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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维尔伦城主优雅地起身,眼神变得凌厉:“我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很糟,可是没料到糟到这个地步。”
“说什么呢。”银发青年若无其事地微笑,反手关上门,室内顿时暗下来,但这对两人都没有任何影响。
“是吗?那你怎么没发现我?”
“我发现了啊,只是装作吓了一跳罢了,我可是很给徒弟面子的师父。”
罗兰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冷不防扣住他的手腕。
“放手!”帕西斯大惊,一是为自己竟然这么容易被抓到要害,二是为爆发的反射神经——即使一只手被扣住,他也有足够的能耐反击,然而,对方是罗兰!他的弟子!
硬生生收回差一毫就劈中颈动脉的手刀,帕西斯眼前金星乱舞。这个往常可以轻松做到的动作,此刻却累掉他半条命。与此同时,罗兰松开手,悠闲地道:“你还要继续逞强吗?”
“臭…臭小子……”明白了徒弟的诡计,帕西斯只气得七窍生烟,偏偏越来越强烈的困意使他无法发作。踉跄后退,他低吼:“快滚!你也是不自然的生命,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师父。”罗兰的神情柔和下来,缓步上前,将无力抵抗的对方拥进怀里,“没事的,你辛苦了,休息吧。”
“混蛋,你想死也别拖着我。”帕西斯的音量近乎呻吟,双眼不受控制地闭上,灭顶的疲倦吞噬了他最后一分意识。徒弟的怀抱宛如一个安全的港湾,让他受尽折磨的灵魂得以休憩。
察觉师父已然睡着,罗兰轻轻抱起他,放在整理好的床铺上。
帕西斯睡得并不深,双眉紧蹙,有时不安地动动身子。罗兰拢好被角,抚平他眉间的痕迹。
在床边坐下,罗兰的心情有点复杂。
以往他看到的帕西斯,总是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即使被关在迷雾森林里,也没有折去那片锋芒,可是最近,他已经两次看到他这么虚弱的面貌。
不是贺加斯,原因是那个人。
肖恩-普多尔卡雷。
根据收集到的情报,对这位英雄的来历他还不清楚,但是性格已大致掌握,因而能够理解帕西斯的心情,那是[逐光]的心情。
他自己也有类似的情绪,或者说,黑暗生物或多或少都有。
不过,还是有所不同。他也珍视、喜爱那份纯净,不愿他们染上任何杂质和血腥,但他不会全身心地去守护,顶多隐藏真我,远离对方。比如对妖精女王,独角兽。
因为他渴望的,始终是那一顶寒冰王冠。
金发青年眼底燃起苍色的火焰,那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劫火。
触及床上的人,火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惋惜和心痛。
他由衷景仰这个师父,也因此对他正事不干,成天追着一帮菜鸟冒险家,弄得伤痕累累险些死翘也不悔改的行为非常不谅解。
想到这里,罗兰不禁对杨阳等人也升起一股怒火。
那帮家伙一定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不会再让帕西斯这么下去,这场可笑的游戏应该结束了,光与暗本来就无法共存。
师父比我更傲,一定也不想一直这样,解决了贺加斯的问题,就会振作起来吧。把目光调回床铺,罗兰欣慰地看到帕西斯的睡容十分安详。
感觉有点渴,他转头想倒杯茶,却见桌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茶杯。再环顾一圈,其他地方的凌乱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的斗室像个狗窝。
“真是的,这个懒鬼。”认命地抱怨了一句,勤劳的徒弟开始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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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斯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畅。
醒来的瞬间,长久压在心头的阴霾豁然开朗;堆积在体内的疲倦感都不见了,整个人无比轻松;明亮却不刺眼的阳光穿过木棱窗的缝隙,在洁白的被褥上铺展开来;吹进室内的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却很清爽;还有萦绕鼻端的食物香气,实在太惬意了!
“醒了?我煮了鸡蛋瘦肉粥,要不要喝?”
“嗯。”帕西斯懒懒地应了声,决定不计较徒弟先前的行为。罗兰解下围裙,端着木碗走过来,扶他坐起。
刚拿起汤匙,帕西斯就愣了愣:他的屋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干净了?
“你打扫过?”
“当然了!这么脏乱的房间,你待得下去,我可待不下去!还有,你到底是吃什么过活的?我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一粒米!害我不得不穿着这身衣服去菜场买,忍受被他人指点!啊啊——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和灰尘蜘蛛网结伴,直到变成一具人干?”罗兰越说越来气。
“……”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的帕西斯默默喝粥,一个字也不敢吭。
不过,以美貌、智慧著称的东城城主其实是个擅长烹饪,酷爱家事的男子,这件事若宣扬出去,大陆大概会有一半的人精神错乱吧。
因为想得太投入,以至他慢了半拍才发现徒弟的小动作。
“请问你这两只手在干嘛?”帕西斯瞪视抓着自己的头发编得不亦乐乎的对方。
“啊,这个,哈哈哈。”罗兰一僵,回以尴尬的笑容,“师父也觉得很麻烦吧?我帮你编起来。”
“不必。”帕西斯冷淡地拒绝,见徒弟露出失望之情,心一软,“好啦好啦,你爱怎么编怎么编——唉,你的小情人不是长发,真幸运。”
“其实冰宿的头发也可以梳成很可爱的发式,只是我一直忍耐着。”
“我说,你连女生腔调都能改过来了,为什么就这个兴趣改不掉?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玩头发很奇怪耶。”
罗兰浮起寂寞的微笑:“我已经剪掉长发,不再跳舞,改掉娘娘腔的口气,至少希望保留这个无伤大雅的习惯,这是我和她们唯一的联系了。”帕西斯看了他一会儿,叹息着转过头:“你这个傻瓜啊。”
“切,师父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哼!”
