意味。妇女只得松手。
“好了,威尔,你可以说了。”神官笑着催促,眉间却凝聚着一团阴影。威尔瞅瞅母亲,再看看其他脸色难看的大人,嗫嚅道:“我…我不敢。”
神官也不逼他,转而瞪视警备队长。艾瑞克勉强抵抗了两秒钟,就弃楔投降,叹道:“是税务官。”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要钱?”
“好像是国王的生日要到了,经费不足什么的。”艾瑞克说着也来气了,“村长都跟他们说了,我们没有粮食上交!以往从来没有一个税务官会选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要钱!可那帮家伙……非但听不进去,还——还——”
“还什么?”神官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一名妇女终于忍不住吐露:“他们还冲到家里抢东西!砸破家具,把值钱的物品全抢走了!”
“不止呢!那帮家伙骚扰我女儿,要不是艾瑞克队长及时赶到……”
“太过分了,田地全被他们踩坏,家畜也被抢走了!”
“他们说过几天还要来,叫我们乖乖把东西准备好,不然就放火烧村!”
村人们越说越悲愤,杨阳和昭霆也越听越心惊,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事,但最让她们骇怕的,还是银发青年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焰。
“那帮家伙……”神官全身发抖,拳头紧握到关节都发白了,浓密的浏海遮住他半个面部,所以只有极少数人预计到他接下来的行动——“我要宰了他们!”他发出一声怒吼。
耶拉姆和艾瑞克抢上前,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架住他。但是他们很快就露出力不从心的表情。警备队员们一拥而上,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制止住这头暴怒的狮子。余人大受惊吓,呆呆瞧着这一幕。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班畜牲!把国王拆成碎片!用禁咒魔法轰了税务处!”
神官拼命挣扎,大声咆哮。耶拉姆等人的回应是更加卖力地钳住他,他们毫不怀疑青年脱困的下一瞬间绝对是实践他那个可怕的誓言。
“他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正张大口看着这场肉搏战的黑发少女听见一声低语,转头寻视,原来是冒险家队伍里的女魔法师。杨阳朝她投以询问的视线,后者却没有理睬,好像没注意到。
“艾里,耶拉姆,你们再不放手,我就……”久战不果,神官怒气一冲,将仅剩的理智冲到九宵云外,碧眸浮起狂烈的杀气。
“笨蛋!”警备队长给了他一拳,“你冷静点!”
“!”不止神官呆住,在场的其他人也震愕失声。
艾瑞克深深吐纳,凝视面前僵住不动的友人。
“够了,这不是你的责任。”他柔声道。
“……”
神官一言不发地捂着脸颊,空白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蓦地,他排开人众,朝前走去。余人连忙后脚跟上,一半是不放心,一半是害怕青年还没放弃那个恐怖的念头,却见神官走到村口就停下来,默默环视周围。顺着他的眸光,三个少年少女看到了那些在他们走时还青绿欲滴,此刻却焉黄委靡的农作物,内心涨满震惊和难过。村人们的眼神也黯淡下来,几个妇女还流下了泪水。
“永恒不灭的曙光,沉浸于其中的悠远诸神……”在众人讶然的注视下,神官合起手施法,“我以开启者之名命令,将受到破坏的形体还归原貌,赐予我使万物复苏的力量——奇迹之光!”
变化在一瞬间发生,也在一瞬间完成。众人只觉一道十分温和,一点不刺眼的白光划过,再眨眼时,大片映着天光浮云,间有新绿秧苗摇曳生姿的景象跃入他们的视界。就连田梗上昨日调谢的各色野花,也重新绽放开来,构筑出一幅绚丽缤纷,让人心旷神怡的田园景致。
“!!!”
如果刚才看到田地被毁是吃惊,杨阳和昭霆现在的感觉就是震憾了!余人也直揉眼睛,怀疑眼前所见是自己白日发梦。
“居然拥有这么大的权能……”法尔切妮连连摇头。尽管在双头哭虫一役她就见识到无名氏神官的实力,也知道他是极为少见的贺加斯神官,但她还是没料到他会厉害到这地步。要知道,像[奇迹之光]这种扰乱时间轴的法术可不比一般的恢复魔法,就算是信仰极坚定、资格极老的至高神司祭也未必施展得出,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却轻易办到了,而且他还身负极高强的武艺。
这样的本领,若传将出去,会引来何等的涛天巨浪啊!法尔切妮心道。
“呜……”神官突然身子一歪,跪倒在地。余人大惊失色,杨阳三人第一时间狂奔而至,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法力透支——”
“不是。”青年的神情十分痛苦,“因为空着肚子施法,我更饿了。”
“……”
看来他是恢复正常了。杨阳等人无言的同时,也打心底松了口长气,忍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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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呜啊呜(我决定了),啊呜啊呜(等那班畜牲回来),啊呜啊呜啊呜(我再赏给他们一顿排头吃)!”
