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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鬼子的迫击炮弹炸出一个个的弹坑。
发现国军并没有进攻的企图时,他们才停止射击。
整个战场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虫子的鸣叫声都消失不见了。
“别少了东西。”张驴儿兴高采烈道:“桦子这一战打得舒坦,干掉了28个鬼子,老太爷我总算露脸了。”
哈宝手舞足蹈道:“我一口气干掉了六个。”
张驴儿不屑道:“要不是桦子,别说六个鬼子,你连六个鸟蛋都打不中。”
哈宝吭哧道:“反正我打死了六个。”
张驴儿淬了一口,对手下喊道:“撤。”
这一战缴获三八大盖12支、歪把子2挺、掷弹筒2支,各类子弹1600余发,手雷30枚、榴弹9枚,比师里补充的都多。
但是按照规矩,张驴儿必须上缴一部分。
他早已经打定主意,步枪上缴8支、机枪上缴一挺,掷弹筒、弹药等等则全部留下。
“你们以为事情过去了?”
可没想到,谢桐已经等在哪儿,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惶恐。
扫了一眼上交的缴获,他冷笑道:“是谁把那四个人放了的?”
张驴儿谄笑道:“谢长官指挥有方,王排长才带弟兄们打了胜仗,否则以2排这几块料怎么挡得住鬼子的进攻?”
他心里一阵哀嚎,缴获是留不住了。
谢桐“嗯”了一声,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说道:“不许再跨过那条河,否则军法从事。”
张驴儿立正道:“是。”
这时候,连部的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来道:“报告长官,师座、参座、团座都到了指挥所……”
谢桐立刻整理军服,神气活现道:“张排副,你让人把缴获送过来。王排长,我们打死几个鬼子?”
王排长不假思索道:“根据报告说大约28人左右,还有两名军官。”
谢桐冷哼一声,说道:“之前大战,我军毙敌数千,缴获也不过三百多支枪。现在缴获十多支步枪,难道鬼子只来了一个分队?”
“这……”
王湛到底是刚刚毕业的,脸皮子还有些嫩,不好意思扯谎。
张驴儿立正道:“报告谢长官,我排击退大批鬼子的进犯,敌人遗尸数十人,还有些被水冲走。
我军在阵地前沿打扫战场,得到这些战利品。”
谢桐点头道:“我判断至少是一个中队的鬼子。”
王湛违心道:“对,谢长官指挥有方,我军才能打败如此多的鬼子。”
“王排长随我到指挥部,其余人等坚守阵地,张排副这里就交给你了。”
谢桐一改之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满面春风的往指挥所跑去。
背后,张驴儿悄悄淬了一口,小声骂道:“夺他人的功劳,生儿子没腚眼的狗东西。”
张桦不禁莞尔,他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弟兄们,师座表扬我排勇武无双,是37师的柱石。
有功人员的名单已经报上去了,奖赏很快就会发下来。”
天还没亮,整个阵地上都是王湛的叨叨声。
他已经被提拔成中尉连副,但仍兼2排排长。
而且师长赵炳章还把自己的忠勇勋章挂在王湛的胸口,一时间他成了师里的风云人物。
看王湛喋喋不休的激动劲,张驴儿一脸不屑,小声对张桦说道:“半路出家而已,顶天一个中校,这么激动干嘛?”
国军中,由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又分进嫡系部队的,叫做“天子门生。”
培训班出来的叫做“半路出家”,能进陆军大学特别班的叫“修成金身”,进不了的自嘲为“地藏菩萨”,意思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升官发财了,还不许别人高兴高兴?”
张桦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
谢桐已经禁止部下过河,赵炳章也再三言明“勇气可嘉,但务必保存实力,以备将来”。
主动出击是不可能了,不晒太阳、混日子还能做什么?
张驴儿嗤笑一声,掏出一支烟点上,问道:“你小子算一卦,接下来是吉是凶?”
张桦装模作样的掐算一下,说道:“鬼子的工事差不多修好了,等他们的援军从别的地方赶来,37师肯定要吃苦头。
张施主还是多行善事,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张驴儿蹦起来,一脚踹在张桦的身上,骂道:“兔崽子会不会说话?
什么叫血光之灾,老太爷我现在就抽你一个血光之灾。”
看他说的凶狠,张桦告饶道:“头,开玩笑,开玩笑。”
张驴儿高高举起皮带,最后却没有抽下去
他恼怒的踢了张桦一脚,说道:“那咱们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张桦压顶嗓门说道:“有,只要老蒋不瞎指挥。”
张驴儿揉了揉鼻子,说道:“委座的事咱们管不着。
哎,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懒?”