“不过,我编你的头发,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打了个简单的结,罗兰将完工的长辫递到师父面前。帕西斯瞥眼间,大吃一惊:“这是……咒带!”
咒带是魔法师常用的一种法器,可以提高精神力、附着法术、防止诅咒等等,而这根咒带的等级不知高了多少。以黑绡混合秘银织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代表刻印的符文和辅助图案,一个刻印就是一位高阶法师的心血。更别说把法术和实物融合,需要花费多少珍贵的魔晶粉。
“小羽已经把神体的事告诉我,所以那天我就让大家着手准备,暮也帮了不少忙,总算做出这条连神明也能够封印的咒带,当然大家是不知道我要拿它封神。”
虽然徒弟略过了制作的过程,帕西斯却是识货之人,只睹物就推测得出经过,但他们之间原也不用计较或客套什么,所以他连谢谢也没说。
“还有。”罗兰掏出一只陈旧的小金属盒,表情有些怪异地递给他,“考虑到你不可能一直绑着头发,预备了一样,这件就轻松多了,是现成的神器,[止息之戒]——我可不是向你求婚哦。”
“废话!你向我求婚我也不会答应!”帕西斯白了徒弟一眼,坦然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外形十分朴素的黑色戒指,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一边嘀咕怎么又是黑色,他一边把神器戴上左手的无名指。
罗兰收起空碗,将烘好的馅饼拿出烤箱,再调了杯蜂蜜牛奶一并放在托盘上。帕西斯欢呼着接过,幸福地大块朵颐。
也泡了杯月桂茶犒赏自己,罗兰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差点忘了。”
“嗯?”嘴里塞满馅饼的帕西斯含糊不清地反问。
“你头上的印记,也要遮掉才行。”
“很烦耶,这个就别管了吧。”
“不行,有知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协调神的记号。”斩钉截铁地驳回,罗兰起身拿起早就放在桌上的扁平木匣。看清里面的东西,帕西斯一时无语。
那是一只打造得非常精美的头环,华丽的装饰也无可挑剔,但是……
“罗兰,你是不是认定坏蛋就该配黑色?”
“不是吗?”
“见鬼!这是什么逻辑!我就喜欢白色,你小时侯也明明喜欢蓝色!”
罗兰一派无辜:“但我后来觉得黑色更配我,而且我也觉得黑色比较能衬托出师父的气质。”帕西斯气到无力,认命地拿出头环。
迟疑了半秒,伊维尔伦城主吐出隐忍良久的话:“师父,帮助我好吗?”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瘟神,我早就去找你了。”微笑着,银发青年戴上黑水晶雕琢的额环。
此刻的两人都没预料到,这只黑环,日后成为了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的招牌。
******
同一天,杨阳一行来到莫尔斯港。
和所有的港都一样,这里的白昼充满了活力和生气,晚上因为不是纯商业都市,渔市收摊,商店关门,显得很是冷清,惟独酒馆等娱乐设施依旧灯火通明。不过他们到达的时间是下午,有幸一睹莫尔斯港的繁华气象。
迎面吹来的海风舒爽而宜人,街上人头攒动,汇聚了来自大陆各地的人潮。不同于内地的整齐,这里的建筑混杂了各式各样的风格。其南方都市的风情也格外强烈,一年四季跃动着鲜活的色彩。市集里,小贩起劲地叫卖,为冬日的午后增添了热闹的气氛。
“哇哈!”
昭霆情不自禁地放脱缰绳,蹦蹦跳跳地冲在最前面。希莉丝也由衷感叹:“真是个生机昂然的都市。”杨阳牵过友人的马,问道:“我们是先去港口,还是先找旅馆?”
“不能直接上船吗?”满脑子特权思想的莎莉耶眨巴大眼。
“不行的,要先预定船,还要等航班。”肖恩纠正,转向耶拉姆,“这种大港的民用船时间间隔应该不长吧?”
“嗯,一般三到五天,不过我也没来过,不清楚。”
“最短三天。”游历经验最丰富的维烈开口道。“所以我们最好先找家旅馆。啊,还有,民用船多数不管饭,粮食也必须备齐。”莎莉耶咋舌:“什么!竟然有这种破船!”
杨阳突然停下脚步,像根木桩似地立着。余人见状讶道:“怎么了?”
