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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中旬,李柔从杞东扑克牌厂辞职回了魔都。
朱虹的塑料姐妹花石美琴天天追着她,说他们家投资的広厦建筑集团海口分公司要个出纳,外人不放心,就要李柔,这不,把小胖妞追回来了,却迟迟没下文。
因为他们家是投资商,有权用自己的人管理,分公司的老总就是石美琴的儿子。
而広厦是谁家的产业不用说,但小胖妞当年就没放心上,现在更是没印象了。
这期间,石美琴经常到李郡的住所找朱虹唠嗑,她每次都带着复杂的眼神看李柔,想说些什么又好像难以启齿,朱虹也不好意思问她,到底什么时候需要她闺女去海口,心里是很信任她的,就等着她安排好。
直到3月初的某个傍晚,石美琴又闲着没事干,上了门,那时候她愁得呀!家里钱多得没地方去,但她一双儿女都不愿意结婚,她想带孙子也没得带,只好没事就找朱虹聊天,她一双眼睛盯着李柔,奇怪地问朱虹:“小姑娘不上班啦?”
朱虹一愣,心里升腾起不安来,但面上没表现出来,笑眯眯地说:“嗐!是我太心急了,你说要她去做出纳,我就赶紧让她辞职回来了,也没问你一声什么时候要,你说这事闹的!”
李柔也讷讷地看着石美琴,要知道她可是被她妈骂回来的,母女二人还在电话里大吵一架,她不愿意回来,因为杞东扑克牌厂工资不低,还有很多她的朋友,现在回来了,整这出?
石美琴瞳孔一缩,随即装得没事人一样,平静地掏出了手机,说:“哦!我来问问我儿子,他最近太忙了,没顾的上!”
切!一定是忘了!说话跟放屁一样!朱虹心里想着,脸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石美琴一边跟朱虹天南海北地闲扯,一边给儿子发着短信,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松了口气,说:“正好我和江总明天要出差,小姑娘就跟我们一道走吧,我让司机送她去机场。”
江总是她老公,夫妻二人不知道是客套还是情趣,互相称“总 ”。
李郡一听,赶忙打开电脑开始搜机票,他自己一辈子没坐过飞机,好在足够聪明,什么事都一点就通,李柔会修电脑都是他教的。
他搜到了一个特价航班,机票、机建、燃油、税收加起来400多,立刻就买了,并告知了石美琴和李柔。
石美琴声音不大地说:“机票到时候找小江总报销。”
李郡一家子都没当真,毕竟这老板娘一家来自长三角出了名小气的省,越有钱越小气那种,非必要都不愿意跟他们有生意往来。
晚上的时候,朱虹跟李柔一起收拾行李,小胖妞哼哼唧唧地撒娇: “爸爸,我害怕……妈妈,你说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啊?”
“怕什么?老板娘说跟魔都差不多,也是高楼大厦,但比魔都风景好,在办公室就能看见海。”朱虹安慰道。
“那里的人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吃人啊?”李柔满脑子都是未开化穿着树叶裙的野人,在棕榈树下围着篝火烤人肉吃。
丫头无知得可怕!
见她噘着小嘴满脸忧心,老两口表示很开心!
再怎么不情不愿,小姑娘第二天还是带着行李和粉嫩的笔记本电脑,如约抵达了海口。
穿着紫罗兰色呢大衣的小姑娘,在当地机场热蒙了,提前做了攻略,知道那里大冬天还是将近30°,里面只穿了一件秋衣,以为没问题,还是失策了!
真热!
小江总派公司的司机到机场接上了她,司机贴心地带她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置办了一些日用品。
隔天小胖妞就开启了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工作。
别说!她以为145斤真的不算胖,现在就不这么想了,她也没想过这里的人个个瘦瘦小小的,她往人群一站,就是个白胖呆头鹅。
公司人不算多,小江总对她也没什么照拂,只有普通的客气。其他人则对她退避三舍,除了前台小姐姐,人特别好,对她很是照顾。而会计特别讨厌她,天天骂她,甚至对她说很过分的话:“你要是没钱可以问我们借,不要拿公司的钱!”
李柔都气哭了,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她是没钱,但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一向人缘好的她,十分不理解这里的人怎么这样,她不知道这些人把她当成了老板娘派来的卧底,本来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自由散漫惯了,上头突然派人来,不吓人吗?
李柔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某个傍晚站在某个水果摊前,终于想明白了,她还是胖啊!胖得碍眼!
挑水果的当地人都好小只!
李柔燃了起来,拼了老命运动,还报了大专课程,以后再读个专升本,努力提升一下学历,争取出任包租婆,迎娶美强惨,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只是石美琴画的大饼终究有些噎人,她说实习三个月工资少,只有1500,转正以后6000,在那个时候真的不少了,所以朱虹才心动,让闺女立刻辞职过去挣钱。
事实上,李柔从入职到辞职每个月只到手1000,跟副总住一个公寓,他俩平摊完贵得离谱的物业费、水电煤,再充个话费所剩无几,吃都吃不饱,买不起菜,更用不起煤气,却要她平摊,她还不好意思说啥,每天只能吃最便宜的快餐:10块一碗煮到开花的米饭,配两根食指长的小海鱼,两根不熟的青菜,一碗海带豆腐味的白开水。
每天吃饭的时候,她脑内就配着bGm: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当然,也有别的轮番播: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小白菜呀,泪汪汪呀……
热带就是不好,饿的时候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想着想着,就真的眼泪拌白米饭了,为啥呀?为啥环海却没鱼吃啊?淡水鱼为啥那么贵啊?比魔都的物价还离谱!
