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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乡亲们一听这话,他们第一反应是振奋。然后第二反应却是懵逼。
只有高风心念一动,他就想到了——“是承哥儿?”
“没错。”甘昊麟点头,他就朝着高风一拱手,“恭喜高举人,令侄此次前去县城参加考试,一举拿下案首,而且还是东山县乃至整个东川府两百年来最年轻的案首,此事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川府,就连田知府听说后都已经差人去接他去省城一见。你们双柳村以后可算是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了!”
“太好了!”
听到这话,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村长立马精神大振,他一个激动跳起来大叫:“我们双柳村可算是要出一个官老爷了!以后我们就不用怕双桥村,也不用怕其他任何人来欺负我们了!”
“村长!”高风赶紧过去拉住他,“承哥儿现在还只是考中了一个秀才而已。至于其他的,那些还早呢,您先别把话说得太满。”
“就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过一个案首而已,而且还是小小一个县城里头的,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你们让那小子接下来府试会试殿试全都考第一名,我才服气!”季公子又忍不住冷声喊。
不过,在知道双柳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秀才后,他的气势已经软和了许多,说话的底气都不那么足了。
但他的这一声喊还是迅速让沉浸在狂喜中的乡亲们清醒了过来。
他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高风还是举人呢,这个人都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么现在,承哥儿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接下来什么时候考中举人,再什么时候能进京考进士还不一定呢!
而且在这个期间,季公子要是想对他们做点什么,那也就是他随便心念一转的事!
于是,心头好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无情的浇灭,他们再次陷入无尽的沉默当中。
只是季公子放完了狠话,他就一甩袖子:“算了!看着你们这群人这要死不活的德行,小爷心情都不好了。这些蛇皮你们要就拿回去,小爷我还不稀罕要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
他的那群小厮自然也把收缴来的蛇皮蛇肉干都随手一扔,人就浩浩荡荡跟着季公子走了。
好容易解决了这个人,甘昊麟就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高老板,实在是对不住,这个姓季的他爹刚升官了,都已经和我爹平起平坐,所以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在我跟前能扬眉吐气了,一天到晚都跟只嘚瑟得公鸡似的,到处耀武扬威。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居然都找到这里来了!”
“没事,事情解决了就好。”高风只是摇头,“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面,还给我们带来这个好消息,事情怕是不会这么容易了结。”
“哎,可不是吗?这年头,有权有势就是一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甘昊麟低叹一声。他自觉没脸再面对高风,毕竟这个季公子可是他带来这里的!所以他再朝着村长以及乡亲们认个错,就赶紧转身走人了。
“我去追上姓季的,再去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一定不能让他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有他这句话,乡亲们的心却并没有怎么放下。
毕竟甘昊麟自己都说了——季公子他爹现在和甘昊麟的爹官位差不多,季公子早不把他给放在眼里了,那他现在又能有几成把握说服那个人?
大家连忙回头看向高风和村长,就见村长也一脸愁苦。
“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这里都是谁家的东西,你们自己认一认,找到了就拿回家去吧!接下来……大家都小心点,千万别得罪那些权贵人家的公子哥。”
“还有风哥儿,你跟我来一趟。”
“好。”高风低下头,就跟着村长走了。
目送这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乡亲们也才纷纷长叹口气。
“我才发现,原来咱们手里光有几个钱一点用都没有!除了能多吃几口肉,多扯几尺布做几件鲜亮的衣裳,还能干什么?可有权有势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想对付咱们就能对付咱们的!而咱们只要被盯上了,那就死定了!咱们的确还是差那些权贵人家太远了啊!”
“所以说,光有钱没用,更重要的还是得有权。可有权的话……也就只能让家里的男丁去读书考功名了。在那之前,咱们还是低调些的好。”
“是啊是啊,低调最好。不然谁知道哪天咱们又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然后就被人给灭了?这贵人的心思可不好猜啊!”
……
大家纷纷叹息着,各自找到自家的东西,就抱着东西,长吁短叹的回家去了。
接下来,这些人浮躁的心思果然沉稳了许多。就连和双桥村那边干架的事情也少了,一个月最多一两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现在。
高风跟着村长一起回到村长家里,两个人跨过门槛后关上门,就看到村长家院子里正稳稳坐着两个身影。
见他们来了,这两个身影立马站起来,笑呵呵的朝他们行礼。
“高老板,黄村长,刚才我的戏唱得怎么样?够不够逼真?要是有哪里不够好的,你们千万要给我指出来,我好改!”