“……我的眼睛好像抽筋了。”杨阳僵硬地道,呆呆瞪视一点——如果她刚刚看到一个和伊维尔伦城主很像的人在菜市场晃悠,这不是眼睛抽筋是什么?那是菜市场,菜市场耶!
“是不是昨晚看书太累了?”希莉丝关怀地问道。肖恩甚至准备施法。杨阳挥手示意不必,揉了揉眉心,定睛望去,果然不见人影。
呼……幻觉。拍拍胸口,杨阳绽开笑容:“没事,我去问问附近有没有好的旅馆。”
在一家名为[小绵羊]的旅馆放好行李,一行人前往港口,得知上一班船刚走,而下一班要到后天再接受订票,不得已无功而返。
“没办法,只好后天一早去订票,明天去市场买干粮。”耶拉姆制定了行程。昭霆叫起来:“什么!又吃干粮?我吃腻干粮了啦!”看来之前的话她全没听见。
“今晚就吃得好点,当作未来的补偿。”希莉丝安慰,纤长的食指划出活泼的弧线,“而且难得来到这种海鲜多多的港口,不大吃一顿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当晚众人点了油炸白鱼、清蒸海蟹、柠檬汁烤软贝、串烧碎鱼肉丸、海龟冻、奶汁烤菜、加了番红花的蛋汤和米饭等佳肴,肚皮饱饱地进入梦乡。
次日上午-莫尔斯港东部菜市——
三教九流的人群中,却有一人特别显眼,不是身高鹤立鸡群的缘故,是因为他俊美尊贵的容貌和不应景的穿着。
忽略周围的视线,罗兰浏览菜单。
“鱼翅、龙虾、珍珠燕窝……可恶!都要走了,还要吃这么好!”
抱怨归抱怨,他知道帕西斯贪嘴的原因:回到伊维尔伦后,自己就很难亲自下厨了。
“金发先生,又来买菜啊?你家媳妇真幸福。”一名摆鱼摊的大婶招呼,脸上是好意的笑。
“呃,我是为我的长辈买菜。”
“哎呀,真是孝顺的孩子!呐,这些新鲜鱼子统统送给你,不要钱!”
“哇!谢谢大姐!”罗兰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特长,施展华丽的杀价技术,用便宜的代价购得大批战利品。突然,他瞄见一个瘦长男子将手伸进路人的背包。
罗兰不是正义之士,当下装作没看到,跃入视野一角的几个人影却让他改变主意。
那是出来采购的杨阳一行。
沉吟片刻,他悄无声息地追上那个扒手,跟着他走进一条小巷。
“哟,米尼,收获如何?我和约翰很不错哦。”
巷子里还有两个男子,嬉笑着迎上来。米尼神色不豫地道:“还可以啦。妈的,那金发小子打得我现在还在疼,手脚都不灵活了。”
“喂。”罗兰冷不防伸手拍上他的背。三人同时大叫:“哇哇哇——罗兰大哥!”
他们正是那天拦路打劫帕西斯的流氓,后来又不长眼地对打扫完出来买菜的罗兰动手,下场么,自然是惨兮兮。
“在这里说我坏话?”罗兰笑眯眯。笨匪三人组点头哈腰:“不敢,不敢。”
“呵呵,不用紧张,我是有事拜托你们。”
“请说,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看你们老是对小人物下手,这样赚不到几个钱,要不要干笔大的?”罗兰浅浅勾唇,吐出恶魔的诱惑,“比如,冒险家。”
三人大惊失色:“不…不行啊,罗兰大哥!冒险家太难啃了,以我们三个的水平,不行的!”
“没关系,我教你们一个法子,保证手到擒来。”
罗兰微笑抚平三人的不安,心里乐开花:哼哼哼,小小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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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不能贮藏的水产,伤脑筋。”
兜了一圈下来,耶拉姆对陈列的商品很不满意。杨阳道:“可能我们跑错地方了,还有别的专门卖米饼面包的市场。”希莉丝打听后,确定她的猜测没错:“在西边,要绕过半个闹市区,路挺长的,我们先找家店休息一下吃中饭吧。”
“好好!”昭霆对这种建议一向无条件支持。肖恩正要响应,一只小手拽住他的长衣下摆,接着是搀杂了哭声的童音:“妈妈。”
“怎么了,迷路了吗?”肖恩连忙蹲下来,询问看起来像是贫民区出生的小男孩。
“呜呜呜……”
“乖,不哭。”希莉丝也弯下腰劝慰,“告诉我们你妈妈长什么样,在哪里走散的。”小男孩啜泣道:“妈妈…妈妈叫我在这里等,她去买特价品。”
“特价!”精打细算的耶拉姆一听见这个词就头脑发热,“哪里有特价?”
“那边。”小男孩指了个方向。褐发少年立马抱起他冲锋。余人大吃一惊,杨阳唤道:“等等,耶拉姆!”
“怎么能等!去晚了也许就卖完了!”
