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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凉风将褐色的叶片卷到半空,晃晃悠悠落在地上,让道路覆了一层薄薄的地毯,行人踩过枯黄的叶片时,干碎的声音为旅人留下足迹。
创世历1037年秋之月14日,艳阳高挂的时刻,从冒险家之都提拉的方向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沿着羊肠小路在干躁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显然载货不少。因此拉车的四匹马虽卖力前行,也只能达到小跑的程度。
对这种情形,车上四人的其中三个越来越是不满。
“可恶!照这个速度,走到明年也到不了西城!”坐在车夫位置的棕发少女首先开炮,手里却拿着一只和她的气势不配的烤羊腿,这是导致车速不快的原因之一。她身旁的褐发少年态度就比她强硬多了:“到下个市镇,我一定要把车里那些会发臭的东西统统卖掉!”
“不行!”激烈的抗议声从两人背后传来,“这是我的报酬,你无权卖掉!”
“谁理你。”
“太过份了……呃!”
“给我乖乖躺好!”车里,红发少女一拳敲在同伴头上,将他放倒,“烧没退不许乱动,别忘了这个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
接受了提拉市长安帕林的委托后,棕发青年只花了半天就剿空了永夜森林,却换来一身的伤,被三个同伴骂得狗血淋头,想逃回镜子又没办法,只好把身体的正主拱出来息事宁人,然而黑发少女在默默忍耐了三十秒后,又一脚把他踢出来,丢下一句“伤好再叫我出来!”,任宿命的另一半在那厢如狼之嚎。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肖恩抱着枕头呻吟:“呜~~好难受哦,希莉丝。”
“活该!”女佣兵一点也不同情他。
“不是啦,我肚子饿。”
“肚子饿?是馋虫作祟吧!”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希莉丝却已摸透了这个同伴的为人性情,“生病还胃口这么好,我真是服了你了。”
“生病会胃口不好吗?”肖恩脸露困惑,神情十足稚气,因热度而迷蒙的琥珀色眸子,泛红的双颊又透出**的魅惑,看得希莉丝心脏漏跳一拍。
不行不行!我曾经差点变成同性恋,绝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何况这家伙是个死人耶!她连连摇头,甩去脑中的瑕念。
“肖恩,你干嘛不解除拟态术?你现在的状态维持法术很累吧?”对!恢复阳的样子,我也比较好克制心辕意马。
“我也想啊,杨阳不许,说什么我不可以再侵犯她的肖像权。”
肖像权?啥?
“希莉丝,我口渴。”
“哦。”红发少女暂停思考,找出一只杯子,想了想,又翻出一只脸盆,拿到前面让耶拉姆召唤水精灵装满。她前脚走,肖恩后脚爬出被窝,从食物堆里挖出一盒巧克力泡芙。
《你真是馋得没药救了。》一个清雅的中性嗓音在他脑中响起。
“嘘——”肖恩小声道,“杨阳,你也饿了对不对?”
《我不饿,还有,希莉丝看见了。》
“啊!”
砰砰!这次是连敲两拳,火冒三丈的红发少女还一把抢过盒子,风卷残云地吃个精光。
“你是魔鬼~~~”肖恩发出心碎的呐喊。
“信不信我把你剩下的报酬全扔下车去?”希莉丝抖抖空盒,冷冷地道。
肖恩立即不吭声了。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发少女感叹。
吃了最喜欢的甜食,又让某个馋鬼受到严厉的教训,希莉丝很快消气,把水递给抽泣的青年,从行李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巾沾水搅干。
“躺下。”
“干嘛?”
“把这个放在额头上,你会比较快退烧。”希莉丝展开手巾。
“不!”肖恩转头,赌气不理。希莉丝两眼一眯:“你躺不躺?”
“……”听出她话里的威胁,肖恩马上躺好,心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咦!”拨开他深棕色的浏海,希莉丝一怔,“这是什么?”
“啊?”
“你额头有个奇怪的图案!”
肖恩愣了愣,连忙拿起镜子一照,果见额心有个像是烙印的图案。由一黑一白两个六芒星叠成的十二芒星,左右还有两个金色的符文:“哇咧!是哪个混蛋在我额头上画的涂鸭!这么难看!”
《萨桑之子……》
“咦?”肖恩一愕,(杨阳,你识得这涂鸭?)
《嗯,你进去,我来说明。》想到红发少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杨阳下达特赦。
“阳!”看到躺着的人突然变了个样,希莉丝吓了大跳。杨阳朝她笑笑作为招呼,随即低咒一声:“臭小子!把我的身体糟踏成这样!”
回到精神世界的棕发青年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希莉丝立刻会意黑发少女出来的原因,问道:“阳,你知道那是什么图案?”
“嗯,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双月蚀——金轮月和银心月重叠的时刻出生的婴儿额上会浮现这样的印记,并且天生拥有对魔力的超强感知力,古时候的人们把这些婴儿叫作[神选之子],即[萨桑之子]。只是,那两个古文字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肖恩魔法那么高杆。”希莉丝恍然大悟。
“那是魔法吗?我怎么看也像武技。”因为羊腿吃完而进来补给的昭霆插嘴,瞧见表姐,扑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阳,你病好了吗?”