“要么吃饭,要么说话,行不行!”
杨阳和耶拉姆忍无可忍,异口同声地喝道。神官停下嘴,叼着调羹无辜地瞧着他们,左边的颊上还沾着两粒饭粒。在他身旁,是自始至终没抬过头,狂扫猛咽的昭霆。看她的吃相,谁也不会认为她才两顿没吃,一定断定她已经整整三天滴粮未进了。
黑发少女啼笑皆非地抹去那两颗饭:“你到底几岁?”
“咦!我还没告诉你吗?我今年……”
“24。我不是真的在问你年纪,我是说你幼稚。”
此刻在神殿里的,除了杨阳四人,还有四个冒险家,村里的孩子。本来布克村长是建议办个饯行宴,而且田地也复元了,大家都很高兴,但是耶拉姆以旅途劳顿为由拒绝了。其实是怕师父又大开酒戒,跟一班士兵胡闹到天明,打乱明天的计划——后天就是前夜祭,要准备的事多的是,还要和领主联络,商量具体的安排。布克和村人们只得扫兴而归。
听到少女这样近似污辱的话,好脾气的圣职者也火冒三丈。
“你说谁幼稚!?”
“你。”杨阳夷然无惧地将沾着饭粒的食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一个成熟的男人会把饭吃到脸上吗?”耶拉姆加入数落:“没错!一点规矩也没有!”说着,把白兰地酒瓶移到师父手指够不到的地方。
神官哀怨地望着那只酒瓶,伤心过度,反而不在意两个弟子对自己的评价了。耶拉姆叮嘱杨阳看紧这只酒虫,起身进厨房为客人准备茶点。责任感强烈的少女立刻将酒瓶牢牢抱在怀里,漠视青年从哀求转为控诉的目光。神官叹了口气,埋头吃饭,竭力遗忘有一瓶白兰地正在不远处向他招手。仿佛交接似的,酒足饭饱的昭霆一边打嗝一边推开空碗,满心舒畅地靠向椅背,幸福地摸着鼓涨的肚皮:“吃饱了,吃饱了。”
“你干脆吃死算了。”杨阳恶毒地诅咒。
“阳你好过份哦!”昭霆哇哇大叫。肯笑道:“女孩子能吃好,吃多精神足,身体壮。”持枪青年特亚修也笑了:“是啊,她这样还不算能吃的呢,法妮的食量是她的三倍。”面对杨阳等人惊讶的瞪视,女魔法师尔雅一笑,狠狠拧了把特亚修的背,痛得他龇牙咧嘴,又不敢吱声。萨姆在旁讪笑。
一下子多出帮盟友的昭霆朝友人胜利地抬高下巴,杨阳只当没看见,温言道:“四位的伤势将养得如何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是托神官大人的福。”法尔切妮感激地道。神官放下筷子,笑道:“救死扶伤是圣职者的天职,法尔切妮小姐不必客气。”
“你叫我法尔切妮就行。话说回来,我们四个蒙您所救,又受到村民很多的关照,可是他们身处困境的时候,我们却什么忙也没帮上,实在有愧。”
冒险家们垂下头,神情歉疚。神官摇摇头。
“没这回事,我听艾里说了,当那些税务官动手打人,做出种种恶行时,你们都仗义陈词,而且法尔切妮小…法尔切妮你也赶跑了一个登徒子是吧?索拉一家都很感谢你呢。”
“是那家伙太混帐了!”法尔切妮皱眉,眼神一黯,“再说,我们也只能帮到这步……”
银发青年微笑起来,那秀丽的脸庞上流淌的笑意是如此温暖和煦,宛如初春的阳光般无一丝阴影杂质,透明得令人眩目。
“谢谢,”他低声道,“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这不是客套话,而是神官的肺腑之言。他也做过赏金猎人,清楚冒险家公会绝不干涉各国内政的规矩。所以法尔切妮等人的行为,已是冒了很大的危险;何况除了肯,特亚修三人都不是卡萨兰人,本就没有义务在这里强出头,但他们还是仗义执言,甚至当面对抗中城的领导阶层,真是一帮善良又复正义感的人。
“不,这…你太过奖了……”冒险家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暖洋洋的。不知为何,对这个青年,他们有种遇到同龄的长辈的感觉,既亲近,又钦佩。
这时耶拉姆端来了茶点,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孩子们欢呼着一拥而上,大厅里的气氛陡然热闹起来。神官接过一杯加了波旁酒的香草茶,想起一事:“对了,你们和博尔盖德的合约已经正式解除了,冒险家公会也没有说什么,放心吧。”语毕,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经过盖章的文件。
法尔切妮四人接过细细浏览,松了口长气。这几天他们一直担心万一解约不成功,他们就要一生被同业公会的执法者追讨,身为冒险家的前途也将断送,现在才终于安心,不禁对特地为他们跑一趟的神官更是感激:“麻烦你了,神官大人。”