“真是的。”众人看着他眨眼不见,一致摇了摇头,正要跟上,远处响起一声惊喊:“火灾啊——”
菜市场当场炸开了锅,小贩慌忙收摊,行人争相走避,你推我,我撞你,乱成一团。在这种情况下,肖恩依然努力往事发地挤,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其他人只好也跟在后面。维烈因为运动细胞不发达,不一会儿就被汹涌的人潮挤开,而且祸不单行,一个路人不知有意无意碰飞了他的精灵之眼。
“啊!”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维烈惊慌下差点摔倒。而如果他真的倒了,被踩得半死是唯一的下场。幸好杨阳和希莉丝及时察觉,双双拉住他。
“没事吧?”杨阳担忧地道。
“我…我的精灵之眼……”虽然这个是防震的,但问题是找不找得回来。
“肖恩,快回来!别多管闲事了!”希莉丝心浮气躁地大喊。然而在喧哗声中,已跑得相当远的棕发青年压根听不见。
“果然是菜鸟冒险家啊。”
罗兰接过鼓鼓囊囊的钱袋掂了掂,一文不取地递还乐翻天的三人,再赏给小功臣一枚宝石,满意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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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狼狈不堪的七人在菜市外重聚。
“呼、呼、呼……”一时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回荡。
“我以为我会死掉。”昭霆呻吟,被挤得骨头险些散架。其他人的情况只有比她更糟。
“幸好精灵之眼找回来了。”杨阳宽慰。不过这件事其实不算幸运,是肖恩用侦测魔法找到的。希莉丝余怒未休地教训情人:“都怪你!管什么火灾!”
“怎么能不管,也许会有人丧命!”肖恩毫不退缩。
“可是那是个恶作剧。”莎莉耶也站在希莉丝一边。肖恩还没答话,好不容易缓过气的维烈道:“结果不能影响动机,万一是真的,袖手旁观不就酿成惨剧了?肖恩做的对。”
连受害者本人都不介意了,两个少女也不好强出头,只有沉默。
肖恩把注意力转向耶拉姆:“那个孩子呢?”
“突然说找到妈妈,走了。”
“你把他抛在那种混乱的人群里!?”
“当时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耶拉姆习惯性地确认腰包里的钱袋,一摸脸色发白,急忙打开来,空空如也。
“喂,不会吧。”余人也知道这个包是放什么的,个个刷白了脸。
耶拉姆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一片落叶打着旋从众人跟前飘过,象征他们凄凉的未来。
“死小鬼,我们的钱可都在你这儿耶!”昭霆首先回过神,怒声质问,“而你居然把钱弄没了!”耶拉姆正自怨自艾,被她一刺激,不假思索地顶道:“换作你,八百年前就掉了!”
“啊——你居然还不承认错误!”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杨阳提高声音,眼望师兄,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把钱都带出来了?”
“嗯,因为不放心。”面对她,耶拉姆不再逞强,愧疚地垂下头。希莉丝安慰道:“别难过,这件事不能怪你。”
“没关系,还有维烈呢。就算钱没了,有他在,食物方面就没问题。”肖恩乐观地道。他对金钱并不看重,吃是首位。闻言,余人头顶的阴云也散了些。
对同伴看救世主的目光,魔界宰相的反应是退退退,尽量将身体缩到最小:“那个…摩耶的通道关闭了。我…我觉得,那样像作弊。”
“……”
懒得再理睬这个自讨苦吃的家伙,众人再度陷入愁云惨雾的状态,这回连肖恩也失去了生气。
莎莉耶发出致命一击:“旅馆的住宿费也没付,船票也没买,干粮就不说了,今晚我们要拿什么裹腹?”余人的回答是深沉的静默,良久,昭霆才咕哝了一声:“空气吧。”
史上最大的危机,民生问题,横亘在冒险家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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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明月高悬,星辰璀璨。收市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走动。在一家有凉棚的民居前,被赶出旅馆的杨阳一行或坐或站,烦恼着今后的生计。
“世态炎凉啊。”
黑发少女一边感慨一边不满意地打量夜空。以他们目前的处境,应该来个风雨交加才合乎气氛,怎么能是这样的天气!她却没想到幸好没下雨,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肚子好饿哦。”昭霆一副可怜相。莎莉耶怒道:“吃了最后一块饼还嚷饿,你羞不羞啊!”
“我不是分了一半给你。”
“是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
“够了,有时间吵架不如省点力气。”希莉丝劝阻。昭霆和莎莉耶回以悲观的眼神:“再怎么省力气,三天后也差不多了。”
“不会的!”