“没有,所以我要进去了。”
“哎!”昭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怀里的人变成同样一脸愕然的棕发青年。
“你刚吃了烤羊腿。”这是他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怎样!羡慕吗?”昭霆大方地松开手,爬到堆积如山的食物前挑出爱吃的。
呜……不公平。被红发少女押着躺下的肖恩哀怨地咬着被子。
这时,马车剧烈一晃,嘎然止步,接着传来一个宏亮的嗓门: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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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拉姆面无表情地扫视突然跳到路中央的的一干劫匪,右手挪至腰间,正准备抖出长鞭大开杀戒,却见一个喽罗拉拉刚才喊话的大汉,小声道:“不对啦,头目,我们今天出来是为了拜师,不是打劫!”
“哦。”劫匪头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抡起大刀,“和言悦色”地道,“小娃,你是从提拉来的吧,路上有没有看见一位手持镰刀、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英雄?”
“……没有。”这不是谎话,他只载了一头病猫。
“咦,是强盗吗?”昭霆掀开帘子探出头,兴奋得脸放红光。
劫匪们大哗,好几个喽罗齐声嚷道:“头目,这妞儿很正点啊!”
“嗯!”
“不对啦!”还是那个喽罗跳出来泼冷水,“头目,别忘了正事!要女人,下次再抢就行了!”
“咳嗯,咳,是啊,拜师要紧。”劫匪头子干咳数声,好容易按捺下色心。余人也惋惜地擦去嘴角的口水。
耶拉姆蹙起眉头,冷冷地道:“我们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你们走吧。”劫匪头子奇道:“不会啊,他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小娃,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到底有没有见过?”
“没有。”
“你连想都没想!”众人齐声叫嚣,心想: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孩!
昭霆插口道:“你们找他干嘛?”劫匪们眼睛一亮:“你见过!?他在哪儿?”
“等等。”那个比较聪明的喽罗挥挥手,转向昭霆,一字一字道,“小姑娘,你确定吗?我们要找的是拯救提拉的英雄,不是别的阿猫阿狗。”
“我是说那个‘英雄’,你们找他干嘛?”
那喽罗这才放心,坦白道:“我们找他拜师。”
“嗄!?”耶拉姆和昭霆呆住。看到他俩的表情,劫匪头子不解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不也是去找他拜师的?好了,小美人,快告诉咱们师父在哪!”
“……”少年抿嘴不语。少女闷笑半晌,朝车内喊道:“喂,你徒弟耶!快出来吧,大英雄!”
“!!!”
“才不要,一看就知道没有慧根。”肖恩探出身,倚着门框懒懒地道。
欣喜若狂的劫匪们看清“英雄”的面貌,眉头登时打了十几个结,劫匪头子森然道:“小美人,你耍我?”
也不怪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肖恩本就不是长的五大三粗、壮如水牛,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强,而是有些削瘦的体格;加上有病在身,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日活力四射的神采,棕色的长辫也解开来披在背上。若他皮肤白点,五官柔美点,被误认为女人都有可能。
“谁耍你了,他是你们要找的人啊。”料到他们反应的昭霆咧嘴笑道。
“胡说八道!这种病恹恹的小子是杀了那么多魔兽的强者?你当大爷我们是白痴这么好骗!”劫匪头子挥舞大刀,凶神恶煞地喝道,“快说!那个人在哪儿?再不说实话,我宰了你!”余人一同鼓噪。
“哼,原来如此,你们不是想拜师,而是想学得强大的武艺好更方便杀人劫财。”
肖恩挑眉,蓦然沉冷的语气刹时浇熄众劫匪的肝火,“头脑不聪明也罢了,心肠如此恶毒,我要你们干嘛?剁来当下酒菜?也好,就砍了你们脑袋去换赏金买我的晚饭!”
“你你你……”劫匪们被他的气势吓得挤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全身汗如雨下,呆呆看着他举起一根由无数碎石组成的奇怪鞭子,就在这时,救星说话了:
《你想用我的身体杀人吗?》
“啊!”肖恩如梦初醒,鞭梢一歪失了准头。劈在一个喽罗脚边,轰隆裂开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众劫匪只吓得魂飞魄散,一路哭喊着狂奔逃命,眨眼不见。
“你怎么把你的徒弟们吓跑了。”昭霆笑嘻嘻地道,没发现青年真的动了杀机,还以为那一鞭和之前的话都是用来赶人的威胁。耶拉姆发是发现了,但他认为那种人死不足惜,就没说什么,只道:“进去休息吧。”
(对不起。)
躺回地铺后,肖恩怯怯道歉。
《没关系。》杨阳大度地道,话题一转,《你讨厌强盗吗?》
(嗯…也不是,只是觉得他们有手有脚不去工作却干这种事很不应该,而且临走时哥布林市长告诉我,这帮强盗很可恶,专门抢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商旅和过往行人的钱,看到冒险家就躲起来,甚至和有些冒险家暗通款曲,假扮强盗官兵,用财宝换美女之类。)
《也许这是他为了激起你正义感瞎编的。》
肖恩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没想杀他们,是看到他们的眼神——那种渴望主宰他人生死的眼神,才确定哥布林说的没错。)
《嗯……》杨阳沉吟片刻,问道,《肖恩,你讨厌那种喜欢掌控别人的人?》
《讨厌!》
《哦。》这回倒是很肯定。
(因为那种人最自以为是了!认为自己是被筛选出来的正义使者,别人都要听他们的话,按照他们的旨意行动,不听命的人就是背叛者,收容……呃?)愈说愈来劲的肖恩突然震了震,困惑地道(我到底在说谁啊?)