外头的乡亲们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对他们态度这么亲热温和的人,赫然就是方才在醉仙楼门口大吵大闹,还对村长动手动脚、还口出恶言的季公子!
而在季公子身边,还一脸微笑的,当然就是紧跟着季公子离开的甘昊麟了。
他也上前来对村长行个礼:“情急之下,我们误伤了您,这是我们不对。我们向您陪个不是,还望您海涵。”
“没事没事。”村长赶紧摆手,“这样看起来反倒更逼真了,这是好事。我看刚才村里那些人都被吓得不轻呢!临走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一个个比我还白,现在肯定受到教训了。只要把他们给震慑到了,那就行,我这把老骨头硬着呢,没事的!”
看他蹦跳几下,果真安然无恙的样子,大家也都放下心,也才一齐露出笑脸。
要是村里有人看到,他们肯定会好奇:刚才这群人不还闹得不可开交吗?最后还不欢而散了。可怎么一扭头,他们却又在这里凑到一起,还相处得这么和睦?
这件事就要从头说起了:原来,甘昊麟和季公子都是高风请来帮忙的。而且这两个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就将世家公子的嚣张霸道展现得淋漓尽致,也好好的让双柳村的乡亲们看到了当有钱人对上有权有势的人的时候是什么结局。
更何况,他们现在也还没有钱到那个份上呢!
村长自然也是助演。一开始高风去和他商量要给乡亲们好好的上一课,好帮助他们认清事实的时候,村长就满口答应。
他是一村之长,当然打从心底里的希望村子能继续发扬光大。对于乡亲们现在飘飘然的德行,其实他心里比高风还要着急。因此高风才来找他提了一句,他就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今天他演出得也分外卖力。
这一晚,好些村民应该都睡不着觉了。
但高风一群人却都对这个成果很满意。
所以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让村长家的人悄悄的去客栈端来几个下酒菜,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小的办了一个庆功宴。
酒席上,高风又忍不住问甘昊麟:“甘公子,方才你说的是真的吗?承哥儿他果然中了案首?”
“那还用说?这么大的事情,我想扯谎也扯不了啊!”甘昊麟毫不犹豫的点头。
说着,他还冲高风摇头。“高举人你也真是的,家里藏着这么大一个宝贝,你居然一声不吭,一直藏着掖着到现在!这次要不是高承去参加乡试,一鸣惊人,我们怕是都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侄子呢!”
高风无奈摇头。“我本以为他就是去摸一下门路,结果谁知道……”
“哎哎哎,这种矫情话你就别说了啊!多说伤感情!”甘昊麟连忙打断他,“想当初,我练武不行,我爹为了逼我进学,愣是拿鞭子抽我,赶我进学堂。为了让我有兴趣读书,先生也换了一个又一个,花的钱一个比一个多。就这样,我也没学出什么名堂来。结果你家侄子这才读书几年,他就已经远远胜过我们了!这事想想我还觉得脸上臊得慌呢!”
季公子也感叹着直点头。“我也一样。因为这个,我爹可没少说我,我爷爷更是大骂我是季家的耻辱,差点就把我赶出家门了。所以说啊,老天爷造人,那都各自有各自的天分。比如这个高承就是读书好,高老板你们夫妻养蛇好,至于我们几个嘛……反正直到现在,我自己什么其他天分没发现,倒是在吃喝上十分的专精!”
“哪有。季公子你唱戏也好,今天的这出戏你就演得很好,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高风对他举起茶碗。
季公子顿时得意起来。“说起唱戏,我还真能吹嘘上几句。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听过的戏,只听一遍我就能一字不漏的唱出来,强调韵脚一点不差,好些次给人听到了,还以为就是那个角儿自己在唱呢!”
只是马上,他又脸一垮。“只可惜我爹却说,唱戏那是下九流的玩意,我们权贵人家的子弟可不许玩这个。我只能背着他偷偷的唱几句,还老是被他抓到,然后抓到了就打。你们说,明明都是爱好,怎么还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了呢?”
“爱好没有三六九等之分,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所谓的三六九等,不过是有些人出于自己的利益考量特意划分出来的。其他人又因为各自的利益关系,曲意逢迎。时间一长,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等级。其实说白了,根本就是人心作祟,却和爱好没有任何关系。”高风沉声道。
啪啪啪!