“是啊,天无绝人之路。”肖恩倒是振作起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请别人施舍一点。”三个少女齐声尖叫:“不要!我宁死也不讨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维烈比罪魁祸首更颓丧,只差没跪下忏悔。耶拉姆反而好些:“找找有没有打工的地方吧,我们总要想点办法。”
“钱——”昭霆突然扑向街对面,然后捡起……一枚铜币。肖恩和莎莉耶欢呼着奔过去。杨阳无言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道:“我们有这么落魄吗?”希莉丝用比她更无言的表情注视她:“阳,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现在搞清楚了。”
他们是在路上看到一枚铜币也要扑过去抢的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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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枪鱼旅馆,靠近港口的蓝色街上最大的旅馆,总是聚集着等待出海的旅客,也是水手和搬运工们劳碌了一天后享用晚餐、痛饮麦酒的好去处。尽管和普通酒店一样充斥着粗暴的对话、打架、争吵,廉价的酒精和烟草的气味,不过还算比较干净太平。
砰隆!一名调戏女侍者的酒客被风炮轰得撞塌一张桌子,头晕脑涨地瘫在地上。
“可恶,竟敢摸本小姐的**!”把金色长发打成麻花辫,看上去年龄还不超过十二岁的服务生愤怒得满脸通红,空闲的手亮出一把袖剑,“变态,我要宰了你!”
“住手!莎莉耶!”远在餐厅另一角的棕发侍者放下手中的托盘,飞快地扑过来,一边钳住女孩一边躬身赔罪,“对不起,她是新来的,请原谅她!”
没有回应,倒霉的酒客已经昏了过去。然而,肖恩还不及松口气,柜台的方向响起一声雷霆怒吼:“又捅了什么娄子?”
“哇——对不起,我们马上收拾!”
“真是的。”长的虎背熊腰,像是退休船员的老板转向附近表现良好的红发侍者,道,“希莉丝,去厨房拿二十只盘子。”
“是!”连忙分完手里的餐点,希莉丝飞奔进厨房,未到声先至,“维烈,盘子洗好没?”
“呃,这叠洗好了。”
满身肥皂泡的黑发青年抬起头,依然一脸和煦的笑。看到他的样子,红发少女抚额呻吟,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呜呜,维烈,我们对不起你。”另一头,正忙着烧菜的褐发帮佣也惨不忍睹地转过头。
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但是堂堂魔界宰相在酒馆里洗盘子……现在希莉丝只祈祷其他魔族千万别发现,不然,爆发第二次降魔战争是指日可待的事。
“哪的话,是同伴就应该同甘共苦。而且,我们运气真的不错。”
“确实。”
本以为山穷水尽,却意外救了一对被流氓打劫的母女,而这对母女是金枪鱼旅馆老板即将复合的前妻和女儿。于是,他们顺利找到了打工地点。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因为他们人数太多了。
“不知阳她们进行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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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女孩,不用害怕,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呃……”本来犹豫不决的平民少女害羞地红了脸,走近看了许久的算命摊,意外发现占卜师厚重的斗篷下有一张虽残留着稚气却十分清俊的中性脸庞,当下鼓起勇气,小声道,“我想知道我今年的运势。”
“好的,请稍等。”
黑发少女闭上眼睛,双手抚摸面前的水晶球,半晌,睁开眼,浮起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恭喜你,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将在今年出现。”
“咦!”少女脸红到脖根,胸口小鹿乱撞,又惊又喜地确认,“真的么?”
“是的,他是位非常符合小姐理想的男性,在金钱方面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总之,是福星高照啊。”
“太好了!啊,多少钱?”
“十铜币,多谢惠顾。”这句话带了点市侩,但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少女完全没察觉,匆匆丢下一把铜币,蹦蹦跳跳地走了。负责收钱的棕发助手目送她的背影,似乎忍无可忍地道:“我记得,神官先生教我们的是纸牌占卜而不是水晶球占卜吧?”
“嗯哼。”
“……阳,你这个骗子。”
杨阳摇摇食指,熬有其事地纠正:“请叫我,贩卖爱与梦想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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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枚银币和更多的铜币散落在粗布缝制的床铺上,总共七颗脑袋凑在一起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
“……我们一天的收获。”
呜呜,血汗钱,真的是血汗钱啊!
昭霆情不自禁地擦拭眼角:“我终于明白钱的可贵。”莎莉耶反应冷淡:“是吗,我看你还没明白,竟然能把价值一铜币的面包毫不在意地吃进肚子。”
“这和那是两回事!”
杨阳感慨:“路漫漫其修修远兮。”肖恩一头雾水地瞅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要攒到足够我们上路的钱,还要很长时间。”
“确实。”维烈叹息。耶拉姆报出估计的数字:“起码两个月。”一直没开口的希莉丝仿佛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环顾众人:“我有个主意,可以一举解决目前的问题。不过有后遗症,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你说。”对视片刻,杨阳代表发言。
“我们可以问冒险家公会借钱,信誉良好的冒险家一年有两次这样的机会。而且等级越高,金额越大,宽限的期限越长,还债也不一定要用现金的方式。免费任务、探险得来的财宝都行。但是在规定期限内还不清债务,就要吊销冒险家执照。”
“什么!太过分了吧!”昭霆大叫。耶拉姆问道:“是永久的吗?”希莉丝重重点头:“永久的,公会在这方面很严格。”维烈双眉微蹙:“这样就没有退路了,最好从长计议。”
“没错,万一被硬推危险工作,或者讹诈劳动成果就吃闷亏了,还是老老实实赚钱得好。”一牵涉到大问题,肖恩就表现出属于成年人的稳重。
“讹诈倒不会,冒险家公会是靠冒险家吃饭,被冒险家唾弃,他们也混不下去,高危险的任务倒很有可能。”希莉丝本着客观的立场说话。莎莉耶咋舌:“那也很糟啊,命总比钱重要。”
杨阳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们借钱吧。”余人诧异地转过头:“咦!?”