杨阳欲待追问,煎好药的希莉丝端着碗走近:“肖恩,你是不是做过赏金猎人?”
“怎么说?”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的肖恩双目一亮,一骨碌爬起来抢过药碗,闻到味道,皱了皱眉。
希莉丝刚想说喝好药有糖吃,就见他豪爽地一口喝干苦得可比黄莲汁的退烧药,然后吐吐舌头:“呜……好苦。”
“你……”原以为他会大声抗议,甚至赖皮的两人瞠目结舌。
“希莉丝,你厨艺真差。”
“这是药啦!”敢情这小子以为是鸡汤才喝得这么勤快?红发少女翻了个白眼。杨阳也觉好笑:《哪有汤是黑色的!》
肖恩很惊讶:(汤不是黑色的吗?)
《废话!》
希莉丝接过药碗,另一只手抽出手绢擦拭青年嘴边的药汁,数落道:“你真是馋得没药救了!药当成汤、赏金买晚饭、报酬要食物——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可是肚子饿很痛苦耶!”
“你饿过?”
“嗯。”肖恩重重点头,神情异常严肃,“我不但记得肚子饿的感觉,也记得许多人饿死的样子。”感到体内涌出一股沉重的悲怆,杨阳默然。
希莉丝却没这么容易感动,三年内走遍大江南北的她,什么惨景没看过?
“别的事都忘了,却只记得跟饥饿有关的事,还说自己不是饿死鬼。”
“呃。”肖恩词穷。
“好了,睡吧。”希莉丝按他躺下,“我在药里加了点安神草粉,睡过一觉你的烧就会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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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发青年被震耳欲聋的怪异声响吵醒。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掀起被子蒙住耳朵,还是挡不住那震得耳鸣嗡嗡的巨响,他只得放弃地拉下被子,揉揉眼睛爬起来,打了个大哈欠。
旁边的希莉丝看着他一连串孩子气的动作,不禁扬起唇角,伸手按住他额头,满意颌首:“退得差不多了。”
“怎么这么吵,希莉丝?”
红发少女摊摊手,表示听不见。肖恩施了个隔音结界,将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希莉丝笑指窗户:“看看外面。”
“哇!瀑布!”刚凑到窗边,肖恩就眼睛一亮,下一秒他已从车厢里消失。没料到他这么激动的希莉丝怔了怔,才急忙追出。
马车停在一座茵绿的大湖旁,湖泊被蓊郁的树林围绕,北傍高耸入云的环状峭壁,一条条银龙伴随轰隆巨响奔涌入湖,激起大蓬水花和白蒙蒙的雾气,每条银龙都有少说百多丈高,端的是声威骇人。几道彩虹延伸向岸边,给这幕壮阔的风景增添了几抹绚丽。
《好大的瀑布!》杨阳赞叹,脑中浮现的却是煌丹曾栖身的碧湖,烤野猪的香气和银发圣职者的篝火故事。
为什么……无论看见什么景色,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呢?杨阳幽幽叹息,情思翻涌,因而没注意寄宿者的动作,幸好另外三人看见了。
“你在干什么!”
耶拉姆丢下烤到一半的鱼奔过来,昭霆扔下手中的鱼叉飚过来,希莉丝尖叫着奔近,然后齐声质问。
“洗澡呗。”不知大难临头的青年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同时解开第三粒扣子,“出了一身的汗,不赶快洗个澡会发臭的,你们要不要也一起洗?”
“……”
我踢!我打!我扁!
“干嘛啦!”肖恩还没抗议完,回过神的杨阳也给了他一拳:《这是我的身体!》
(我知道啊!)
《……》这回少女考虑是不是干脆给他一刀。
昭霆也暴吼:“这是阳的身体!女人的身体!你要让女人的身体当着这个死小鬼的面洗澡!?”肖恩大声道:“我并没有解除拟态术!”
“……”棕发少女也想杀人了。
希莉丝道:“就算不解除拟态术,你好意思当着我和昭霆的面洗澡?”
“你们不看不就行了。”肖恩奇道,“再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身上又没什么难看的脓包肉瘤之类。”
“……”轮到红发少女目露凶光。
深吸一口气,三个少女齐声怒吼:“那你好意思洗女人(我)的身体!?”
“这个。”棕发青年终于踌躇了,“对了,校规第七十四条,男生不可随便碰触异性的身体,碰了就要负责,除非搬尸体或治疗等没办法的情况——洗澡算是没办法的情况吗?”
没等他想好,最干脆的褐发少年已拖着他离开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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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可以在女人面前脱光衣服,这是时下的规定。”
“哦。”
“女人也不可以在男人面前赤身露体。”
“哦。”可是他不是女人……
“女人身体的男人在两者面前都不可以脱光。”
“哦。”时下还有像他一样附在异性身上的男魂吗?
耶拉姆面无表情地下达结论:“所以,你不能洗澡!”