“不客气,我们也从博尔盖德那儿捞到不少好处。”神官笑嘻嘻地道,只字不提雷南郡发生的一切。两个少女趁机和冒险家们攀谈,说到热络处,三个青年开始抖出以往的冒险经历,听得杨阳和昭霆唏嘘不已,孩子们也围拢过来,凝神聆听故事。法尔切妮坐到神官旁边,向他讨教魔法技巧,傍晚的不愉快,至此终于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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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春之祭典的种种准备事宜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所谓春之祭典,是庆祝凛冬离去,迎接春之女神,祈祷是年平安富足的节日,重要性仅次于庆贺丰收的收获祭和年初的至冬节(相当于中国的春节)。各城的上界往往要热闹整整一个礼拜,载歌载舞,欢度嘉节;但正处于春忙的下界人民最多只能举办两三天。不过这段日子也足够让大伙忘却平时的辛苦,尽情玩乐。
桑陶宛领包括西芙利村在内共有四十八座村庄,多数散布在基亚盆地里,也有少数零星建于红石山脉广袤的山脊上,相距甚远,往来不易,要在两天里赶往领主所在的卡拉玛镇是不可能的事,于是神官建议,采十村一组,各自为乐的庆祝方式,推选一名代表村聚会。领主反馈通过。选举结果,西芙利村很荣幸地当选为五个代表村的其中之一。
在村人的热情邀请下,四个冒险家打算逗留到祭典结束。这对他们也是个求之不得的发展,因为他们还有许多战技想向无名氏神官讨教,再者养伤期间,他们也得到村人很多照顾,心下十分感激,如果参加祭典能够聊表谢意,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至于杨阳和昭霆早就被视为西芙利村的一份子,根本没人多此一举跑来问她们要不要参加。
净之月5日正午,恰逢伊维尔伦城主在正殿门口举行阅军礼的一刻,卡萨兰满愿师杨阳身穿朴素的神学生服,腋下夹了本魔法书,背着长弓和箭袋从练习的小山坡返回神殿吃中饭,经过中心广场时,看见表演野外剧用的木制戏台和几十个摊位已初具规模,以警备队员为主干的村人们正在树上、建筑物上串连彩灯和挂饰,一瞧见她,七嘴八舌地嚷道:“嗨!未来的大魔法师,上午的功课完成啦?”
“嗯!今天我有射中靶子哦!”杨阳笑着挥动白杨木弓。换作其他人,她一定认为这是恶意的嘲讽,但从西芙利村的村民口中说出来,就是真正的亲爱表示和鼓励了。
“太好了,这样神官大人就不用在你练习时避着你了!”
众人轰堂大笑。这回杨阳红着脸低斥一声:“啰唆!”
娜塔从一棵哨兵树上探出头,边挥彩带边喊:“杨阳,听说了没?野外剧的角色名单发下来了!你快回去问问,回头告诉我们!神官大人一拿到名单,就藏宝似地揣在怀里逃走了,看来他也知道他手气很差。”
“是吗?”杨阳眼睛一亮,随即露出担心的表情,“娜塔婶,你小心点……”
“没事没事,别小看我,我年纪虽然大了,身手可不比……哎哟!”还没炫耀完,老板娘就一个手滑掉了下去。余人纷纷惊叫,两个站在娜塔身边的村民慌忙拉住她,可哪负担得起她百来斤重的体格,没被带下去就万幸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杨阳深吸一口气,双手平举,大声道:“羽毛飘浮术!”(注:曾有读者问杨阳他们在《传说的真相》一部是怎么得救的,现在明白了吧?就是用这招。PS:羽毛飘浮术是风系入门魔法,不过学好了还是很有用的,尤其在遇上空难时。)
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了,娜塔肥大的身躯像一只充气气球般浮了起来。两个村民反应奇快,一把将她拉回原位站好。杨阳见状,松了口气,垂下手。以她现有的魔法力,撑起娜塔这种体重的人几秒钟就逼近极限了。
“干得好啊,杨阳!”
众人鼓掌叫好,杨阳嘿嘿一笑,抹去鼻尖渗出的汗珠,对惊魂未定的老板娘道:“要请我吃高级套餐作答礼哦,娜塔婶!”语毕,捡起掉在地上的魔法书,一溜烟离开了中心广场。
“喂,阳,快来看!野外剧的角色名单!”
杨阳刚踏进神殿,耳边就响起友人活泼的嗓音。隐捷敏亚满愿师严昭霆穿着鹅黄色的功夫装,笑吟吟地站在桌旁朝她挥手,裸露的蜜色肌肤满是绷带瘀青,脸上也贴了块大皮膏。自从她跟着耶拉姆学武以来,就一直是这么副伤痕累累的模样。杨阳猜友人刚涂好药,身上散发出一股混合着汗臭的药草香气。她别开眼,果见银发青年正将一卷绷带扔进药箱,不知是否光线的问题,杨阳总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听娜塔婶说了,到底是什么戏剧啊?”