“我看过报纸,龙眠唯一的线索——马尔亚姆将军正在东城首府坎塔萨度年假,据说下月中旬返回摩斯海峡,到时要见他就难了,所以我们决没有悠闲地磨上两个月的空闲。”
“唔……”持反对态度的几人发出烦恼的象声词。这时,希莉丝又想到一个好点子:“对了,维烈,你挖宝挖了那么多年,总有些存货吧,拿点出来救济我们。”众人不及欢呼,魔界宰相苦笑道:“全被扎姆卡特抢走了。”
……那条贪婪的红龙。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咬牙切齿声。
“算了,自力更生是正道。”杨阳首先振作起来,两手拍打床铺提高气势,“有肖恩和维烈在,任何工作都不必担心,即使有什么意外,也是未来的课题,我们必须抓紧眼前的机会。”
“嗯。”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肖恩由衷地道:“杨阳说的有道理。”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请假去公会。”希莉丝一捶定音。昭霆和莎莉耶默契地击掌:“终于可以乘船了!”耶拉姆泼了盆冷水:“今天的票肯定卖完了,下一班恐怕要到下礼拜。”
“也就是说还要打一个星期的工。”肖恩迅速计算出,转向友人,“维烈,委屈你了。”
“没关系。”
“话说回来,这里的老板真苛刻,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天,他居然分给我们这种房间。”莎莉耶气呼呼地打量室内,随即仰起头,“还是上下铺的怪床。”维烈微笑抚慰:“是模仿船上的设计。”
“哦。”
“可是,至少要给两间房吧!”希莉丝站在莎莉耶一边,娟丽的脸蛋泛着红晕,“我们有男有女耶!”肖恩不解地道:“不好吗?大家一起睡比较热闹啊。”
“啊——你也太无邪了!”
杨阳竖起食指,扫视三名男性,瞧得他们心头发紧:“你们,有没有裸睡的习惯?”
“没有!没有!”维烈红着脸摇头。耶拉姆冷冷地道:“我更加没有。”肖恩一脸惊讶:“这种天气裸睡?会冻死耶!”
“很好。”杨阳拍拍手,十分满意,“一共八张床,分派如下:女生睡上面,男生睡下面。”
“我睡你上面。”希莉丝勾住情人的手臂,神情有点娇羞。肖恩大方地道:“好啊。”耶拉姆手指昭霆,目光却对着莎莉耶:“我睡你下面,这女人晚上翻身一定跟活鱼一样。”昭霆大怒:“我也不要跟你睡!”莎莉耶咧开胜利的笑脸。
“那我跟维烈。”杨阳轻拍剩下的同伴。后者回以略带腼腆的温和笑容:“嗯。”
因为白天的劳累,多数人很快就睡着了。黑发少女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察觉她的动静,隔壁的红发佣兵奇道:“怎么了,阳?”
“我在想那个偷我们钱的贼。”杨阳的语气有一丝惧意,“好像…很可怕。”
“咦?”
“你想,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意料之中,无论是肖恩的恋童、耶拉姆的贪小便宜、维烈的精灵之眼——他掌握了我们的弱点和反应。”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希莉丝也不自在了,翻身面对她,“这件事不是普通盗贼干的,我们必须谨慎!”
“会不会是盗贼公会盯上了我们?”耶拉姆接口,原来他也没睡。
“盗贼公会有什么理由盯上我们?”
“可是这种情报收集能力和偷窃的手段,除了盗贼公会还有谁?当权者总不会偷我们的钱。”
两个少女无言以对。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是肖恩:“像在野地一样守夜警戒吧,如果有人上门,就可以揪出幕后主谋了。”杨阳和耶拉姆赞同,希莉丝却迟疑:“这样白天可能会吃不消。”
“也对。”三人气馁。这时,一直默默聆听的维烈温言道:“我布了结界,放心睡吧。”
“嗯。”虽然还是很在意事情的真相,但杨阳、耶拉姆和希莉丝确实累坏了,不一会儿就相继进入梦乡。惟独灵体的肖恩精力依旧旺盛,两手枕着后脑勺,细细回想当日的情景,却怎么也整理不出头绪,只得出实行者有四人的结论:假装迷路的孩子,叫火灾的人,碰飞精灵之眼的人,以及偷耶拉姆钱包的人。
而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个策划者。
会是谁呢,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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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历1038年冰之月24日-东城首府坎塔萨-下界王宫。
“师父,这座宫殿怎么样?”
伊维尔伦城主一边带路一边指点,“按照你的要求:环境清幽、出入方便、布置雅趣、不忌宠物,还有厨房和书室。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现在就提出来,我立刻叫人改进。”
他身后银发黑环的青年环顾姹紫嫣红的庭院,问道:“现在是冬天,怎么有花?”
