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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姐——”尾音上挑,她双手捻作花形,脚下步子琐碎来到红衣美人身前。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隐在斗篷中的玉手探出,水袖轻扬。
厚重古朴的帘幔由中拉开,这场戏,方开始。
“如何,这下你可欢喜了?”姜倚玉略倾了身子,抬手揉了揉坐在一侧女子的发,虽是责问,却也宽和。
旁边的这位,便是姜家的三小姐了。她二人虽非一母所出,但感情甚笃。
姜明彤偏了偏头,眼里有点点的星光,她梨涡轻陷,莞尔道:“欢喜。还是长姐疼我。”
闻得她如此称呼,姜倚玉一滞,深吸口气,原要责备的话语却仍旧卡在了嘴边,终还是全数咽进了肚里,只抬手轻戳了戳明彤的前额。
姜家最重礼数,倚玉上头还有位大哥,她又哪里算得上是明彤的长姐。所幸今日看戏包了戏院,便也无所谓她了。
“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她玉手从长袖中探出,捻作兰花指轻点。
一曲终了。
“噼噼啪啪。”戏了,戏台上的光骤然亮了起来,将这个戏院也映照得体。姜倚玉低眉一笑,领掌。
其余众人闻之,纷纷合掌赞扬。
姜明彤略沉吟一下,坐直了身向前探了探,戏院空荡,她身前又无物,闻声只觉清灵缥缈:“唱得真好,早便听说这长安大戏院的戏好,今日得见,果然不负盛名。”
院主闻声,当即打了个哈哈,“小姐谬赞。”
“这位姑娘,家妹自幼喜欢看戏,故于戏曲之道挑剔得很。
你既博了她的欢喜,我想来定是要赏你点什么的。”看台与戏台离得不近,姜倚玉眼中也唯有远处的一个小红点罢了。
她瞧了眼那红点,捻了捻葱指笑问。
灯火葳蕤,打在戏台中央成圆形状。持弋闻声一怔,呢喃低语了一句:“赏我点什么……”
这声低语,形似无言,无人听见,更无人看见。
“小女听闻小姐茶艺精绝。不知小女是否有这个福气,喝上一杯小姐亲手泡的茶。”
西阙饮茶之风极盛,上自官府,下至闾里,莫之或废。
姜倚玉闻之微顿,黛眉微微上挑,复而莞尔,“献丑了。”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热气氤氲,馥郁的茶香乘风飘荡,递到了持弋鼻尖。
姜倚玉双手捧茶,这动作是屈尊了。她递眼看过去,“姑娘,劳你过来吧。”
持弋将袖口处的衣裳揪紧了收起,又揉成团。她脸上脂粉敷得极厚,面上便不辨喜怒了。
持弋提了裙摆当即下台,脚下打滑一个踉跄,身子向前倾了倾。她气息一顿,心下凄然,欲哭而无泪。只作无谓状挺着走过去,“多谢小姐。”
持弋从姜倚玉手中颤颤接过茶盏,也在此刻瞧清了这是双怎样漂亮的手。
腕白肤红,手如柔荑,十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旁人看这手是叹肤如凝脂,持弋看这手便是痛其矜贵万分。
世族小姐的手,与平头百姓的自然是无法相较的。这么一双手,该是废了多少金银换来的,可不正是矜贵万分么。
片刻,她回了神,低首见姜倚玉收手回去,她捧茶的手匆匆忙忙开始颤抖起来。
滚烫的热茶冲破茶盖,浇灌在了姜倚玉的衣裳上。
姜明彤脸上笑意立时凝住,她忙离座快步上前照看,轻轻将她的衣裤往外柃了柃,厉声吩咐道:“院主,快备间房让长姐换身衣裳。还有……”
她顿住,侧身,目光扫过一众侍婢随从,终是落在持弋身上。她眼里星光不复,眉梢亦爬了冷意,“姑娘做事未免太不小心了!”
持弋见此,心下一惊,长袖飘落,她忙屈身跪地,言辞恳切:“都是小女一时失神才伤了小姐玉体,请小姐先随小女到后面更衣吧。”
姜倚玉微蹙了蹙眉,提起衣摆轻掸了掸,驻在衣裳上的水珠随之滚落在地。她舒眉,抿唇道:“你起来吧,我随你去便是。”
闻声,持弋五指暗自握紧,她起身领路,引至后台更衣处。片刻功夫,往箱底翻了件被压得褶皱不堪的衣裳来。
只见她颊上一红,迟疑了片刻,声音细小如蚊:“小姐屈尊着这件吧,小女先去外头侯着。”
她掀帘而去,姜倚玉原一手抓着那坨衣裳。低眼一瞧,她收了手,只两根葱指拿捏着衣裳一角。瞳孔微缩,有些嫌恶。
“姑娘,我思来想去,这一盏茶既打洒了便等同无物。你可再细想想,可还有什么是你想同我要的。”
窗棂禁闭,并无风入内,帘幔却往内动了动。
姜倚玉尽收眼底,迈步往窗边而去,肆手寻了一旁的支架将窗子撑起。
暖风拂过,帘幔上下飘动,凹凸有致。刹那间,得见持弋攥紧的五指。
帘幔忽的被掀开,引来一阵微风袭面,持弋匆匆入内,“扑腾”一声便跪伏在地。
她动作迅疾,一咕噜动作引得地上尘寰飞扬,不由叫人掩了口鼻。双膝磕地,身子不受控向前滑了几步。
落地时伸了左手出去撑地,此刻掌心只觉火辣辣的疼怕只是一动都酥麻了神经。持弋挪动双膝跪着上前几步到那双绣鞋前,引头磕地,“咚咚咚!”
姜倚玉低首睨她,这番匍匐在地的景象于她眼底似早已预料,只神色复杂,不辨悲喜罢了。
姜倚玉感到脚底略有颤动,持弋抬首之际这种感觉才逐渐逝去。
原也算白皙的额此刻分明添了一抹艳红,更甚者那块艳红微微凸起,好生难看。她挺着双腿直直跪在那处,但神色却染了几分迷离之态,且身子有轻微的摇摆。
“求小姐救我!”她蹙眉痛呼,作势便又要俯首磕地。
微凉却柔软的触感迎在她额前,持弋心觉自己是当真磕糊涂。
她抬眼,迷离的眼映出那番天人之姿。
姜倚玉低眼并未瞧她,淡淡收了手,目色沉沉,“姑娘这是何意?我方才已应了你许你一事,你这般跪我,要我如何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