“传统的戏码,《冬去春来》。”担任神殿管家的少年接口,将一托盘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讲述人类勇者打倒冬之魔王,拯救春之女神的故事。”
杨阳道了声谢,顺便打掉友人偷食的手。
“好像蛮有趣的,耶拉姆你扮演什么角色?”
“他啊。”仗着手法敏捷还是抢到一片炊肉的昭霆含糊不清地道,“最得意了!演打倒魔王的其中一个勇者——英勇的圣骑士大人!”
“耶~~~很配嘛!”杨阳的兴趣被调起来了,转向背对他们的师父,“你呢?神官?想必是另一位拯救女神的英雄——英俊的魔法师大人咯?”
“错!我是袭击村子的大魔王!”
“咳!”杨阳一口饭梗在喉间。昭霆抱着肚子大笑。耶拉姆忍俊不禁地走到伤心的师父跟前,安慰地拍拍他:“算了,终归比去年好。”
“他去年扮什么?”昭霆好奇地问。
神官一句“与你无关!”刚到嘴边,耶拉姆已递出名单:“就是今年艾瑞克队长扮的角色。”两个少女眼明手快地抢过,还边看边跑向角落,让青年一时争抢不及,但在看到警备队长一栏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眼珠子差点弹出来。
“春之女神-艾瑞克……艾瑞克……春之女神……”杨阳和昭霆不住地念着。神官趁机抢过名单,满脸通红地藏到身后,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两人捂住嘴,一个瘫倒在地,一个捶打壁面,爆出一阵狂笑:“哇哈哈哈哈……”
“都是你啦!”神官对徒弟怒吼。耶拉姆无动于衷地耸耸肩。
“哈哈…哎哟,怎么会这样……男女角色全都……”
“艾里大叔要是知道了,哈哈哈,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神官忍不住挥拳道:“真正倒霉的是我好不好!我得扛着那家伙从舞台的这头跳到那头,还得整场戏对着穿裙子的他,威胁他若不嫁给我就要冰封全世界——见鬼!”
“哈哈哈!”刚刚稍抑笑意的两人听见这席话,再次笑倒在地。
褐发少年凉凉地道:“有什么关系,艾瑞克队长去年也是这么对你的,就当礼尚往来……”
“耶拉姆~~~”神官终于忍无可忍地掐住徒弟的脖子。
直到肺活量用尽,杨阳和昭霆才止住笑,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活像两条扒儿狗。但是当杨阳坐回椅上,瞄到对座的师父时,还是禁不住噗哧笑出声。
“……”神官睇来一个赌气的眼神,转头不理她。
“嘻嘻,别生气嘛,大魔王也是很帅气的角色啊!而且你不用再男扮女装了不是?”杨阳嘴上安慰,内心却万分惋惜无缘一睹银发青年的女装扮相,那必定是倾城之色啊!警备队长的女装扮相?……算了吧,连想想都觉是种视觉伤害。
“就是!也比我的‘路人乙’好!要不要我跟你换?”昭霆问。
“不行!”杨阳一口回绝:看不到美女,魔王无论如何要看到。耶拉姆道:“野外剧的角色是一旦抽中就不许更换的。”昭霆叹了口长气。
“对了。”杨阳脑中灵光一闪,询问师兄,“戏服发下来了没?”
“发下来了。”耶拉姆立马会意,黄玉色的眸子浮起罕见的恶作剧笑意,“也好,我们这就排练吧,今晚就要正式演出了。”
“听见没,神官?走吧!”
“哎,去哪?”青年一呆,少女拎着他的后领往内室走去:“当然是帮你换衣服了——我们要排练不是吗?”
“那也用不着现在换啊!”
杨阳转过头,笑容可掬:“你不觉得换上戏服会比较有气氛吗?”
“我不觉得!”终于醒悟的神官大声抗议,可惜已经没人站在他这边了,跟着上前的耶拉姆和昭霆一左一右架住他,往房间拖去。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窝在壁炉打盹的小狼龙听见这声凄厉的哀嚎,双眼睁开一线,正好看到主人被强架走的光景,它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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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魔王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一身泼了墨似的漆黑:漆黑的衬衣、漆黑的外套、漆黑的腰带、漆黑的长裤、漆黑的斗篷……至于里头的人是黑是白、是美是丑,倒各有争议。
魔导国对魔王的服饰定义也是如此,因此我们的无名氏神官现在就被迫穿成这副德性,站在他三个弟子面前。
“……”
上上下下打量,里里外外端详,半晌,杨阳、昭霆和耶拉姆同时爆发出一串大笑,“一点也不适合!”