“是水神的庇佑,那个花痴女偶尔也有点用处。”
“哦,真不错。”
“你喜欢?”罗兰一讶,转过头,“那我叫人多种点,你喜欢什么花?”帕西斯仿佛回忆什么似地笑了:“熏衣草。”
“这个那边就有,一大片,从你卧室望出去就能看见。”罗兰指了个方向。帕西斯喜出望外:“太好了。”顿了顿,他想起一件事:“啊,罗兰,你这儿的图书馆有死灵系的魔法书吧?”
“有是有,不过都放在密室里,你要看?为什么?”
“我是死灵法师。”帕西斯两手插腰,不满徒弟的迟钝。罗兰这一惊非同小可:“啊!?”
“喂,你该不会以为,死灵法师就是阴森邪气,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吧?”
“内在倒挺像的。”罗兰别开视线。帕西斯怒吼:“你说什么!”
“开玩笑,开玩笑。”罗兰笑着打圆场,“一会儿我就把密室的钥匙给你。不过,真没想到师父是死灵法师,你都用光系魔法。”
“这是因为那个瘟神。现在终于摆脱他,我当然要重操旧业,努力进修了。”
“来得及吗?”罗兰怀疑。帕西斯一脸自信地摇摇食指:“绝对没问题,这一千年我可不是白混的,只要把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就行了。”
再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金发青年不禁欣慰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一名侍卫匆匆跑近,先朝帕西斯行了一礼,然后对罗兰跪下一边膝盖:“大人,大神官阁下找您。”
“真是的。”东城城主无奈地吁了一口气。在他开口道歉之前,银发青年已体谅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开心点,这就是身为统治者的义务。我可以自己一个人逛,快去吧。”
“那我晚些再来陪师父。”
“不用,每晚陪我小酌一杯就行。”
“没问题。”留下一个孩子般清朗的浅笑,年轻的城主和侍卫一起离开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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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东之贤者不会吃饱饭没事打扰主君。
“达尔邦内海出现海盗?这倒是个新鲜的消息。”
听完心腹的报告,罗兰升起一股怀念之情。在他初当城主期间,最有名的一项政绩就是整治海盗,之后再没有此类不法份子在东城附近出没,还让他怪寂寞的。
“死灰复燃吗?有趣,去叫马尔亚姆来。”一边遗憾不能再亲自上阵,罗兰一边过滤出人选。
法利恩面露犹豫:“大人,是不是换个人比较好?马尔亚姆将军还在休假,而且他难得回来一次。”罗兰冷哼:“他闲着也是泡在旅馆里当醉鬼,调戏那些让人严重质疑他品位的服务生,不如滚回来做牛做马!”
“……是。”
当东城三将之一,就职海上要塞赫莱兹的马尔亚姆-麦斯韦恩换上军服,仪容整齐地走进城主办公室,他的主君已一扫先前的怒色,笑容亲切、温和,标准好好上司的模样。
马尔亚姆心中却警铃大响,和眼前的人相交多年,他非常清楚这个朋友笑面虎的特质。通常是笑得越阳光,肚子里的诡计越阴险。
“马克。”
不妙!连小名都叫出来了!看来最近真的太混,把罗兰气疯了。在战场上以勇敢著称的将军打心底冒出寒气,脚也有点发沭。恐吓够了,罗兰见好就收,改为正经的语气:“我看你最近挺无聊的,特地为你安排了一个度假胜地。”先前的警戒还残留着,马尔亚姆小心翼翼地道:“不必,我很有聊。”
“真的不必?多少人挤破头向我请求。”罗兰换了个闲散的坐姿,眉间浮起失望,“我是看你老大不小了,才给你这样的机会。”
“呃,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当然是约会场所,比你常去的三流酒馆浪漫一万倍的地方。那里有温暖的阳光;晴朗的蓝天;雪白的云朵;金色的沙滩;湛蓝的大海;还有,最必不可少的,身材丰满的美丽女郎。”
大神官拼命把上扬的唇角往下拉。而单纯的将军已经飞进了主君描绘的瑰丽景致:“你…你要让我去海边度假?”
“是啊。”这时罗兰的微笑在马尔亚姆眼中,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亲切。
“罗兰,你太好了!”