“哦……”
三个少女钦佩地望着少年,心道:还是他聪明,对这个缠夹不清又严重缺乏常识的家伙,就该用这种方法摆平,省的烦!
不过,没想到肖恩挺爱干净的,这点倒比神官好多了。杨阳思忖。
棕发青年想了想,搔搔头,很有好学生精神地问道:“那我想洗澡,该怎么办呢?”
“……”
“我懂了!偷偷地洗,不让男人看见也不让女人看见就行了!”无师自通的肖恩得意地击了下掌,跳起来兴冲冲地去打水。
“杀了他吧?”昭霆和希莉丝淡淡地道,耶拉姆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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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杨阳一脚把某大白痴踢进去,三令五申不许偷看,和昭霆、希莉丝一起在湖里洗了个凉水澡,才解决这场风波,当然耶拉姆是不用叮嘱的。
但是麻烦没有到此结束,一行人围着篝火吃烤鱼时,肖恩攸地脸色一变,严肃宣布:“我想上厕所。”
虽然缺乏常识,但还有点人天生的羞耻心。
“……”三人毫不意外地看着发言者“变身”。
“把眼睛闭上!”杨阳面色铁青地低吼,“不!把五感都封闭了!好了我会叫你!”
《嗯。》
他们真……可怜。目送少女飞奔而去的背影,昭霆三人致以无限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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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林里寻了一处僻静地小解完,杨阳趴在树干上,心道:(好了。)
《是吗?》
(唉,肖恩,你能不能离开我的身体?啊,我的意思不是不喜欢和你共用一个身体,只是每逢这种时候,我希望你能回避一下。)
《我知道!我也想!》肖恩急道,《可是我没办法离开!我试过很多次了!》
(那算了,努力习惯吧。)杨阳苦笑。肖恩安慰:《维烈不是说后会有期吗,到时问问他。》
(嗯。)
《好了,让我出来啦~~~杨阳,我还剩两条烤鱼没吃!》
(真拿你没办法。)杨阳叹了口气,正要让位,听见一阵异响,警惕转身,果见两只巨魔一前一后钻出灌木丛。
她飞快地搭箭拉弦,却见那两只巨魔像被雷打中般僵在当地,死死瞪着她的脸,表情惊骇欲绝。半晌,其中一头吐出清脆的声音:
“黑之导师!!!”
“呃!”杨阳一呆:巨、巨魔会说话?
《不对,他们不是巨魔。》身为灵体的肖恩拥有看穿表像的能力,透视的结果让他浑身发冷,《他们是……精灵。》
“耶!精灵!?”杨阳的眼珠子差点弹出眼眶。
另一只巨魔发出响彻林间的怒吼,两眼充血地扑上来,连连挥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们!?我们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还不满意!”
《杨阳!》肖恩强按下宿主的意识,闪身避开,但还是迟了半步,呼啸的拳风割开弓箭手护胸和里面的衬衣,露出雪白的胸脯。
“住手!西路法!”最先开口的巨魔瞪大眼,高声喊道,“她是女的!她不是黑之导师!”这声喝阻纯属多余,另一只巨魔也看见了那两个不会出现在男人身上的“东西”,愕然垂手,粗糙的面皮泛起红晕,呐呐道:“呃……”
至少可以肯定这只巨魔是公的。将护友不力的寄宿者踢进去,杨阳一手遮胸,一手镇定地将斗篷转了个面,绽开友善的笑容:“我叫杨阳,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闻身赶来的昭霆三人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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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臭怪物!”
棕发少女的第一反应是拔出无刃冲过来,黑发少女头也不回地道:“耶拉姆,阻止她。”
嗖!黑鞭裹住昭霆的腰部,将她固定住,要多结实有多结实。红发少女抢上前,站在杨阳身侧,一边摆出备战态势,一边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恩说他们是精灵。”
“耶!!”连同正挣扎怒骂的昭霆在内,三人一齐呆住。
“你们是冒险家吗?”那头没动粗的巨魔开口,听见它发出清脆动听的女性嗓音,昭霆三人再度傻眼。
“是的。”杨阳注视“它”,加重语气,“你们呢?”
两头巨魔对视一眼,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昭霆忍不住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妖怪啊!为什么会说人话?真的是精灵吗?精灵怎么会长成这样!”耶拉姆和希莉丝也满脸困惑。
“妖怪吗?”似乎是女性的巨魔苦笑。叫西路法的巨魔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定在杨阳脸上,想起刚刚那幕,略略缓和,却多了份怀疑:“你…你说你叫杨阳?你不是黑之导师?不,你和黑之导师有关系吗?”
“黑之导师是谁?”昭霆奇道。希莉丝脑中灵光一闪,冲口道:“莫非是维烈?”