神官全身发抖,咬牙挤出笑容:“谢谢你们的夸奖。”
“我想你还是比较适合穿女装吧。”杨阳忍笑道,虽然青年这样打扮的确很帅、很威风,比平常多了份气势,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有股怪异感,看着憋扭。昭霆笑着拍打他背部:“看来你不太适合当坏人呐,神官先生。”
神官哼了一声:“听你们这么说,我倒真想扮个魔王出来了,等着瞧!”
“哟,不错嘛。”杨阳笑了,轻点他前额,“要不,你像上次一样把头发染黑试试,也许会更符合魔王的形象,还有表情严肃点。”
“好主意!”神官击了下掌,道,“幻觉术。”随着轻挥的指尖,他一头银亮的中长发宛如有了生命似地缓缓浮起,短短数秒,银色便叫黑色完全覆盖,垂落下来;他一双明亮的祖母绿色瞳眸,也于同时转为漆黑如子夜的颜色。
“怎么样?”变身完毕的神官绽开献宝的笑容。
“呃……”杨阳等人呆住了,好一会儿才道,“还、还可以。”真的耶!只这么稍加改变,整个人的气势就截然不同了。要不是那张笑脸破坏形象,他们差点以为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迷糊圣职者,而是冷酷的冬之魔王!
“不过,你干嘛剽窃我的头发和眼睛啊?”杨阳定定神,挥去心中莫名的恐惧,刻意用不满的口气质问。
“哎。”神官摆手,“你不高兴吗?那我就换掉!”
“没关系,我无所谓。对了,你这样变,是不是因为魔王真的是黑头发黑眼睛?”杨阳兴奋地问。昭霆和耶拉姆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神官一怔:“不,魔王艾尔拉斯除了名字,其他包括长相在内全是谜,他手下的大将,比如五大幽鬼,七魔将倒还有片断的描述留传下来,有兴趣的话改天告诉你们——我选这个颜色只是觉得和衣服配。”
“哦。”
这时,客厅方向传来喧哗声。四人走出房间的同时,以艾瑞克为首的一帮村人涌进来,大声嚷嚷:“喂,神官!我们来看名单了!”一瞥见警备队长高大粗壮如一尊铁塔的身形,两个少女埋头闷笑。
“喏。”耶拉姆拿起桌上的纸递出去。果不其然,找到无名氏神官一行时,众人都大笑起来,艾瑞克笑得尤其剧烈:“哈哈哈……他的手气还是一如以往的背!耶拉姆,你师父呢?是不是躲起来了?”说着东张西望。
“我在这里。”确定友人的视线三次从自己脸上掠过,神官无奈出声。
“啊!!”惊呼迭起。艾瑞克跳到他面前,皱着眉上下打量:“你吃饱撑着?这么早换衣服,还化妆成这样。”神官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想啊!”
艾瑞克不解。昭霆戳戳他臂膀,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艾里大叔,你怎不瞧瞧你的角色?”神官双目一亮,抢过名单递到他鼻前,连声道:“对啊对啊!”这下轮到我嘲笑他了!艾瑞克虽嗅出一丝不对,还是接过纸找起来。余人也好奇地凑上前。
出乎神官四人意料,在看到自己一栏时,警备队长只是脸颊一僵,没有其他过度反应。余人哀声叹气,摇头散开。一人拍拍他肩,道:“艾瑞克,快想个办法。”
“怎…怎么了?”昭霆忍不住眨巴眼睛。艾瑞克一把抓住她,欢声道:“对了,昭霆!我跟你换吧!我当路人乙,你来扮春之女神——你扮本来就比我适合!”昭霆吓了大跳:“可、可是角色不是不能互换的?”
“没错!”神官双手插腰,怒气冲冲地道,“角色不能互换——这句话不是你说的?想去年我好求歹求,你都不肯,就反复强调这句话打发我,现在你自己倒想破坏规矩了?!”
艾瑞克嘿嘿一笑:“我没有破坏规矩啊!角色不能互换是事实,但是有条候补规定——要是两个人都同意的话,角色是可以互换的,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天杀的!根本没人告诉过我!”
神官怒吼,蓦地,他眨眨眼,森冷地盯视对方,“那么,去年你为什么死都不肯跟我换?还有你们!”他用杀人的目光定住其他欲夺门而逃的村民。
“这个……”艾瑞克等人支吾半晌,一齐挤出谀媚的笑脸,“还有回答的必要吗?”
“我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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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悬挂夜空的星子和月牙都如擦洗过般明亮,万里无云,是个分外晴朗的夜。在西芙利村长布克致词后,来自十个村庄的人们开始享受愉快的前夜祭。中心广场灯火通明,彩带和饰品反射着绚丽的光波,迎风飘舞;但是摆满各色商品的摊位却无人问津,连同摊主在内,所有人聚在临时搭建的戏台前,观看戏剧。春之祭典一向以野外剧为序幕,人人醉倒的饮酒会为闭幕。所以得等到野外剧结束,摊贩才会营运。
“喝!魔王,觉悟吧!”
