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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乡亲们的意料之外,好些人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
倒是前来拜会晚哥儿的人闻言大喜。
“远神子,晚辈可算是找到您了!当初在永州听您一席话,晚辈如醍醐灌顶,瞬息参透了五六年来都参不透的奥秘。您真是晚辈的大恩人!现在,晚辈是特地来投奔您的,还请您不要嫌弃晚辈粗鄙,晚辈愿意侍奉在您身边,为您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一个年纪三十开外的大男人,对着晚哥儿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口一个晚辈,这画面别提多滑稽了。
但是,年轻的晚哥儿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拜倒在跟前的这个人,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悠远。甚至就连他身上的气度都一下变得淡泊飘然起来,这就使得他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了!
再看看晚哥儿身边的王昭,他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好一会,才听晚哥儿幽幽开口:“我游历天下十余年,途中一直没有选择收徒,是因为我觉得我根基尚浅,修为不够,收徒只会害了人。到现在该看的天下美景已经看完,但我依然年轻。接下来十年,我要静下心来著书立说,所以我依然不会收徒。只不过,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卯时会在村里讲述我这些年参悟的心得体会半个时辰。如果你真有心追随我的话,到时候直接过来听就是了。”
“多谢远神子,多谢!晚辈知道了,晚辈一定每天都来!”
来人本来以为要被他给拒绝了呢!却没想到话锋一转,晚哥儿又给提供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大喜过望,赶紧行个大礼,就兴冲冲的出去找客栈投宿了。
至于他带过来拜师的厚礼自然留下了。
人虽然走了,但因为他而引发的这个惊天大八卦的影响却还久久没有停歇。
原本对晚哥儿没多少印象的乡亲们现在全都一股脑的涌到他跟前。
“晚哥儿,是真的吗?你就是远神子?远神子是你?”
“你真有那么神啊?那你给我算算,我家祖上是什么人?”
……
大家将他团团包围起来,七嘴八舌口沫横飞,声音大得都快把屋顶给掀了!
顾采宁头都大了。
要是这群人环绕的对象是她,她怕是早已经爆发了!
可是看看晚哥儿……
这小家伙却还一脸和善的模样,那么耐心的回答每一个人的问题。
顾采宁又嘴角抽抽。
“果然,这小家伙口口声声跟咱们回来养老,的确是别有居心!”她低声道。
高风也一脸无奈。“本来还说要回来安养晚年的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的确如此。
晚哥儿的真实身份放出去,整个村子里都爆了!
他被乡亲们围到晚上,一直到天黑了,这些好奇心重的人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散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晚哥儿脸上才终于露出了几分疲态。
赶紧一屁股坐下,连往嘴里灌进去五六杯水,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算是把人都给打发走了!”
喘口气,他再回头看看那边幸灾乐祸的顾采宁夫妻俩,他又垮下脸:“爹娘,你们太狠心了!眼睁睁看着孩儿被那么多人围攻,你们竟然也不来救我!”
“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结局吗?”顾采宁只道。
晚哥儿就撇唇。
“孩儿这么做,不也都是为了你们好吗?您二老喜好清净,最厌恶被无关之人围着说闲话。现在孩儿把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吸引走了,他们以后也都只会围着孩儿转,你们不就清净了?孩儿一心孝顺你们二老,你们竟然还不领情!”
“这难道不是你在广纳学徒之余,顺手做的一点事吗?”高风沉声道。
晚哥儿顿时肩膀一垮。
“你们这样做爹娘是不行的!做父母的,难道不该鼓励孩子,夸奖孩子吗?可你们倒好,一天到晚就知道说大实话。也亏得是姐姐和我都心理强大,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你们给伤成什么样呢!”
高风看着儿子故作幽怨的叹了半天的气,他才开口:“其实刚才还是有人来找我们了,他们想帮你说一门亲事。”
晚哥儿立马吓得跳起来了!
“我不成亲!我还小,还没准备好呢!”