听他说出这番话,季公子顿时激动得直拍手。
“好啊!高老板你果真是真知灼见。你这番话正合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娘子。”高风说道。
“是吗?”季公子点点头,“你的夫人也是一个奇女子,这个我一直都知道。看来我选择和你们做朋友是对的,你们真是我的知心人!”
说着,他就连忙举起酒杯要朝高风敬酒。
而且一杯不够,他连敬了高风好几杯。
喝到高兴处,他还放下酒杯站起来:“今天我心情好,我来给你们唱一段戏!”
他的戏的确唱得好。腔调婉转悠扬,身段也婀娜多姿,眼神更是妩媚诱人。要是换上戏服,那活脱脱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
只可惜,囿于他的身份,他这样的面貌注定只能让亲近的人看上几眼。在外人跟前,他是露都不敢露出一点端倪的。
高风这么不爱热闹的人,在看过之后,他都不禁拍手叫好。
村长和甘昊麟更不用说,两个人更是不停的鼓掌,就让季公子更有兴致,一连给他们唱了好几首。
如此一来,宾主尽欢。
吃完酒席,高风回到家里,他都不禁向顾采宁感叹:“季公子在唱戏上的确很有天分。只可惜……哎,这也只能成为他私底下的一个爱好,永远端不上台面。”
“一个人要想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爱好公诸于众,要么豁出去脸面什么都不管,要么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那么不管他喜欢什么,别人都只有笑着拍马屁的份,时间一长,这个爱好就被捧高了。既然他这两样都做不到,那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憋憋屈屈的。”顾采宁冷声道,“不过,这也是天下大部分人的常态。毕竟能随心所欲的活着的人太少了。”
“是啊!”高风点头表示同意,“所以咱们还得继续朝上奋斗。我们辛苦这么多年、为了生活压抑自己也就算了。但我们的孩子绝对不能活得和我们一样。”
“不,我们的压抑也只是暂时的。等以后,我们也能站在人群顶端,彻底放飞自我。”顾采宁一脸认真的纠正他。
高风顿时一阵心潮澎湃。
“你说得没错,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到这里,夫妻俩不禁相视一笑。
如此,时间又过去半个月。
然后,承哥儿终于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骑着高头大马,被县太爷的衙役们吹吹打打的送回来的!
到这个时候,整个东山县上下的人就都知道——观音镇双柳村的高承中了这一科的案首!
而且,这个案首才刚满十岁!
于是,消息一下爆炸了,所有人听说消息后都赶来看热闹。而高承在中了案首之后就已经骑着马游过街,后来又挨个在县太爷和知府大人跟前露过面了。所以现在再被人这么围观,他也一点都不害怕,反倒面带微笑,还不停的抬手和两旁的人打招呼。
落落大方的姿态,让看到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再稍稍打听一下,当知道高承是高风的亲侄子,大家就都恍然大悟。
“原来是高举人的侄子啊!那就难怪了。这个高举人就是个厉害的,那么他的侄子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都是一家人,他中案首那是应该的!”
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把高承和高风给联系到了一起。至于高承他亲爹高天赐,则是直接被人给无视掉了。
不止是外头的人这么说。当高承被人吹吹打打的送回双柳村的时候,双柳村的乡亲们也都是这么感叹的——
“这孩子多亏一早就跟了风哥儿一家子。不然的话,要是跟在他爹身边,这么一棵好苗子肯定就废了!”
“风哥儿真是心善啊,被他娘他弟弟欺负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以德报怨,好吃好喝的把反承哥儿养大了不说,还花了那么多钱供他读书考学。以后承哥儿可得好好报答他才行!”
这话听在田氏耳朵里,她可不乐意了。
“明明承哥儿是我的亲孙子,我儿的亲儿子。他读书这么好,全都是多亏了我儿!高风那野种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他有那么多钱,不也没把两个闺女给教好?你们看看他家里那两个丫头都野成什么样了!还有那个儿子读书也不行嘛!所以还是我孙子自己厉害,他能考中秀才多亏了我儿会读书!”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蹲在村子里醉仙楼的后门口等着收别人吃剩下的饭菜。
那一次把他们母子俩拖到陈家祖坟里,当着他们的面将陈旭冉给打得半死后,高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他们母子俩,隔壁邻居家也彻底断了对他们的接济。
没吃没喝,他们母子俩饿得前胸贴后背。
亏得很快,村子里就开了酒楼和客栈。每天这两处都会多出来许多剩菜剩饭,村里好些野猫野狗都守在后门口等着酒楼伙计把剩菜剩饭扔出来好一饱口福呢!