“你们认识他!”两头巨魔脸色大变,全身剧震。西路法朝杨阳怒吼:“你果然和他有关!该死的魔族!纳命来——”说着再次扑上。
“我…我不是……”被他憎恨的目光看得心惧的杨阳不由得后退,舌头打结,这时她脑中响起熟悉的声音:《杨阳,让我出来好吗?》
耶拉姆和希莉丝闪声挡在她面前,抖出武器拦住西路法的双拳,同时一枚青色的风炮从两人之间窜出,正中后者胸口,将他巨大的身躯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啊!你……”女巨魔双目圆睁,瞪视突然出现在场中的棕发青年,“你的衣服!你是——”
“杨阳不是魔族,和维烈也没有关系,她之所以知道你们是精灵是我告诉她的。”肖恩颤声道,双肩因喘息而上下起伏,琥珀色的眸子焦距涣散,溢满紊乱的思绪,“我想起来了……我是肖恩,肖恩-普多尔卡雷,东方学舍76届的学员……”
“你恢复记忆了!?”昭霆三人齐声道。
“没有,只想起一点点,而且都是片断。”肖恩只手按额,用力甩甩头。西路法大声道:“你真是东方学舍的成员?东方学舍不早就——”
“我是幽灵。”肖恩放下手,不屑地睨视他,“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但你实在和我记忆中的精灵差太多了!看来精灵也和人类一样是会堕落的生物。还是你发臭的不光是那丑恶的外表,还有那颗被憎恨和自嫌腐蚀的心?那巨魔的脸倒是挺适合你的!”
这…原本的肖恩是不是个很刻薄的人啊?四个少年少女听得呆然。两只巨魔也被这番犀利的狠话骂得晕陶陶,好半晌才回过神,涌起混杂着悲哀和惭愧的怒火。西路法咬牙道:“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青年脸上再次浮现三个同伴熟悉的稚气神情,“我不懂你们怎么会这个样子!精灵明明是最爱世间万物的种族!就算是最恶心的沼泽蚁、最可悲的复制怪、一只苍蝇、一只蝙蝠,你们也不会像人类一样因为它们丑陋的外表鄙视厌恶他它们,甚至还会和它们交流!可是你们却以巨魔的皮相为耻,把自身的堕落全归咎于容貌的丑陋——我不懂这样的你们为何是精灵!”
场中出现良久的寂静,直到一个温和的叹息声响起:“人类的智者,请口下留情,他们俩这样是有原因的。”
“长老!”两只巨魔讶然回首。
五个人类也惊讶地看着悄然来到的精灵长老,他看起来是只普通的中年巨魔,但睿智的神情,空灵的气质和轻捷的步伐却怎么看也不像巨魔,直至此刻,昭霆三人才相信这三只巨魔真的是精灵。
肖恩看看精灵长老,再看看另两个精灵,额上落下一滴汗。
“你们什么也不用说,这件事是你们不对,从现在起,没我的允许,不准开口。”教训完两个后辈,精灵长老转向青年,“……咦!?”余人也一呆:“呃!?”
杨阳露出尴尬的笑容,两手一摊:“他说他讨厌和老头…不,老爷爷打交道。”死肖恩!捅了搂子就脚底抹油,把烂摊子丢给别人,任性程度和神官有得一拼!
“是吗,他大概以为我会护短吧。”精灵长老不以为意,深深凝视少女清俊的脸庞,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克制住,用平静的语调道,“诸位,可否来我们的村子小坐一会儿?我有很多问题想请教。”
“好。”杨阳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也有一肚皮的问题想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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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村位于密林深处,之前得穿越一道结界。趁精灵长老开路的空档,昭霆三人向杨阳询问事情经过,当听到友人的衣服被拳风撕裂一节时,棕发少女气得差点没将西路法大卸八块。
“阳,你要不要换套衣服?”希莉丝关心的是这点。杨阳犹豫片刻,点点头。虽然有斗篷挡着不怕被吃嫩豆腐,但胸口凉凉的很不舒服。不管外表如何男性化,杨阳终究是个少女,拥有女性的矜持。
换好衣裳回来,精灵长老刚好打开结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仅有百多间简陋木屋的空地,寒酸程度和西芙利村有的一比,唯一的特点是每栋房子都异常的大,很适合巨魔居住。五个人类目瞪口呆,尤其是杨阳和肖恩,他们一个看过书上描写的精灵村,一个实际参观过。
“很失望吧?”精灵长老看出他们的心思。
“不…不是。”杨阳尴尬摇首,“只是有点吃惊,因为书上说精灵是住在树上。”
“我们是想住在树上,但我们的体重不允许。”
“原来如此。”四人恍然大悟。肖恩却脸色大变,不假思索地把杨阳挤进去,喊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中的不是永久变形术,是…是……”
“正如你猜想的那样,人类的智者。”
精灵长老平静颌首。肖恩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两个精灵看他说变就变,稀奇不已。昭霆三人早习惯了,一点没当回事。
《给我进去!你这强盗!》杨阳一脚把肖恩踢回里头。这时其他精灵已注意到这边的异状,纷纷围拢过来,用好奇中带着警戒的眼神打量杨阳一行人。他们大多是老人和妇女,还有几只很可爱的小巨魔。昭霆险些冲上去抱起来亲热一番。
听长老解释完客人的身份后,精灵们立刻散了开来。杨阳感叹:“精灵果然如书里所说,是一种独善其身,不爱管闲事的种族呢。”
“我觉得与其说独善什么的,还不如说是死气沉沉呢。”昭霆皱皱鼻子,环顾四周,“这个村子一点人气也没有。”耶拉姆冷冷地道:“精灵的村子,当然没有人气。”
“啊!你就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吗!那精灵气、精灵气行了吧!”
精灵气?啥东西?