勇者之一——协助同伴圣骑士打倒冬之魔王的英俊魔法师杨阳以大无畏的气势挥出手里的法杖。(其实只是根木棍)
“啊~~~我死了。”一身黑衣的魔王应声倒地,再也不动了。
观众们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史无前例的不济魔王。杨阳,不,魔法师也生气地轻踢倒地的敌人:“笨蛋!不对啦!你应该说‘哇哈哈,勇者们,看在你们千辛万苦到达这里的份上,给你们点奖赏吧’,然后发射魔法弹。”
“嘁!让你早点完事还不好。”黑发魔王爬起,死而复生。看到这一幕,观众都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一翻激烈的较量(?),可恶的冬之魔王终于被英勇的圣骑士一剑穿心,倒毙于地,这回是真的死了,因为魔法师没有踹醒他。随着一阵动听的背景音乐,布幕拉起,露出一名身穿淡绿衣裙的俏美少女,正是扮演春之女神的昭霆。圣骑士耶拉姆按照剧本的交待,踩过魔王的“尸体”,走到她面前,臭着张脸摆出迎接的Pose:“我来接你了……”
“哇——阳,你怎么这么慢!”春之女神热情地投入魔法师的怀抱,将骑士撇在一边,令观众再次看傻眼。
“笨蛋!你应该说‘啊,我的爱人,你终于来了’,然后抱住圣骑士!”第五十八遍提醒台词的杨阳不禁怒吼,昭霆吐着舌头从她身上溜下。
“哈哈哈哈……”欢快的笑声回荡在舞台上空,为这出别开声面的戏剧划下句点。
“阳,快看!”
黑发少女正在后台换衣服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呼唤,转过身,与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棕发少女打了个照面:“当当当,怎样?”
“哟,不错嘛。”杨阳由衷赞美。昭霆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很有女性味道的衣裳——上身白色小马褂,里面是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有两层,外层是透明的百褶裙,头戴中央镶有黄玉,四周垂荡银铃的圆裘帽,令她整个人焕然一新,亮丽得宛如回族的小公主。
“嘿嘿嘿。”昭霆得意地笑开来,拍手道,“好看吧?好看吧?阳你也快换啊!娜塔婶不也送了你一套女装?”
“这……”杨阳露出犹豫的神情,“我有点不太想换耶。”
“胡说什么!你要辜负人家的好意吗?”
“可是……我怕我穿起来像人妖……”杨阳此刻的心情矛盾极了,在这个欢乐的祭典之夜,基于女性人人皆有的爱美之心,她也想穿得漂亮些,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给众人看,尤其是……杨阳脸一红,但她又怕自个儿的男生长相会惹祸。
“别担心,这里有让你万无一失的法宝。”
昭霆神秘一笑,秀出一样东西。
“阳,昭霆,这边——”
瞥见棕发少女从戏台后走出来,换回银发扮相的圣职者摇手呼喊,却在看见后面一个人时呆愣住,站在他身旁的褐发少年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穿着一套以薄红色为基调的衣裙,式样保守,却与主人的气质十分般配;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垂至腰间;下身是白色长裤与黑色高统靴,和裙边一样绣着银线;她原本略带苍白的肤色因害羞而泛红,焕发出青春的活力,也柔化了有些男性俊朗气息的五官,在灯光下说不出的娇美动人;一条银链从梳得整整齐齐的浏海前穿过,垂下一颗葡萄色的玻璃珠在额际,取代了原先那条红头巾。
“……奇怪吗?”杨阳鼓足勇气,抬起头,小小声问。
“呃。”神官突然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头发怎么变长了?”
听到这不是期待中的回答,杨阳很失望:“因为我戴了假发。”
“这…这样啊。”神官又呐呐了一阵,才搔头道,“你这样挺好的,一点不奇怪。”就是不奇怪才奇怪,弄得他也奇怪。
“你不必勉强说好!”杨阳的口气变恶劣了,对方的态度深深打击了她原就少得可怜的自信。感觉出她的不悦,神官一急,冲口道:“不是的!是真的很好看!”杨阳一震。神官深吸一口气,这才恢复流畅说话的能力。
“你穿这样很好看,阳。”
黑发少女开怀而笑,内心涨满连她也吓了一跳的浓浓喜悦。
“咳咳。”昭霆干咳,“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我们还要杵在这里多久?”陷入两人世界的两人刹然回神,不约而同地羞红了脸。
“先去拉面摊吧,我已经预定好了席位。”耶拉姆将视线从两个少女身上移开,用一贯淡漠的语气道。杨阳刚要迈步,攸地睁大眼:“咦!神官你……”她这才注意到,银发青年也换了身陌生的装扮。不同于平日方便行动的便服,这是套显然非常正式的衣服:里头是象征禁欲的高领衬衣;外面是胸前有银色刺绣图案的无袖宽松白袍,长度到小腿肚;再下面就是一双月白色的短统皮靴;两肩还披挂着绿色鸢尾花样的锦织披肩。昭霆奇道:“这是什么?圣职者的衣服吗?”