田氏很快也发现了这个宝地,从此一到饭点就守在这里。不仅自己吃饱喝足,还能打包回去把儿子也给养得白白胖胖的。
对于田氏这样的举动,酒楼和客栈的伙计自然第一时间告知了高风和顾采宁。
顾采宁随意摆手。“能腆着脸干出这事也是她的本事,那就随便她吧!”
于是,田氏就长期驻扎在了醉仙楼后厨。
这样,每天他们母子都能吃到酒楼里的新鲜饭菜——虽然是别人吃剩下的,但也是有鱼有肉,可比他们之前的生活强多了!
时间一长,这母子俩竟然还都长胖了不少!
当然,一边白吃着醉仙楼的饭菜,她嘴里也没少对高风和顾采宁夫妻俩骂骂咧咧。还有高承,这个没用的孙子更是她这几年集中咒骂的对象——
“都怪他!要是他一开始麻溜的把顾宁娘肚子里那块肉给卸了,高风那野种肯定就只顾着伤心,又哪来的心思发疯?我们现在这个结局,全都是他害得!”
私底下,她也去找过高承好几次,高承始终避而不见。她就骂得更狠了。
结果现在,高承中了案首,荣耀归乡,她就一改之前嫌弃的态度,把这个孙子没口的夸。
当然,在夸孙子的时候,她也没忘记鄙夷高风一家。
身边的人听到她这么说,他们都听不下去了。
“你孙子再厉害再会读书,要是没钱供他上学堂念书认字,没钱给他买笔墨纸砚,没钱送他去县城赶考,那他也当不了案首啊!所以说,这一切还是归功于高举人!”
“我呸!还高举人呢,那野种一个大字都不认识,这举人身份就是白捡回去的。他养我孙子,那是他欠我的,现在只是在我孙子身上补回来而已。那是他应该做的!”田氏狠狠唾了口。
正好这个时候酒楼伙计又出来放菜。听到田氏这么骂高风,他不乐意了:“有你这样的人吗?一家子白吃我们东家的,结果还在这里骂街?这些东西我不给你了,你给我滚!”
“哼,滚就滚!你当我稀罕你们这里的破菜烂饭啊?现在我孙子都已经是秀才了,以后光靠他我们就能吃香喝辣。等他以后考中当官了,回头你们还都得回来求他提携呢!”
田氏得意的撇撇嘴,她就连剩菜都不要了,赶紧拔腿就跑回家和儿子商量这件事去。
“我呸!”
伙计见状,他也狠狠唾了口。“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玩意,你就先给我嘚瑟去吧!不过,就你家那大孙子……呵呵,你想依靠他?那你们还是做梦更实在!”
此时在村子前头,高承已经骑着马来到了高风家大门口。
看到高承穿着秀才的青布长袍,长身玉立骑在马背上,被人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来到自己跟前,他心底都油然生出一股骄傲感。
他突然明白了张元立夫妻在听说玮哥儿在边关立功,还升为十夫长后为什么会那么得意了。现如今自己的侄子才不过中了个秀才,他也开心得不行,甚至都生出了想要到处去炫耀一下的心思!
不过他好歹忍住了。
骏马稳稳停下脚步,高承就翻身下马,然后他对着站在门口的高风和顾采宁躬身一礼:“侄儿去县城赶考,本来上个月就该回家的。结果稀里糊涂拖到现在,让伯父伯母担心了,还请伯父伯母见谅。不过,好歹侄儿不负您二老的期望,考回来一个秀才的功名,所以就请伯母伯母看在这个秀才功名的面子上,饶恕侄儿一回吧!”
这小家伙!
他也知道他一去两个多月,却迟迟没有送回来任何消息是不对的啊?
不过,才刚认错,马上他就又开始为自己找理由开脱。这小家伙简直跟条泥鳅似的,滑溜得很!
高风转头看看顾采宁,就见顾采宁含笑点头。
他才颔首:“回来就好。你可是咱们村里的第一个秀才,你这个功名可是给村里大大长了脸面了,伯父哪会责怪你?现在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酒席,你赶紧进来梳洗一下,马上就要开席了!”
“是,多谢伯父伯母!”高承赶紧点头。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高喊:“慢着!”