杨阳抚额道:“我还天然气哩。”昭霆捧腹大笑:“哈哈哈,对得好!”余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精灵长老最睿智——看不懂,索性就不去看,径自在前面领路,果然不一会儿,四人就跟了上来。没走多久,一栋极为精致的屋宇出现在视野里。
“这栋房子很漂亮嘛!”昭霆赞道。杨阳为终于看到一样符合想像的事物兴奋不已。希莉丝意有所指地道:“和其他房子相差真大,长老,是你家吗?”
“不错。”精灵长老瞅着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责备我,人类的少女,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精灵世界是不以物质决定尊卑的。这栋房子和我一样是最后的精灵遗产,所以才特别保留至今。”
“呃,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没关系,请进,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有精致手工刺绣的桌几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芬芳的香草茶。四个人类坐在以巨魔的体格制作的木椅上,一边摇摆碰不到地的双腿一边喝茶嗑瓜子,因为对座的精灵长老显然正在整理思绪。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埃洛尔-德-卡莫-桑迪拉斯……你们叫我埃洛尔就行。”
没想到对方想了半天开口居然是报名字,而且是那么长的名字,众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一一自我介绍。听罢,埃洛尔点点头:“这么说,你们不认识黑之导师…哦,就是魔界宰相维烈-赛普路斯?”
果然!四人对视一眼:维烈就是那个什么黑之导师!
“不,我们曾一起旅行过,他是我们的好伙伴。”杨阳坦承。
“是吗,真是奇妙的缘份。”埃洛尔没有露出丝毫敌意,依旧温和地笑道,“这么说来,那个人的心伤应该平复了。”
“心伤?”
“啊,你们不知道这件事,且听我从头说起。一千年前曾爆发了一场战争,你们人类称作[降魔战争],但它的起因不是你们书里说的那样……”
“如果你是想说魔族公主和精灵王的爱情故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急性子的昭霆打断。埃洛尔一怔:“咦!”
杨阳敲了友人一记作为对长辈不敬的惩罚,恭敬地道:“是这样的,埃洛尔长老,我和昭霆、耶拉姆从我们师父那儿听说了这个故事。”
“原来如此,那你们的师父是圣修士了?”
“嗯。”
埃洛尔抚摩茶杯,徐徐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起因,我就直接叙述后面的事了。嗯,你们应该知道黑之…赛普路斯宰相烧毁了索雷斯大陆的事吧?”
“知…知道。”四人有些心虚地道。因为维烈烧毁的可不止一座大陆,还有眼前这位精灵的故乡——位于索雷斯大陆的绿皇森林,而维烈是他们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总觉得这笔烂帐就像记在他们头上似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后来长达十六年的大清剿行动?”
“不知道!”
“所谓大清剿,就是剿灭幸存的精灵。”埃洛尔苦笑道,“赛普路斯宰相毁灭绿皇森林的那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所以不是所有的精灵都在森林里,只是精灵不喜远行,尤其是跨海旅行,赛普路斯宰相又很周到地灭了整座大陆,所以幸运逃过一劫的精灵很少,我估计最多百来个。然后,想到这点的魔族就开始追杀我们……”
“维烈不会这么赶尽杀绝的!”昭霆忍不住叫起来,脸蛋涨得通红,“更不会把你们变成这个样子!你骗人!”
“昭霆!”杨阳大喝。埃洛尔摆手制止她进一步斥责,转向棕发少女,沉稳地道:“你说的不错,那个人的确没对我们赶尽杀绝,但他对我们做了比死亡更残忍的事。”
“……”被他眼中的认真所慑,昭霆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
“不过我没怪他,因为他当时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只怕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咦!”正惶然的四人闻言,一齐愣住。杨阳第一个反应过来,露出哀伤之情:“你是说…他……原来维烈是这么爱玛格蕾特公主。”
“是的。”埃洛尔深深叹息,“我现在还清楚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毫无生气又无比狂乱的眼神,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即使你们长的一模一样。”
“耶!!”众人愕然。杨阳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道:“一、一模一样?不至于吧!我知道维烈是长的和我很像,可他比我大耶!而且他是男生,我是女生,脸形也不一样啊!”
埃洛尔也愣了愣:“比你大?他现在看上去几岁?”
“二…二十来岁吧。”
“原来如此,那么魔族可以任意改变外表年龄的传闻是真的了。”埃洛尔点点头,道,“当时他看上去是十六七岁,所以跟你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除了他是长头发。”
“等等!”希莉丝心细,注意到另一个疑点,“这么说,维烈也是黑眼睛?”
“黑眼睛?什么意思?你们没见过他眼睛吗?”埃洛尔被她搞糊涂了。众人不得不把维烈和扎姆卡特合体的事跟他解释了一遍,然后趁他消化的空档埋首讨论。
“想不到维烈小时候和阳长的一模一样,下次见面叫他变成小孩的样子给我看!”昭霆兴奋地道。另外三人则对这桩巧合感到奇怪。
“头发、眼睛、长相,除去性别,都一模一样,真的好巧耶。”希莉丝皱眉。耶拉姆颌首:“嗯,若是亲人也罢了,可是……造物真是不可思议。”
杨阳想到一件事,打了个寒颤:和唯叔叔长的一模一样的维烈少年时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以此类推少年时的唯叔叔……恶~~好诡异!
