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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室的布置很简单,一张长方形的实木桌子,周边陈设着配套的椅子,墙面上有蓝白搭配的警方提示,再没别的多余装饰。
空气中氤氲着茶水的热气,李郡和朱虹坐在桌前,各自握着热腾腾的茶杯暖手,二人的表情都很忐忑不安,见尤队长走进来,夫妇二人赶忙起身。
“坐,坐。”尤队长压了压手,示意二人不用客气,“我是刑警队长尤优,这二位是我同事,王亮警官和陈旌法医。”他指着跟在身后的二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哦,尤队长好,王警官,陈法医,你们好!”朱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李郡比较腼腆,只跟着微微笑了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几人落座后,不等尤优开口,朱虹先连环炮似的问开了:“队长,我女儿明明在海口,她真的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不可能不跟我和她爸联系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尤优没有不耐烦,他是个老刑警,理解朱虹的心理,明白她是用这样的方式无用地阻止事件的进展,她潜意识里抗拒真相。
他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跟夫妇二人交流了一些基本情况,并让他们配合法医采集dNA样本,随即将李柔的物品给他们辨认。
夫妻二人没见过李柔的背包以及一应物品,这些都是她在海口的时候做的,但身份证和日记本的字体是他们女儿的,夫妇二人顿时崩溃得坐都坐不稳,全靠两个小警察扶着。
尤优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案子距离他办过的上一个凶杀案有8年了吧?那时候他还在黄埔区。其实这个城市治安还不错,很多大案要案都是经济犯罪,人命案真的不多。他安慰了夫妇几句,便领着他们去法医室认尸。
“你们准备好了吗?”尤优满目不忍地望着颤抖不已的夫妇二人。
夫妇二人互相搀扶着,彼此借力,眼睛双双盯着面前隆起一个小弧度的白布,白布描绘着清晰的身形,很瘦,这么瘦不是他们的女儿对吧!
夫妇二人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也没见过92斤的女孩应该是什么样,他们的闺女是从五斤二两一下子变成180斤的,中间的过程记不清了,只模糊的记得孩子上幼儿园大班做体检的时候,医生震惊地说:“66斤的6岁女娃还是头一次见到!”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医生说:“不得了!不得了!137斤,太胖了,要减肥啊!”
上初中的时候,医生说:“172斤太胖了!好就好在身体特别好,内脏也干干净净的,没有脂肪肝什么的,最好还是减减肥。”
没多久,医生说:“小姑娘180斤,自己不着急吗?你们当父母的不着急吗?”
朱虹着急啊!急得成宿成宿睡不着啊!拼了老命工作挣钱,就为了给闺女多攒点嫁妆,以后哪怕勉强嫁人,也不会被婆家欺负。嫁不出去那就留给她傍身。
可他们现在告诉她,这个白布下面可能是她女儿?不能吧!那个背包和里面的东西都是女儿的,可也许是她粗心弄丢了呢!又不是第一次了,那孩子脑子缺根筋,经常弄丢东西,上学的时候书包都弄丢过两次。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尤优于心不忍,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尽快确认死者身份,才能调查人际关系,尽快拟出破案方向。
李郡呼吸深沉,带着颤抖,半晌都没能下定决心,还是朱虹做了决定,微微点了点头:“可以。”
尤优伸手探上白布一角,眼睛却盯着李郡夫妇,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一寸一寸缓缓拉开,朱虹双手扣住李郡的手臂,一分一分加深力道,白布掀开,饶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夫妇二人还是吓了一跳,眼前的尸体脸部烂得不成样子,但不是自然腐烂,没有法医常识也看得出是人为的,朱虹的手也瞬间一紧,生生将李郡的手臂抠出几道血印子来,她慢慢松开手,再慢慢走近了些,看清眼前毫无生机的女孩,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一是心疼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恶人夺去,二是脑子里紧绷的弦忽然松懈,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她笃定道:“这不是我女儿。”
闻言,李郡也松了口气,他看不出这是不是自己女儿,但老婆说不是那就不是。
尤优心头一紧,这案子又复杂了,他丝毫不怀疑一个母亲的直觉,哪怕死者的脸被刮烂看不清面容。他沉重地问:“为什么这么确定?”破案要讲证据,认尸只是流程,先前已经采集了夫妇二人的dNA去化验了,还在等结果。
朱虹擦了擦眼角的泪,长长地呼了口气:“我差不多一年没见到我女儿了,虽然她瘦了的样子我只在视频上见过,但我知道她不会染发,我女儿一直都是黑色的头发。”其实不止这一点,她心里就是觉得这女孩不是自己女儿。
眼前的尸体,头发是亚麻棕色。
尤优沉思了片刻,先前调查的结果显示李郡一家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加上李柔的《贫穷日志》,也旁证了一点,死者身上的衣服全是大牌,最便宜的鞋子还6800一双,他们家买不起,不,应该说是舍不得买,除非李柔特别虚荣。
“发色不能说明什么,也可能是最近染的,你们也说过跟女儿有五六天没有视频了。”
夫妇二人互看一眼,瞬间移开目光,最近光顾着吵架打架的,哪有功夫惦记闺女。朱虹讪讪道:“我女儿有一点老古董,她说黑头发是中国人的象征之一,民族特色,以后要去国外街头炫耀给老外看的,坚决不能染。”
“……你们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她不是李柔吗?”尤优除了无语以外,语气也轻松了些,因为李郡夫妇这会儿放松了很多。
朱虹说:“我女儿左大腿根有一个红色的树叶形胎记。”
尤优看向法医求证,主刀法医摇摇头说:“死者没有。”
李郡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不是自家闺女就好!
