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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浔阳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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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着自己着实天真,竟以为自己救了他们,他们定然不会伤害自己。

    她实在是太不甘心,她忽然便恨了起来。她恨段家,为何可以如此无情。她又恨武遗,也恨中原。

    她觉得段家无情,觉得武遗人愚昧。

    心中怒火中烧,可又能怎么样呢?她发泄不出来,这座牢笼被布下了阵法,她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如此过了两日,渐渐她又不恨了,心平静下来,什么都没想。

    父亲,大夫人,四姐姐,段家里所有的人的脸都在她脑海里模糊起来。

    从前的亲情,似乎只是一场必要的仪式,无事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有难当头时各自飞互相不认识。

    四姐姐似乎很怕她。父亲更是没来看过她。

    从前她与四姐姐一起做过什么事情来着,他们从前一起抓过蝴蝶,还有……不对,他们有一起玩过吗?记忆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所有人,所有事。

    一切不过如此。一切原是如此。

    她又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便再没了。

    翌日她被押解着去镇魔塔,那里四处都是修士,驱魔师,便连捉妖士也来了。

    千年前中原曾发生过一次倾天之祸,魔灵大批入侵,他们毫无人性,力量强大,法术诡谲无比,中原人的修士殊死搏斗,但中原仍是死伤惨重,几乎去掉了一半人口,魔自此在中原史书里面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魔灵是比一切都可怕的怪物。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修道之人,她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受重视呢。

    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一人,大夫人的长子段昀。

    她想起驱魔师那日的话:“她身上果然没有修气。”

    也便是说在驱魔师来之前有人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可段府里全是凡人,没有人能够感应修气。

    他们怎么知道她没有修气?

    一月前大夫人失踪三年有余的大少爷回来了,神神叨叨的总说自己要修仙。

    他回来是要找他从小便佩戴在身上的护身符,说那能保他气运,找到后他便要继续去云游修仙了。

    大夫人这次怎么会让他得逞。便把那玉制的护身符偷偷藏了起来。

    于是大少爷便在家被困了一月。

    大家都以为他疯掉了。

    修仙哪是那么容易的?大家都没信他。木鸢觉得这大少爷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的,也以为他是神志不清了。

    可现在想来,他没疯,他着实是修仙了,他在她施法的时候没有感应出来她身上的修气,于是便以为她是魔,找来了驱魔师。

    那便是他了,是他指控自己身上没有修气却又能施展法术,所以人人皆认为她是魔。

    原是他啊。

    她忽然癫笑起来,一股难以自制的,似乎不属于她的情绪从心里窜出来。

    她的眼睛瞬间变为荧幽幽的绿色,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面既含着惊恐又含着愤怒。

    忽然一道劲风传来,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向着修士们横飞而去。

    人群一哄而散,四处逃逸,修士们赶忙摆出阵势,便要施法,可是魔塔常年无人打理,周围杂树丛生,树木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用剑不断劈断那些飞来的树木。

    她虚弱的身体不断地催生灵力,控制那些树木攻击修士。那些修士一时乱了阵脚。

    但她知道自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怕是再过一会儿,不用他们动手,她自己便要灵气枯竭而死。

    但是没关系,左右是一死,不如拉他们陪葬。

    让这些人全部去死吧!

    他们都该死。

    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她的脸愈发苍白,剔透的眼眸逐渐变为灰绿色。

    忽然间她看到自己的牢车被震开,有人救她。

    人群中的段昀也一脸苍白,不知道为什么有许多树木竟也向他飞来。

    他法术毕竟不精,一面要应付这些树木,一面又要震碎这个牢车,这使他费了好大的劲。

    木鸢忽然有些迷茫,怎么会是他来救她。

    眼睛又渐渐变为乌黑。理智恢复了一些。

    她刚刚想要要干什么,她似乎想把这些人都杀掉。

    她怎么会有这个可怕的念头!又被那个意识控制住了么?

    段昀冲她大喊:“跑!”

    她回过神来,没时间去想这些,现下正是逃命的好机会。

    她腾空而起,拼命逃跑,后面的修士反应过来连忙追去,木鸢施法给他们设置了许多障碍。

    她飞快地向南边跑去,那里有一片森林。

    她借着一路上树木的灵气恢复体力。那片森林极大,她走了许久,虽说树木的灵气可以给她补充体力,但她毕竟是凡人,不能辟五谷。

    最终她实在受不了了,便摘了野果子吃,可野果子多是酸的要命,她越吃越饿,后来她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兔。

    这是可以吃的肉啊。心中忽然现起了希望,又很快被掐灭,但她没法子给它烤熟。

    野外没有工具,她不会生火,她不是修士,并不会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法术。

    她虽然有法术,但她的法术只能控制树木起落,没法子让它们自燃啊。

    肚子里传出一声又一声。

    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生火,她真真不会取火。

    她想起每次皇城里头的举行取火仪式时,取的第一簇火会献给宫里头的皇帝老爷,然后是王公大侯,再便是像段府这样的官宦家。

    她最喜欢每个季初刚取火的时候了。因为在浔阳镇时,阿娘曾与她说,新火意味着吉利平顺,取了新火,便可以顺顺遂遂地度过一整季。

    只是浔阳镇的火,向孤皇城的火。现下都与她无关了。

    她又继续走下去,只是体力俞加不支,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拖着自己的身体走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似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走不动了,靠在一颗树的旁边。眼睛微阖,也不知是不是昏死了过去。

    过了多久了呢。意识又开始朦胧了。

    恍恍惚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出生在武遗的边陲小镇,中原的七个国家互不侵扰,相安无事。中原已经是太平了好些年头了。

    这边陲小镇也是无比宁静祥和。四面青山环绕,抬头是蓝天如洗,低头是纤陌交通。偶尔小雨朦胧,炊烟袅袅,好不诗情画意。

    阿爹开了间茶馆,是镇里的文人雅士最爱去的地方,他们爱在里面吹牛皮,意见不合还要斗诗斗赋,他们还会争论谁的见识广博。

    就是比谁的眼界更加开阔,谁见都的东西更多更辉煌。

    她与小阿里最爱看他们争论见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