对座的埃洛尔消化完另一桩匪夷所思的怪事,问道:“这么说,赛普路斯宰相现在一定很不自在了?”耶拉姆答道:“他还好,难受的是那头暴力龙。”
“嗯,我没见过三首龙,只听说血龙王是位性情非常激烈的龙王,当年他因为月祭司的死,把阴谋害死他的人撕成碎片还烧毁他们的国家,把灰堆起来做成月祭司的墓,就是[望月山],当时也震惊了世界。”
这…这叫什么,物以类聚!?四人狂汗:还是痴情男的殊途同归!!?
“其实我不太理解那种情感。精灵是理智的种族,爱万物却很难爱个人,所以王当年的行为才引起那么大的恐慌,大家以为他被魔族的妖法控制了。”
什么啊!四个人类暗自咋舌:人家好不容易动情,做臣下的却当作是中邪,精灵是对爱情这么无知的种族吗?
“不过王还是理智的。”埃洛尔叹了口气,“不然他也不会舍妻子而保孩子……”
“你说什么!”四人异口同声,“孩子!?”
埃洛尔吓了一跳:“咦,你们不知道?”四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杨阳脑中灵光一闪,冲口道:“对了!玛格蕾特中箭时已有十个月的身孕,难道——”
“是的。王用力量把玛格蕾特公主的灵魂锁死在濒死的躯体里,抱她去东方学舍,恳求那儿的法师施展治疗术,但已接到其他精灵通知的学舍拒绝了他的请求……”
“太混帐了!”昭霆骂道,杨阳三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埃洛尔恍若未闻,续道:“之后的发展我不太清楚,听说有个学员看不过去,帮助跪在学舍门口的王。但一来玛格蕾特公主的伤势太重;二来他白魔法的造诣不是很高,所以只保住了婴儿。”
“那个学员是谁?”
“不知道,东方学舍把这件事视为奇耻大辱,隐而不宣,好像还想处死那个学员和婴儿……”
“真混蛋!”昭霆再次破口大骂,希莉丝也低咒了几句,杨阳紧张地追问:“他们没事吧?”
“应该没事,听说他一接生完就抱着婴儿逃掉了。”
“咦!精灵王不要孩子了吗?”
“不是不要,是王考虑到把孩子留在身边,族人可能会把恨意转移到孩子身上,万一他一个疏忽,孩子就危险了,才托给那位学员照顾。”
好辛苦、好可怜的男人啊。四人感叹:真正是妻离子散。
耶拉姆问道:“后来呢?”埃洛尔叹道:“不清楚,我说过了,东方学舍把这件事列为最高机密,完全封锁内部声音,后来也没听说那学员的任何消息,可能不是被追兵逮到秘密处刑了就是出了什么意外,当时的世界很乱,他一个年轻学徒带着一个婴儿,实在不容易活下去。”四人叹了口长气。
“而且那之后魔族就得到消息毁灭了绿皇森林,开始追杀剩余的精灵,我也没心情打探下去。”
终于说到正题了。四人打起精神。
“我那时还是个十分年轻的精灵,单身来这座大陆冒险,认识了洁儿,我后来的妻子。听到故乡被毁的消息后,我们急忙赶回去,半途被魔族拦截,就快要被杀时,一位叫凯恩的东方学舍学员及时赶到,救了我们。他告诉我们,包括王在内,幸存的精灵都在学舍接受他们的保护,要我们也去。但是洁儿不肯,她宁死也不寄人篱下,如果魔族真的毁灭了绿皇森林,她就要杀尽魔族为族人报仇……”
“杀光魔族,她有这本事吗!”昭霆嘘道,杨阳和耶拉姆连忙捂住她嘴,还是迟了一步。
埃洛尔不以为意,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对洁儿说,凯恩也劝她先躲一段时间,等武艺更精进后,再报仇也不晚,洁儿这才答应。可是我们没走多久,就被魔族发现了。其实也是洁儿不好,她太担心故乡的亲人,晚上偷偷溜到村子里打探,如果一直待在森林里,也不会被发现,然后那天晚上,赛普路斯宰相出现在我们面前……”
四个人类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我们都不认识他,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洁儿甚至还上前招呼他,邀请他一块儿吃烤肉。洁儿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爱笑爱闹,一路都在密林里潜行,把她闷坏了。赛普路斯宰相没有拒绝,大概是不忍心杀死一个笑着邀请他的女孩罢,坐到了篝火边。但是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搭理我们的攀谈。洁儿也不在乎,就在他面前大谈魔族多么多么残暴,多么多么可恶,她将来要怎么向魔族报仇之类……”
这女的死定了啊。四人心道:在魔界宰相面前……太霉了!人啊,还是要谨言慎行。
“当她说到魔族背信弃义时,赛普路斯宰相终于说话了,他说‘先背信的是你们。’”
维烈……四人眼神一黯,清楚地感到同伴说那句话时的心情:痛心、愤怒、懊悔、还有自责。
“我们三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体不能动了,赛普路斯宰相走到凯恩面前,问他‘奥佛瑞特是不是在你们那儿?’,凯恩说是又怎么样,有本事就打破圣柱的结界,自己进学舍搜。赛普路斯宰相笑了笑,说你们那道结界我还不不放在眼里,我是在等,等奥佛瑞特跪在我面前,亲手把心掏出来,让我供到玛格的墓前。”
呜啊啊,这、这个人真的是维烈吗!?杨阳四人听得张大嘴。
“凯恩骂他别妄想了,玛格蕾特那魔族女妖死有余辜,精灵王才不会为她谢罪。他才说完,赛普路斯宰相就变了脸色,一脚踢爆了他的头。”