“放心,我们把人都给回了。我们都说了,你已经投身给你的算命大业,这辈子都不娶媳妇了。”顾采宁就道。
晚哥儿才松了口气。
只是马上他又察觉到不对。“爹娘,你们不反对我一辈子不娶吗?”
“人活一辈子,有许多事情要做,成亲生子只是其中一项。但也有人是会忽略掉这一项,而用这个时间去做对他而言更有意义的另一件事的。所以,只要你自己不后悔,我们有什么关系?”顾采宁淡然道。
丢下这话,她就和高风走了。
晚哥儿却因为这话鼻子一酸,人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最终还是王昭走到他身边。“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多话,到头来一句都没有派上用场,你心里其实很失落吧?”
晚哥儿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就你会说话!今晚上回去,心经抄二十遍!”
“是。”王昭立马点头。
晚哥儿这才扭过头,他连忙擦擦眼角,迈步又回了东北角的院子里。
第二天卯时,他果然已经穿戴停当,开始在王府门口讲述他这些年游历天下的心得体会了。
这个时候,也是顾采宁他们惯常起床晨练的时刻。
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他们依然坚持住了这个习惯。
只不过现在的双柳村地方已经比当初大了许多,他们一圈跑下来,就用了足足半个时辰。
而再等他们回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就见到原本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十多个。其中还有好些都在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只有那个昨天找上门想要做晚哥儿弟子的人还正襟危坐,一脸认真的听着。
等到晚哥儿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徐徐起身:“今天就说到这里,余下的明日继续。”
“大师慢走。”那个人毕恭毕敬的行礼,目送他离开后,这才转身回去客栈。
接下来几天,晚哥儿是远神子的消息传遍了附近的村镇,也将更多的人带到了双柳村来。
只不过,晚哥儿对外宣称他现在要闭门钻研,拒不见客。谁要见他,只管每天早上卯时过来听他说话就是了!
一开始的确有不少人冲着他的名声来的,但听过他几次说话后,来的人就渐渐少了。
“毕竟,天天这么早起对许多人来说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我说的东西又晦涩难懂,没有一点慧根那是根本听不下去的!天长日久,大浪淘沙,自然就把不合适的人都给淘汰走了,留下的都是性情坚韧、又极具慧根之人。”晚哥儿得意洋洋的向他们解释。
“哦。”顾采宁和高风只有一个字奉送。
晚哥儿对这对爹娘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
说完了自己的计划,他就反过来问他们:“对了爹娘,这些日子我看你们白天也不停的在朝外跑。想来你们已经把村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吧!那你们一天天的还在外头跑什么?”
“我们打算在村里建一个武馆,教导那些有武学根骨的孩子。如果能培养出来几个送到军中,那也是帮朝廷输送人才了。”高风道。
“这样啊!挺好的。爹娘你们晚年有点事做,孩儿也就不担心你们闲得无聊了。”晚哥儿赶紧点头。
他们双方都对对方在做的事情不感兴趣,自然也就只随口问上一句,大概知道点情况,就不再多打听了。
如此,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却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而且各自的事业进行得还都挺红火的!
晚哥儿不用说,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全天下打响了名号。现在终于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他的信徒们自然趋之若鹜。
虽然其中八九成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但好歹也还有那么几个货真价实的。他用实际行动一个一个把他们都给筛选出来,最终集结成一支小小的队伍。
高风和顾采宁更不用说。
他们本来就名声在外,尤其在双柳村,他们俩更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关于他们一家人早年在村子里,每天早起练功的说法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现在顾长水夫妻俩回来后,那些后来成长起来的人发现还真是这样!
这一家人简直自律得可怕!
很快就有人有样学样,也开始天天早起跟在他们身后晨练。
就算学不成他们的本事,但好歹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啊!
因而后来高风和顾采宁着手开武馆,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武官才刚开起来,十里八乡来报名的孩子就已经把名额全都给抢光了!后来的人根本都没资格!