大家纷纷转头去看,就见田氏手里推着一辆独轮车,独轮车上赫然瘫坐着她的宝贝儿子高天赐。
这母子俩径自来到高承跟前,田氏一脸关切的看着高承:“承哥儿,你是咱们老高家的孩子,现在你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这可是咱们老高家的脸面!那么这个酒席就该你爹为你主持才对,你爹等这一天可都等了好多年了!”
高天赐恨恨的盯着高承这张和翠翘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看了好一会,他才说道:“没错。我是你亲爹,那么现在你的喜事,那就该我来主持才对。”
说完,他还斜眼瞥了高风顾采宁夫妻一眼。“大哥大嫂,这几年多谢你们帮我照顾我儿子。不过现在,这孩子我们要接回去了。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语气里的得意和高高在上,简直让人想把他从车上拽下来再狠狠打一顿!
至少,四周围的乡亲们都被他这一通不要脸的话给气着了。
“高天赐,你要不要脸?承哥儿他能有今天,可全都多亏了风哥儿!他辛辛苦苦培养反承哥儿到今天,好容易出了点成功,你就颠颠的跑过来摘桃子,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儿子是他们心甘情愿给我养的,又不是我逼他们。反正承哥儿是我亲生的,现在我就要把我亲儿子接回家,你们谁有资格拦着?”高天赐不以为耻,反倒得意洋洋的斜眼睨着高风那边。
不管他怎么瞎嘚瑟,顾采宁和高风的反应一直十分平静。
一直等到他把话说完了,顾采宁才淡然问高承:“承哥儿,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高承慢条斯理的回答:“侄儿这些年虽然承蒙大伯大伯母照顾,但父亲大人的生恩侄儿一直不敢忘记。所以现在,由侄儿的亲爹来为侄儿主持这个喜事,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
“呸!白眼狼!”
“高承,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村里人听了,立马有人开始咒骂高承。
可不管他们怎么骂,高承都是一脸淡然。
“只不过……”
很快,他又慢悠悠的开口:“不过我要事先和你们说一句——在回家之前,我刚在省城的石头斋定了一套文房四宝,那些花去了我未来一年的禄米。所以,接下来孩儿的书本以及一干杂费,以及和县城的同门们来往的费用,就只能靠你们了。”
“你说什么?!”
田氏立马拔高音调。
高天赐也睁圆了双眼:“你个败家子!石头斋的一杆狼毫笔就要四五两银子,一套文房四宝少说也要二十两。这么多钱,都够咱们一家子嚼用一年还有余的,你竟然都花了?”
“身边的同门都是用的这样的东西,我怎么能落下风?那以后我还怎么在人群里混?”高承一脸委屈。末了,他还低声咕哝了一句,“再说了,以前我的笔墨纸砚也都是用的这个档次的,大伯大伯母付钱都爽快得很,从没有皱一下眉头。”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让他们给你出钱好了!反正你考中了,他们脸上不一样有光?”田氏立马就说。
顾采宁一声冷笑。“我脸上是写着‘我是冤大头’几个字吗?想带你宝贝孙子回家,那现在你们就给我滚!”
高承麻溜的又朝田氏高天赐母子讨好的笑了笑:“奶奶,爹,咱们赶紧走吧!孩儿在外奔波了许久,现在已经累得不行,正想回家洗澡睡一觉呢!”
“回家个屁啊回!”田氏破口大骂,“你个败家玩意,我们家可养不起。你赶紧哪凉快给我哪里呆着去,我家可不是你家!”
说着,她就赶紧推上宝贝儿子,一溜烟的跑了。
目送这对母子扬长而去,高承就又回头对顾采宁和高风两个人一拱手:“奶奶和我爹又不要我了,大伯大伯母还请发发善心,再收留侄儿一次吧!”
高风转头看向顾采宁,顾采宁就点头。“那就进来吧!”
“多谢大伯,多谢大伯母!你们二位的收容养育之恩,侄儿没齿难忘!”高承赶紧道谢,就连忙跟在他们后头又跨进了高风家的大门。
进门之后,高风才回头看他一眼。“承哥儿,刚才你对你奶奶和你爹的态度……”
“哦,就当做是我给大伯你们养我这么多年的一点回报了。顺便,也为我以后和他们断绝关系打下基础。”高承淡然回应,“等以后我考中了更高的功名,我可不想被这么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拖后腿。”
转瞬之间,他脸上的讨好和欢喜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淡漠无情。
冰冷的语气,冰冷的眼神,却出现在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身上,莫名让人后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