张桦没好气的答道:“过几天鬼子轮番上阵,咱们想打个盹都难。
张排副,排里又分来一堆什么都不懂的壮丁。
您也别老围着我转,去操练操练他们呗。”
后头又送来500个壮丁,如今正处于熬鹰的阶段。
就是不给吃的,还被绑起来看管。
谁也没想到,半天的功夫就死了六个,一问才知道,这一路都没怎么吃饭。
赵炳章黑着脸骂了一通,下令给壮丁每人一碗稀粥,但仍要绑起来。
至于昨天战死的壮丁都埋在一个坑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等到野草长起来的时候,连37师的人也会忘掉。
话是说不下去了,张驴儿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知道张桦心里有气,但又有什么办法。
王湛好歹是个“地藏菩萨”,他张驴儿不过是阎王爷手下的手下的小鬼,能有个屁的手段。
咒骂几句后,张驴儿指着一干手下喝道:“一帮懒骨头,都给老太爷我继续挖工事,否则今天不许吃饭。”
壮丁们磨磨蹭蹭的站起来,又像蚂蚁似的一点点挖土。
张驴儿也不客气,抄起皮带就抽,很快阵地上又变得鬼哭狼嚎。
张桦都看在眼里,但和张驴儿一样,他又能怎么办?
一天又一天,最后风光的只有谢桐、王湛。
军里也下来查验了,缴获都是真的,于是鬼子的进攻规模变成一个步兵大队。
谢桐、王湛分别得到一颗云麾勋章,军长表示一等战事结束,立刻推荐两人去陆大深造。
至于张驴儿等人那肯定是屁事没有,连部送来五个罐头就打发了。
“咱们37师这几千人,硬是被一个鬼子中队拖住,这特么的成了功劳?”
张驴儿很愤怒,又在张桦面前抱怨。
张桦摇头道:“现在至少是一个步兵大队,还有飞机、大炮的增援。”
张驴儿一脸的不相信,掏出望远镜四处观望。
身为排副,张驴儿也有了挂望远镜的资格。
他想方设法的搞到一个,成天在阵地上显摆。
张桦说道:“头,鬼子狙击手就喜欢你这样。”
“狙击手?”张驴儿嗤笑道:“能有你小阎王厉害?”
张桦摇头道:“别人有瞄准镜,作用和望远镜差不多,两里地外打脑袋就不会落在腿上。
我再厉害,一里地就得看运气。”
“啥!”张驴儿立刻解下望远镜扔到张桦怀里,仿佛这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似的。
“便宜你小子了,以后打准点,别让什么什么手祸祸咱们。”
张桦只能苦笑道:“头,就凭我一个人有个蛋用。”
张驴儿骂道:“班里、排里随便你挑,难道这几十口子就没一个能用的?”
张桦解释道:“这些人一个识字的没有,我要的不是牲口,是会打仗的士兵。
头,我画的图他看不懂,做的安排他听不懂,到头来还不是单枪匹马?”
“难道不识字就不能打仗了?”张驴儿有些颓丧,又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赤党不也一样,怎么那么能打?”
37师的前身是杂牌,在赤党手上吃了大亏,余部才被中央军吞并。
张驴儿作为当事人,自然对赤党有深刻的印象。
张桦道:“别人在行军中都不忘记补习文化,是咱们能比的?
你信不信,鬼子打不败我们,但是我们永远不是赤党的对手。”
张驴儿一把捂住张桦的嘴,咆哮道:“你小子不要命了,真当军统吃白饭的?
从今以后,不许再提赤党两个字。”
张桦推开张驴儿,说道:“你这手该洗洗了。”
张驴儿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些话不许再说。”
张桦应了一声,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鬼子的阵地。
忽然他看到一股浓密的黑烟,应该是发动机里喷出来的。
但是望远镜的倍数不高,张桦什么都没有发现。
“鬼子开炮了,隐蔽。”
突然,鬼子阵地的后方冒出大团大团的烟雾。
张桦扯开喉咙大声吼叫起来。
壮丁们还在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轰轰轰。”
瞬间,阵地上冒出一团团的硝烟。
那些炸起的的淤泥还没有落在地上,又被另一股强劲的气流吹飞。
好久,才像雨点般的砸在地上。
“哗、哗。”
张驴儿、张桦都看不出人形了,背上、头上、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泥,要不是还在喘气,都能当庙里的灶王爷了。
“鬼子上来了。”
炮击才刚刚结束,鬼子的步兵已经冲过小河,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口中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板载。”
“天闹黑卡,板载。”
“嗒嗒嗒。”
最先开火的是一挺民二十四年造重机枪,是赵炳章从师直属队中调出来。
那几名机枪兵也是老手,他们并没有瞄准射击,而是不停晃动枪身射出一个个扇面,以求压制住对手的进攻。
“叮。”
就在这时,张桦听到一声清脆的轰鸣,接着就有人在地上翻滚。
“我的腿断了,救命啊!”
张驴儿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人竟是马辉。
“你他么的是不是傻,把掷弹筒支棱在腿上打?”张驴儿弄清事情原委后,抡圆胳膊就是几皮带。
还好掷弹筒是虚搭着的,马辉的腿上只被划出一个大口子,否则这小子的下半辈子只能拄拐杖。
“桦子,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识字的兵真的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