当然了,他们的武馆和外头那些光是练功强身的武馆不一样。
他们的这个所谓武馆,其实就是后世的军事学校。学校里进行军事化管理,孩子们除了练习功夫外,还有各种野外求生技能培训、军事素养课程,以及领兵作战课程,甚至还有骑射课、枪械课等等,内容可比外头的武官丰富多了!
当然,对人的要求也高得多。但对于喜好征战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是天堂!
相对应的,只要能通过所有考核的,他们上了战场绝对是很快就能成为骨干人物!
更别提第二年顾采宁就和晨丫头晓丫头达成协定:每年他们都会从武馆里挑选出一匹精英前去战场实地学习。
后来这些人不出意外的都被博海军和瀚海军抢走了。
再后来,林家人也发现了这个宝库,赶紧也来抢人。
随后其他军营也都纷纷赶来,他们双柳村里这个小小的武馆才正式改名为双柳军事学校,也成为了天朝第一个系统化的军事学院。
自此,子承父业的将门世家传统被打破,平民子弟也有了入军营做将官的机会。
本来只是闲得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顾采宁和高风哪里想到,他们稀里糊涂的竟然干出来这么一件大事?
“想我出身贫寒,一辈子辛辛苦苦折腾二十多年,好容易才出人头地。可这个出人头地的代价却是我这一身的伤痛。最关键的是这些伤痛还不是在疆场上和敌人对阵造成的,而是被自己人伤的!这个教训我必须牢牢记住,也不能再让后人赴上我的后尘。”
“所以,这个军事学校开办起来也好。可以给许多和当初的我一样的寒门子弟提供机会,也能为我天朝输出更多的人才,一举两得。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把它办大吧!”
高风一脸认真的和顾采宁商量。
顾采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然是歪打正着,但这个结果也不错嘛!
于是两个人同已经升为东川省知府的陈昂商量一下,陈昂自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划地盘,拨款修建学校……所有顾采宁和高风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便利,他全都给他们想到了!
双柳军事学院正式挂牌,成为官方学院。
再后来,由各个将门世家创办的军事学院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但顾采宁和高风创办的这一个依然是所有军事学院里头的翘楚!
它的成就让其他所有军事学院都望尘莫及!
他们夫妻驰骋一生,满肚子的实战经验和理论经验都找到了发挥的余地,夫妻二人再次毫不吝惜的燃烧起自己。
尤其是高风,他在短暂的休整过后,立马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创办军事学院当中。那一份火热燃烧的激情,让顾采宁都叹为观止。
对此,高风只是道:“原本我以为,我告老还乡之后就是废人一个了。结果没想到,原来老了废了的我还有这么大的用处?那我就一定要用尽我的余热,去温暖更多的人!”
他也的确说到做到。
难得他对除了行军打仗之类的第二件事这么认真,顾采宁自然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支持他。
在他们两个人的齐心协力指向,他们的军事学院发展极快!
不过十年功夫,他们的第一批学员就已经成功在边关打响了名号,甚至还有一个学员在制造枪械方面展现出来独到的天赋。他竟然把顾采宁心心念念的狙击枪给做出来了!
如此,双柳军事学院虽然地方偏僻,却是全天下所有想要从军的男儿女儿心中的第一选择。甚至甘家洛家林家的子弟,好些也都要来他们这边研学一两年。
京城里的那些原本拍着手欢送他们夫妻回乡的官员见状,好些人都气哭了!
“不是说告老还乡的吗?他这叫回乡养老的样子吗?”
“我就知道,他们俩都不是安分的人!他们说话不算话!”
“我就没见过比他们更爱表现的人了!”
……
可不管他们说什么,顾采宁和高风晚年的作为还是又得到了皇帝的赞赏。全天下的百姓也大都是支持他们的。
尤其这个军事学院里培养出来的大都是男人,顾采宁对此也并没有任何意见,所以……这些人也就嘴上马上几句,并没有做出多少实际的反对。
因此顾采宁和高风的晚年事业蒸蒸日上,两个人的名声再次被全天下的百姓口口相传。
只不过……
高风也就再支撑了十年。
本来那次旧伤复发之后就没有再好起来。这十年间他又劳心劳力,愣是把所以的精力都投注在了创办学院上。
到头来,他油尽灯枯。在一天去学院里巡视完毕,走出学院大门就一头栽倒下去,然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但或许也是老天爷垂怜,他倒下后也不过两三天,人就合上了眼,并没有受太多的苦。
当晨丫头晓丫头姐弟几个匆忙从边关赶回来奔丧的时候,他们姐弟几个都团团围绕在顾采宁身边。
“娘,您千万要节哀啊!”