“嗯。祭典规定圣职者必须作圣职者的装束,我只好把这套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秀一秀。”神官叹息,穿得这么正式委实让他浑身不舒服。
“可是,你穿这样很好看啊!”两个少女赞美,打心底觉得对方这样子比刚才的魔王造型顺眼多了。耶拉姆皱眉道:“还不都是我的功劳!这套衣服刚找出来时,和块脏抹布没两样,**上还破了个大洞!”
“喂喂,耶拉姆,别揭我老底啦!”
“哈哈哈……”
四人说笑着走入人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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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拉面摊解决晚餐后,四人稍微逛了一下。摊位陈列的除了果点之类食品外,最多的是村民手工制做的跟祭典主题有关的小工艺品,造型虽古朴却十分可爱。杨阳和昭霆买了好几个。一名摊主还特别向两位男士推荐一只银发的春之女神小石膏像,说是卖得最火热的一样商品,没等他说完,三个少年少女就扯着濒临抓狂的师父快步离去,免得发生分尸命案。杨阳边走边暗叫可惜。
小风波告以段落时,恰好前夜祭的压轴篝火晚会开始。这个世界特有的双月——象征至高神贺加斯的金轮月和代表混乱神优希亚的银心月并肩悬挂在天边,散放出皎洁的光芒,给大地披上柔和的面纱。搭得足有数米高的柴薪燃烧着令人心生暖意的橘红色火苗,割出一块温暖热闹的空间。摊主们撤去露店和商品,空出地方让大家就坐,还有人搬了张椅子到中央。
“神官大人,唱首歌吧!”
看见走近的杨阳四人,人们纷纷叫喊。神官也不推辞,接过一把七弦琴跑向场中。四名冒险家从不远处站起,挥手邀请。盛情难却,三人于是挤了过去,坐到他们身边。
下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银发青年身上。昭霆头一次听说神官会弹琴唱歌,满脸兴致勃勃;而已经拜领过神官琴艺的杨阳更是满怀期待。只见青年坐定后,将七弦琴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溜过琴弦,弹出一串珠玉似的音符;他一头灿银也似的发应和着微微波动,月光的照拂下几如透明一般。调试片刻,愉悦的笑意在他秀丽的唇边飞溅开来,华丽迷人的嗓音紧接其后。
如果生活将你欺骗,不必悲忿不必悲伤;
懊丧的日子你要容忍,请相信,快乐的日子会来临。
心灵总是憧憬着未来,现实总让人感到枯燥;
一切转眼即逝,成为过去;而过去的一切,都会显得美妙。
何必呢!青春比鸟儿自由,谁又能管得住爱情?
欢乐应该大家轮流享受,已经过去的事,覆水难收……
整个广场再无其它声音,只有这清越美妙的歌声回荡在春日的晚风里,勾起最深处的回忆,化作一道纯净的风掠过心之回廊,激起名为“迷醉”的涟漪。直到乐音停了好久,众人才如梦初醒,用力鼓起掌来。
“唱……唱得好好哦!”昭霆结结巴巴地道,感动得一踏糊涂。余人拼命点头赞同,肯叹道:“我曾听过总神殿的赞美诗,当时还以为那是全世界最动听的音乐,没想到……简直是鸡叫和凤鸣的差别嘛!”特亚修嘲道:“你听过凤鸣?”萨姆也撬边:“总神殿那帮老僵尸的鬼叫也能被你评价为动听——肯,你耳朵没问题吧?”肯给了他们一人一拳。
“真是多才多艺。”无视闹成一团的同伴,法尔切妮轻声感慨。
这时神官已将乐器换成竖琴,弹起舞曲《春之圆舞曲》,一对对年轻男女相携步入舞池,在篝火旁旋转出一个又一个同心圆,空气中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司炊的村民将点心、烤肉、酒、密瓜等蔬果分给大家。每人手里端着陶盘,将烤肉随意沾了盐巴就大口吃起来。出身礼教之邦的杨阳和昭霆何时见过这般幕天席地,喜乐不禁的场面,琴声在耳,情醉于心,几杯麦酒下肚,脸颊微红,甚是欢畅。
警备队长婉拒了几位姑娘的邀请,眼睛往棕发少女斜了又斜,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搔头道:“可…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昭霆眨眨眼,先看看周围,再比比自己:“你问我?”艾瑞克连连点头。
“我可不会跳舞哦。”昭霆这句话并不是拒绝,只是承述事实,“这样你还要请我跳吗?”刚面如死灰的警备队长顿时眉飞色舞,几乎用吼的回答:“当然!”昭霆大方一笑,将右手递给他。
“艾瑞克队长明天会下不了床了。”杨阳看着被舞伴连连踩痛脚趾,扭曲着一张笑脸的艾瑞克,幸灾乐祸地道。摇摇头,她转向身旁的人:“看,因为你的不积极,让一条大好的肥鱼溜走。”
“关我什么事?”耶拉姆莫名其妙地道。观察片刻他的反应,杨阳按住头:“嗯,难道是我猜错了吗?”这家伙对昭霆一点意思也没有嘛!