“哪里,只是……”
“只是?”马尔亚姆嗅出一丝不对,却不够他唤回不知消失在哪的理智。罗兰掩嘴叹息:“只是那里有一群海盗。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才干,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扫荡他们,还众美女一个和平幸福的家园。”
“哈哈哈,没问题,看我的!”某人已经完全掉进了陷阱,遥想以英雄之姿,一手搂着美女,一手砍翻海盗头子的情景,踏着意气风发的步子走出办公室。
“祝你船到成功,携美归来!”恶劣的主君在后面不负责任地挥手,然后在门关上的一刻,爆发出迟来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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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生涯的第二天,希莉丝就从冒险家公会借得大笔钱款,并把还债手续转往东城,因此之后的日子虽辛苦,众人的心情却颇为轻松。终于,冰之月末,耶拉姆预定了客船[海龙号]的票,杨阳一行郑重地向恩人一家道谢并告别。
“是吗,要走了。”老板娘一脸惋惜。她七岁大的女儿拉着棕发青年的衣摆泫然欲泣:“你不要走啦,肖恩哥哥。”
“乖,我们还会回来的。”
“真的?一言为定。”
希莉丝的眼神降到冰点以下。转过头的肖恩连忙摆出低声下气的姿态赔罪,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和小女孩亲热一点情人就一副吃人的表情。
金枪鱼旅馆的老板科尔沉稳地道:“今晚和客人打声招呼,你们也算和他们混熟了。”
“是。”耶拉姆下意识地使用了员工的口气。昭霆听得皱眉。维烈微笑道:“能否允许我使用店里的舞台?我是个吟游诗人。”
“哦,这真是最好的饯别礼,你尽管使用。”
拜听过同伴琴音的几人非常高兴,没听过的肖恩和莎莉耶则是兴奋期待,不料维烈的下一句话让每个人都傻了眼:“怎么样,杨阳,跟我合奏吧?”
“咦!”黑发少女指着自己,脸涨得通红,“我?我?”
“对啊,你会弹奏乐器吧,七弦琴会不会?”
“嗯,其实…我就七弦琴弹得比较好。”杨阳底气不足地道。竖琴有三十六根弦,当初她拼老命也记不下来,只好学七弦琴。在神官的悉心教导下,略有小成。
“对对,阳的七弦琴弹得忑棒!”昭霆为友人造势。杨阳“哪有忑棒”的反驳淹没在同伴们的叫好声中,没有人听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开始练习。”维烈绽开喜悦的笑容。
当晚,金枪鱼旅馆还是一如即往的热闹,酒客却明显多了几倍,其中有不少[海龙号]的船员。科尔不知用什么方法联络到他们,给予临时员工最后的照顾。对于他的用心,杨阳等人都很感激,尤其是希莉丝。因为这个圆满的句点,足以一扫同伴对母城的坏印象。
黑发少女僵硬地坐在舞台上,下方射来的视线令她局促不安,身上的衣服也是原因之一。为了今晚的表演,她特地换上迎冬祭那天的打扮,使自己有吟游诗人的样子,但还是没有自信。
看出她的状态,维烈柔声劝慰:“别紧张,就照白天的水准发挥。”
“嗯…唔。”话虽如此,杨阳依旧坐得像根木桩。这时,一个清亮的嗓音传遍全场:
“各位乡亲父老!”
脸皮厚得可比城墙的棕发青年跳上舞台,泰然迎接所有人的目光,继续朗声道,“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是我们七个向大家告别的日子,为了答谢诸位一个星期以来的照顾,我的两位同伴(手指杨阳和维烈),将为大家免费演奏,请千万捧场!”
“哦——”
欢呼声响彻大厅,伴随着鼓掌声和口哨声。聚在一张桌子旁的四人表情各异:昭霆振奋地叫好;希莉丝丢脸地掩住脸;莎莉耶装作不认识这个人;耶拉姆扼腕:“大好的赚钱机会,就这么给他放弃了。”
杨阳扑哧一笑,紧绷的心情霎时放松,等喧哗声小下去后,率先弹起怀里的七弦琴。
一首活泼轻快的曲调从她的指间流泻而出,越来越清晰地回荡在拥挤的室内,虽然指法还不是很成熟,技巧也不是很老练,却完整地传达出曲子的意境。人人仿佛闻到了清凉的树叶气息,感受到四月的暖阳照在肩头,绿色在眼前铺展开来。
当优美的竖琴声加入的刹那,茵绿的草坪绽开无数野花,多了几条清澈透明的小溪,纯朴的农庄飘起淡蓝色的炊烟,茂密的杨树林发出沙沙的和谐声韵,交织出如画的景致。
《春日田园曲》,在两人的合奏中获得诠释。
酒客们不知不觉漾开欢笑,随着音乐用脚或器皿打拍子。即将结束时,一个船员意犹未尽地唱起水手们最喜欢的《扬帆曲》。杨阳和维烈相视一笑,没觉得打扰,反而默契地一拨琴弦,不着痕迹地改变了曲调,一同放声歌唱:
“我们拥有天空,
还有那陆地、海洋;
我们拥有月亮,
还有那星星,森林;
我们永远在风中飞翔,
将所有纷争都深深埋葬;
我们永远不会安于闲静,
因为我们四海为家;
哦——飞吧飞吧,
扬帆万里,
在人生的旅途上无畏前进……”
温润的男声和剔透的女声融合成高昂的旋律,带着铿锵之音,令整个餐厅的气氛为之沸腾。大声叫好声,干杯声,欢快的歌声和成一气,金枪鱼旅馆里豪情万丈。
这是属于水手们的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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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被冰水浇醒的船员和旅客一拥而出,慌慌张张地奔向港口;与此同时,东城的将领在军舰上来回踱步,咒骂着骗人不打草稿的主君……
时值创世历1038年冰之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