“爹走了,还有我们呢!您千万不能因为伤心过度坏了身子!”
顾采宁嘴角抽抽。
她抬起头看着这群孩子们。“你们看我像是伤心过度的样子吗?”
呃……
“不像。”
“那不就是了?”顾采宁轻笑,“你们爹身体不好早早的去了,这事对我来说虽然是一大打击,但我也不算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人。更何况他走了,身后却还留了那么多事情给我呢!我自己也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我干嘛要伤心?”
“我的眼泪已经在和他诀别的时候流过了,那么这事就过去了。”
她可真够爽快的!
这下轮到孩子们嘴角抽抽了。
不过看到顾采宁的确精神不错,不是故意振作给他们看的,他们也就放心了。
高风的葬礼十分的热闹,皇帝虽然不能来,却派了大公子和太子一起过来吊唁。太子甚至还亲自为高风抬棺,作为对他为天朝奉献一生的报答。
高风的墓碑更不用说,上头的一字一句,全部由皇帝亲笔手书。这份荣耀,天下无双!
而等葬了高风之后,顾采宁就继续看管着学院,和柳小姐书信来往,关注着天下女学的进展。
柳小姐和高承成亲后,他们两个人依然将精力都放在开办女学上。等将甘州肃州的女学扶持起来后,他们俩就又继续转辗其他地方,一个接着一个的将女学给开办起来。
到头来,他们竟然成了举国闻名的教育家。所有女学里都挂着他们俩的画像,后世的所有女学学子们都将他们视为祖师爷!
当然,这是后话,也是顾采宁他们全都没有料到的走向。
只说现在,虽然高风过世了,但有顾采宁坐镇,不管女学还是军事学院依然在飞速的发展着。
京城那边,皇后给几位公主坐镇,大公主在从边关回去后虽然乖巧的遵照皇帝的安排成亲生子,但婚后的她却没有淡出众人的视线,反倒更活跃了——她,完美达成了皇后的心愿,成为了第一个入朝为官的女子!
在她之后,更多的女子展露锋芒,一步一步走进朝堂。
虽然这些女子大都还是受人打压,身处的官位并不高,但这个进展总是好的。
再等到十多年后,大公主终于成功入主中枢,夺下了一个宰辅的官职。
这个转折对于女子的崛起来说绝对是里程碑式的!
得知这个消息,顾采宁开心的笑了。
“终于,我等到这一天了。”
消息传来,全天下的女子全都欢欣雀跃,双柳村的女子们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可顾采宁却只是笑了笑,她就折返回去房间里,稳稳坐在了高风的牌位前。
“怎么办,我突然开始想你了。”她轻抚着冰冷的牌位,目光一一在牌位上的字句上扫过,“这应该是我老了的标志吧!我真的该退出历史的舞台,把位置让给年轻一辈了。”
她轻声说着,仿佛看到牌位化身为了高风。他就坐在她面前,扬起嘴角朝她微微笑着,一如当初那个憨厚老实的乡下汉子。
顾采宁顿时也笑了,她慢慢朝他伸出手。
当晚哥儿寻来的时候,他见到的就是顾采宁怀里抱着高风的一件旧衣服,面带微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情形。
他目光微暗,只拉过被子来给娘亲盖好,然后就离开了。
从这以后,顾采宁就病了。
年过古稀的身体终究不如年轻时候。一场病席卷过来,就彻底把她给放倒了。
不过顾采宁毅力顽强,生命力也足够坚强。所以就算病倒了,她也依然坚持关注着大公主在朝堂上的表现。
当得知大公主虽然不如那些男人一般狠辣无情,但也杀伐果断,处理国事的时候又自带几分女子的柔软,总是在细节当众给予天下百姓以温暖的感觉。因此,天下百姓多半还是信服她这个宰辅的。
就连登基为帝的她的亲弟弟也对她敬重有加。
“这样就好,很好了。”
她满意点头。“男人和女人当然是不一样的,但却是各有长处。本来大家就应该分工协作,互相补充才对,实在不该互相倾轧,非要分出来一个高低上下。大公主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女子登上宰辅的位置,很好很好。”
如此,她的身体迅速虚弱了下去。
慢慢的,顾采宁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也开始做梦,梦里经常看到高风,看到幼年时候的晨丫头晓丫头。
曾经经历过的往事就跟回放一样,开始一件一件的在她的睡梦中出现,让她重温当初的惊心动魄,还有脉脉温情。
尤其每次当梦到高风后,顾采宁醒来后嘴角都嗪着欢喜的笑。
她是越来越想他了。
甚至,为了多看到他几眼,她宁愿沉浸在昏睡中不要醒过来!