“喂,小子。”肯突然开口,吓了他俩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特亚修和法尔切妮已经继艾瑞克和昭霆跳舞去了,萨姆也被村里的少女拉下场,只剩他们三个。想起那天的不愉快,耶拉姆略带戒备地问:“什么事?”
“你不用这么紧张。”肯苦笑,“我是想向你道歉。”
“道歉?”耶拉姆一怔。嗅出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杨阳屏息静气。
“是的。那天你走了后,神官大人把我教训了一顿,当时不服气,后来我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没错。虽然我还是无法原谅西城,不,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但是我不该把气出在你头上,还说了那种污辱的话,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呆望向自己深深低头的肯好半晌,耶拉姆才冷淡地道:“你不用道歉,你又没说错,我是你憎恨的西城的人,你骂我是理所当然。”
“不是的……”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急得抓耳挠腮。
哎呀呀,真是不坦白。杨阳不禁咋舌,决定帮可怜的冒险家一把,拉拉少年的袖管,她悄声道:“耶拉姆,就原谅他吧。”
“不关你的事。”
“不不,我不是在管闲事。你们再这么僵着脸对峙下去,夹在你们当中的我会吃不下饭,就这个意义来说,我不算管闲事。”杨阳不以为意地摇摇食指,泰然道,“也许这个人是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是他都已经道歉了不是吗?而且好像也不是有意的,那你又何必让人家难堪呢?何况神官特地为你骂了他一顿,如果你接受他的道歉,就等于印证神官的劳动成果,回报他护徒的心意。”
有这种道理吗?耶拉姆蹙眉,但是少女的话倒真说动了他。踌躇片刻,他低声道:“好罢,我接受你的道歉。”肯大喜:“谢谢!”
看来我倒是有演说家的资质嘛。杨阳很有成就感地看着言归于好的两人,然而当她把视线调向热闹滚滚,满是如彩蝶般翩翩起舞的人们的广场时,心里浮起淡淡的寂廖,却连自己也不明白这份寂寞感的由来。
“阳!”
耳畔响起熟悉的清朗嗓音,杨阳惊讶地看到银发青年婉拒了好几双邀请的柔夷,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神…神官,你不是在演奏吗?”再看那把椅子,不知何时换了一个陌生的乐手,大概是村长请来的吟游诗人吧,弹的倒也还可以。
神官捞起趴在头上的宠物丢给徒弟,执起她的双手,笑道:“免费工到此为止。走,我们去跳舞。”
“咦!”杨阳吓了大跳,“我、我不会啊!”
“我教你就会啦,来!”神官不由分说将她拉下场,引起一片哗然,因为在场的人以前从没看无名氏神官跳过舞。但随即,众人就鼓起掌来,还有人大声叫好,昭霆喊得尤其投入:“Go!Go!阳——”
杨阳满脸通红,只想逃回去,无奈双手别牢牢握住,抽身不得。
“我会踩到你的!”她瞪他一眼,直跺脚。
“没事的。”神官微笑,眼神温暖而包容,“相信我。”
“……”杨阳不觉停止挣扎,脸上红晕渐褪,心跳也恢复了正常,却多了几许异样的情愫。抬起头,对上他澄碧的眸,她缓缓颌首。
乐曲重新弹起,但是共舞的男女却不由得停下来,赞叹地注视踩起舞步的两人。银发青年的动作直如行云流水般毫无窒碍,举手投足,充满卓然与优雅,同时温柔地引导怀中的少女,让她渐渐熟悉、跟上拍子,只两个转折,两个人的动作就奇迹地对上,脚步也不再错位,旋转顾盼间,轻巧自然,不可思议的配合默契。
叫好声震天响起。
“看,我说一教你就会了吧。”抬手让舞伴转圈的时候,神官得意地笑道。
“你舞跳得真好。”杨阳满心诧异,“圣职者都会跳舞的吗?”
“这个嘛……嗯。”神官迟疑了一瞬。杨阳没注意到,绽开璀璨的笑靥:“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没想到跳舞是这么快乐的事。”
青年先是露出微讶的神情,随即浮起略带腼腆的笑容。
创世历1037年净之月5日,卡萨兰满愿师杨阳度过了生平最难忘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