小姑娘悲愤望天,竟然露出了近乎完美的下颚线!
于是经常上网偷看闺女qq空间的李郡急眼了,指着电脑屏幕,冲朱虹吼,语气难得痛心疾首:“她要吃鱼啊!她要吃红烧鱼!”
朱虹也痛心,孩子不在身边想得她人都瘦了十几斤,一看她过得不好,彻夜难眠,隔天就拽着李郡去银行给孩子汇了5000块,吃!吃大只的!
反正她不懂为什么孩子上班是她发工资。
李柔有了小钱钱,马上原形毕露,发挥有钱不过宿的技能,买了五花肉、大鳊鱼、鸡、鸡蛋……做了满满一大桌菜,自己吃不了几口,全被她副总两口子炫完了,她可一点不心疼,甚至特别高兴,毕竟她有慷慨症。
听了某些风言风语的石美琴又上门了,恶人先告状:“哦哟!你们家小姑娘太会花钱了,一个月一千块还不够的,到底要干嘛呀她?”
“我们家保姆阿姨她老公就在那边工地,一个月一千还能存不少呢!”
朱虹心里就呵呵了,笑眯眯地说:“20来岁的小姑娘,吃穿用度都精细,偶尔也要买买衣服打扮打扮自己,哪能跟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比,呵呵~”衣服都买不起好吗!
这是要求涨工资呢?石美琴又不傻,但会装傻,撇撇嘴岔开话题说别的了。
其他朱虹都不满意,但每次跟闺女视频她就很惊喜,女儿越来越瘦,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而且也没晒黑,还是白白净净的,这不得女婿随便挑啊!
等女儿回来她就给她安排相亲!
“丫头,最近称过体重吗?”朱虹瞅着镜头里的女儿,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头咻咻地放着烟花。
“称过,98斤。”李柔高兴不起来,没好吃的容易抑郁,爸妈给的钱都拿去交学费了。
好想死啊!这破工作天天数钱,竟然没有一分是她自己的,工地上以及供应商没事就拍她马屁,可她只是出纳,一个无情的现金流转器,只负责发放,不负责批示!
朱虹一听,心疼坏了,167的身高98斤也太瘦了,又不当女明星!
“哎呀!你这孩子,别过度减肥,妈妈不嫌弃你!你再胖都是妈妈的宝贝!”语气却带着一丝虚伪。
李柔乌溜溜的大眼珠奋力一翻,“话都让你说完啦!”
母女俩相视笑喷。
2012年11月10号,又是一月一度去x昌海边别墅工地发放工人工资的日子。
届时的李柔瘦得只剩92斤,身材完美得让人眼红,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不少,下颚线跟事业线一样清晰,小白裙一穿,皮凉鞋一踩,公主头一盘,妆都不用化,新晋女神诞生!
可就在这天,她被人打了。
打她的人是个年轻的工人,叫李建安,脸庞晒得黝黑,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眼神很是明亮,看起来很是淳朴,这是他入职的第三个月。
一开始,这个工人跟往常一样,一进门还是不太好意思,局促地捏着衣角,嘿嘿傻笑着叫她李老师,但眼神带着热切的期盼,语气兴奋地说道:“李老师,我这个月有两千八对吧?我师傅告诉我了!嘿嘿……”说着还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
李柔低头看了一眼工资单,上面的确是2800,但要李建安签字的那个单子是2500,少300,这个分公司的账很有问题,工资单是阴阳两份的,做账多一点,实际发放的少几百,她不懂里头的门道,只听会计的吩咐,于是就告诉他是2500。
李建安的师傅领完工资大概不小心看到做账的工资单。
李建安听了定定地看着李柔,好一会儿才指着她怒骂她是吸血鬼,李柔委屈,跟她有啥关系?便跟他吵了几句。
最后李建安领完工资,签了字,嘴里一直喃喃地说,怎么是2500呢?明明是2800的!他眼神都涣散了,走路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一嘴血,李柔去扶他,被他狠狠推了个屁股墩儿,他冲过去拽着她的领口就打,拳头暴风雨似的密集地落在李柔身上,她脾气也不好,心里头也不害怕,牛脾气上来直接跟他对打,最后还是其他来领工资的人拉开的。
工地对李建安没有处分,因为工资太低,人员流动太大,便宜劳动力不多,李柔几乎没见过除了各工种工头外,其他留这儿超过两个月的人,除了李建安。
李柔回去越想越委屈,虽然他们的工资真的低到离谱,可这事跟她无关呀!而且她自己也才一千,她理解他们的苦,所以也没计较,只是她没想到李建安会自杀,死在别墅前面的海里,这事便成了她一块心病,具体原因暂且不表,后话再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