……当然的结果,什么人不好骂,去骂人家心爱的人,活该嘛。四人长长叹息:不过,那个运动白痴竟然有力气踢爆一个人的头,看来他真的抓狂了,那么这位精灵长老和他的女朋友恐怕……
“赛普路斯宰相大口喘息,转向我,问‘奥佛瑞特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也是这么看玛格?所以才杀了她?玛格爱上的就是这种人?’,当时他的眼神,就和我先前说的一样,毫无生气又无比狂乱。我不禁有点同情他,就告诉他实情,告诉他王是真心爱玛格蕾特公主,杀死她的是其他族人,洁儿却说你骗他干嘛,死就死了,王从没爱过那个妖女,王才不会爱魔族。”
这…这女人……四人咬牙切齿:你自己找死也罢了,干嘛拖精灵王下水,害得维烈更痛苦。
“我吓坏了,以为赛普路斯宰相会像杀死凯恩一样杀死洁儿,就说要杀杀我,不要伤害洁儿。赛普路斯宰相看看我,对洁儿说‘我也像这个人爱你一样爱玛格,像你痛恨魔族一样恨精灵,除了耳朵尖点,精灵和我们没有分别’——原来他看破洁儿是在说谎。那个人,即使在那样的状态下,依然那么睿智,所以我至今无法恨他。”埃洛尔长叹一声,“洁儿没有听进去,也不能怪她,她和我不同,所有的亲人都被魔族杀了,就用…就用很难听的话骂他。我叫洁儿闭嘴,求赛普路斯宰相饶了洁儿一命,他说不可能,除非奥佛瑞特向他认罪,不然他会一直杀,杀到精灵族一个也不剩为止。我火了,说你还说魔族和精灵没有分别,至少精灵族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人,就灭亡一个种族。赛普路斯宰相冷笑,指着洁儿说‘这位小姐刚才也说要灭了魔族替她的家人报仇,难道她不是精灵?’。我词穷,知道我们是绝无生路了,就不再说话。赛普路斯宰相问我们有什么遗言吗,洁儿不说话,我说希望他将来遇到精灵族的孩子时,能手下留情。”
“赛普路斯宰相的脸一下子变白了,眼神也变得更加疯狂,冷笑着说‘你知道为你族里的孩子求情,那你们杀死玛格的时候,有没有替她肚里的孩子想想!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让你们死,让你们死太便宜,我要你们痛苦,永远痛苦!’。然后,他把我们变成这样。”
寂静。没有人说话,房里一片死寂。精灵长老巨魔的面皮上,落下沉重的阴影。
良久,昭霆才小声道:“嗯,那你妻子人呢?”埃洛尔微一苦笑:“八年前去世了,她一直活得很不快乐,这样也好。”昭霆“哦”了一声,缩起脖子。希莉丝一个激灵,冲口道:“不对啊!维烈只把你和洁儿变成巨魔,那其他的巨魔呢?”
“是我和洁儿的孩子。”
“咦!可是……”
“人类的少女啊,你误会了,我们中的不是变形术,而是种叫转化术的咒术,说白一点,就是将我们的体质转化成巨魔的体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法术会逐渐渗入,从生活方式到思考习惯,一点点改变,最后连灵魂也变成巨魔的灵魂。换句话说,我们会失去精灵的秉赋。”
“怎么会!”希莉丝捂住嘴。
埃洛尔苦笑道:“其实现在就丧失得差不多了,你们遇到的那两个孩子,只是我的孙子,他们就不爱吃水果,而是吃肉了;再下一辈的孩子,连一句精灵语也说不完整;更下一辈的,只会啊啊叫,洁儿怎么教也没用。那天晚上她对我大吼,与其这么苟延残喘,不如大伙一块儿死了算了,好过这样生不如死,然后她开始哭,边哭边把千年来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解咒书全撕了,而她原本是最不服输的人。第二天早上,她就死了。”
室内再次沉寂下来。
啪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转过头,看见两行清澈的液体从黑发少女眼中涌出,沿着颊滚落,滴打在桌上。
“阳……”
“啊。”杨阳如梦初醒,摊开手,接住仍在不停往下掉的泪珠,“不对,不是我,是……”
“是肖恩?”昭霆三人一呆,杨阳点点头。
《对不起。》棕发青年哽咽道,《我停不住……》
(没关系……你没事吧,肖恩?)
肖恩摇摇头。
杨阳柔声安慰:(别伤心了,这件事谁也没错,维烈也不想这样的,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我知道!》肖恩喊道,《如果不是愤怒到极处、悲痛到极处,那个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可是…可是这样……还是太过份了。》
黑发少女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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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维烈在降魔战争时期,是做魔导师装扮,所以被联军称为[黑之导师]或[邪导师],所用武器为[幻法炎晶]、[真实之书]和[祈莲星杖],但并非终级兵器,肖恩的暗镰和光牙也是,都是中级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