昏昏沉沉中,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娘,娘。”
耳边传来晚哥儿的叫声,顾采宁睁开眼。
“娘,新皇登基,力排众议将嫡出的二公主立为皇太女。诏书已经分发下去,传遍天下了!”晚哥儿将一份邸报递到顾采宁手里。
顾采宁费力的睁大眼睛想看看上头的文字,可她老眼昏花,根本一个字都看不清。
晚哥儿赶紧道。“还是孩儿念给您听好了!”
他就一字一顿,慢悠悠的将上头的字句都给念完了。
顾采宁听清楚了,她也开心的笑了。
“这下,我终于死也能瞑目了!”她闭上眼道。
“娘!”
然而听到她这么说,晚哥儿的嗓音里就带上了几分焦急。
顾采宁再度睁开眼,她看着这个脸上也已然几分沧桑,然而眉眼间却越发透出几分淡薄的儿子,她扑哧一笑。
“生老病死,这是人生必定的轮回,这个道理你不是常和别人说吗?我老了,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你暗中助力的结果。不过现在,你不用再白白耗费这个精力了。你也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晚哥儿目光微闪。
“您都知道了?”
顾采宁抬起手,她轻轻摸摸儿子的脸。
“你是我生的儿子,又得了你曾爷爷的真传,我哪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你本来就是个至诚至孝的孩子,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守在我们身边,打着隐居著书立说的旗号侍奉我和你爹终老。甚至为了让我和你爹少受些苦头,你都不知道和老天爷对着干了多少次了!”
“你是个好孩子,你曾爷爷从你生下来开始就对你寄予厚望。所以现在,你也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至于我,我也该去见你爹了。”
“所以,晚哥儿,该放手了。”
晚哥儿眼圈一红,他立马跪在顾采宁床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孩儿……谨遵母命!”
他话音刚落,顾采宁就察觉到一股生气被生生从骨子里抽出去,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虚软得可怕!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从脑海深处席卷而来,她好累,不由自主疲惫的闭上眼。
在闭上眼的刹那,她就又看到了高风。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最初两个人相遇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刚被从水里捞起来,是他抱着她来到按上,救了她的命。
然后也是他握紧了她的手,从此和她执手一声。
这么想着,顾采宁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你来了。”
她轻声说着,就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去。
“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玄朝·永定陛下传》:永定陛下,原天朝东川省东山县观音镇双桥村人也。陛下年幼失母,少年险糟贱卖,然其极力挣脱,后以养蛇起家,步入军中,名扬天下;陛下中年开设女学,扶助天下女子自立,成效显著;晚年归乡,再办军事学院,为天下军人所敬仰。及至薨,享年七十有五。天朝远光帝闻讯痛哭,曰‘朕痛失引路明灯矣!’。
后一百年,陛下四世玄孙建立玄朝,追赠永乐陛下、永定陛下为帝,重为修书立传,以为后人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