可问题来了,死者不是李柔会是谁?李柔的背包怎么会出现在抛尸现场?李柔此刻人在哪里?是否跟罪案有关?如果无关,她是被抢劫了?为何不报案?
尤优不动声色,带着李郡夫妇出了法医室,交待道:“李柔的背包出现在死者附近,现在还不能还给你们,如果她回家了,请你们带她来认领。”
夫妇二人表示没问题,来的时候夫妇二人互相扶持,出警局的时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30米不是他们夫妻的极限,而是马路宽度的极限。
与此同时,沉痛的富豪四人组集体窝在奇遇记302包厢买醉。
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四人。
“你们是疯了吗?敢涮我?”暴怒的女声伴随着大门撞击大理石墙壁的声音响彻整个包厢。
四个男人无精打采,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哟~装死是吧?装死也没用!”姜禾叉腰站在4人面前,怒火中烧,“叫老娘出来认识新姐们儿,老娘到地方了,一瞧,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说吧,这事怎么了liǎo?”
“禾儿,别闹。”卢澄有气无力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先坐。”
姜禾甩开他的手:“我闹什么了?是不是你们涮我在先?做事之前就该想到后果!”
“哼~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温柔可人的小白兔,又豪爽大气包容,我还寻思竟然有这么矛盾的人,特意抽空去结识一下,嘿~原来根本没这个人是吧?竟敢骗我!”姜禾气得要死,是这几个狗东西说她没有闺蜜,就他们一帮子臭男人做朋友,有个生理不适、情感纠纷的,他们都帮不上忙,劝她多个闺蜜多个情绪稳定器,她才心动的,她去露天餐厅发现他们根本没在,后来给他们打电话居然没有一个接的!
才1月初,这愚人节过得也太早了吧!这帮狗东西是怕过不到那时候吗?也对,现在真的过不到了!她要弄死他们!
正在她到处掂量趁手凶器的时候,卢澄忽的发出一声悲怆的哽咽,将脸埋进了臂弯。
举着厚重烟灰缸的姜禾顿时被钉在原地,她瞪大眼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主要是太震惊了,那个嘻嘻哈哈的卢澄哭了?一扭头,发现张焘眼泪混着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而周邵辰和赵鑫也红着眼眶默然不语。
她慢慢放下烟灰缸,结结巴巴:“也……也不必提前为自己默哀,我,我下手轻点?”她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情况,难不成苏继铭出事了?她慢慢坐到卢澄身边,就看着他们,一个字都不敢问。
“禾儿,我对不起老苏啊!”卢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我叫她出来玩,都怪我没有把她送到酒店,这才被坏人盯上,都怪我……”
姜禾不明所以,轻轻拍着他的背顺毛,心念电转间也理顺了一些逻辑,卢澄说的这个人肯定不是男人,对不起老苏?难道是老苏看上的女人出了事?
这么一想,她一个激灵,不可能!简直难以想象!苏继铭不可能看上任何女人,男人也不会,他就是和尚命!
这几个人情绪这么激动,显然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姜禾选择给远在南半球的苏继铭打去了电话。
“姜禾,有事吗?”苏继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看样子是被手机铃声强行吵醒的。
“苏继铭,阿澄他们怎么了?”姜禾直奔主题。
苏继铭思绪回笼,这才隐隐听到手机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他拧了拧眉:“阿澄?他怎么了?”
姜禾翻了个大白眼:“我问你啊!”
“他哭着闹着说对不起你,说什么不该约谁出来玩,不该不送她回酒店,害她被坏人盯上了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苏继铭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乱跳,克制着说:“你让阿澄接电话。”
姜禾无奈将手机递给了卢澄:“喏,苏继铭。”
卢澄愣了一下,表情似哭非哭,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胡乱地擦了下眼睛,接过手机,开口前掩着嘴低低地清了下嗓子:“喂,老苏。”
“阿澄。”苏继铭只喊了他的名字,便没再说话,等着他主动交代。
果然,卢澄打算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瞬间溃败如山倒,他声音闷闷的,断断续续地将李柔的事情交代了。
苏继铭手机滑落,砸在床边,情绪崩溃得寂静无声,北极星,难道不是……恒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