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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那天下午,吴三木骑一匹快马,风尘仆仆地出了城,一路向东南方向飞奔,大约三个时辰,进入一片戈壁滩,他离开大路,沿戈壁滩上的小路又缓缓走了一段,已经是荒无人烟,荆棘丛生,小路尽头是一座破败的寺庙,山门已破败不堪,围墙也变成几堆残砖破瓦,到是大殿还耸立在寒风里,已没有殿门,供奉的关帝爷没了大刀长须,匾额上写的是“定羌庙。”
吴三木下马从褡裢里掏出一根铁管,拉出下面的引信,划着洋火(火柴)点燃,把一端插在了地上,引信吃吃地响着没入管里,上端喷出烟花,发出尖利的一声啸叫。
过了一会他收起铁管,坐在台子上吃水烟。
一袋烟功夫,不远处扬起一股尘土。两匹马朝定羌庙飞奔而来。来人下马朝吴三木一报拳道:“二哥,大哥等着你呢,走吧。”三人上马往山沟里的方向走去。
山塆子里有一些人家,这时家家户户房顶上已在冒烟。他们径直到了山塆子里最后一户人家,下马栓好,没敲门,直接推门进了正屋,靠墙的大土炕上摆一个炕桌,放一火盆,上面的锅子里飘出羊肉的香味。炕上坐着的人跳到地上,拉着吴三木边上炕边说:“回家来了,还打个啥信号,肉还得一会儿,先说话。”
吴三木脱鞋上炕说“那是规矩,不好破哩。”
这里叫吴家塆,是土匪窝子,被称为大哥的叫吴燕山,是大当家,河西人传说中的土匪贼骨头。
吴三木虽然在城里开牙行,开商号,却是这儿的二当家,除了这三个人以外,无人知道,贺福军也只知道吴三木和贼骨头有勾结,根子并不清楚。
四人入座,吴三木就把甘州城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一一讲完。
吴燕山说:“姓罗的身手老四领教过了,那次要不是他妈被擒住,我们不好脱身哩。”
炕沿上的小个子插话:“球的个历害,要不是我大意,他能抢了我的矛子。”
另一个说:“别乱插话,大哥二哥说大事哩。”
吴燕山揭掉木头锅盖,捞一块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说:“烂了,吃吧。”四个人开始吃肉,不再说话。
吃完羊肉,吴燕山说:“你们俩陪二哥去给老当家烧纸,明天赶早过来送二哥。”
吴燕山说的老当家是自己的父亲。曾是左宗棠军队里的一个小哨长,因不想再入疆作战,他就带自己的人在这里落草,由于朝廷没落,自顾不暇,这伙人在这里生了根。
吴三木烧完纸回来,两人开始谋划,吴燕山说:“甘州城以后的生意不好做了,牙行、商号你要日弄好,这里上百口子呐,人吃马嚼的,老当家的规矩还是要遵从,不能乱杀人,货不能弄,容易沾手,只能搞现银。生意要想法搞大,你也是要小心,不能露马脚,姓罗的要防着他搞大发,钱儿是男人的翅膀,没有了钱财他飞不起来,就碍不着我们的事。”
吴三木说:“大哥,韩起茂忙着在甘州捞银子,顾不上我们,我想先把同行挤走,独自拿下生皮交易份额,再下一步,从刘家抢夺皮货、牲畜交易市场,一旦成功,大家日子就不愁怅了。还有,贺福军留不得了,他多少知道我的底细,也认识你们三个,甘州城里这两年我们弄的肉头他都有份,胆子小,又贪心,不能留了,对姓罗的就用你的办法。”
“我都同意,贺福军人是你前两年寻的,不留也好。你看咋弄?”吴燕山问道。
吴三木已有打算,说道:“不能在甘州城里整,明天下午有一兰州的客商运生皮去兰州。今年的银元我已经提出来了,和往年一样,让他押运到兰州去入钱庄,随驼队同行,你安排人做吧,也省得入了兰州钱庄你们再去提一次。”
吴燕山说:“好吧,这几年辛苦你了……。”
“大哥言重了,老当家对我恩同再造呐。……。”
吴三木不是吴家塆的人,当年老当家从兰州回来,在路上碰到个叫花子,己奄奄一息,老当家动了善念,带回了家,发现他聪明灵利,就送到甘州读书,后来接管了老当家设在甘州的落脚点也就是牙行,成就了今天的吴三木。
老当家很赏识吴三木的精明能干和忠诚,当着吴燕山和另外两个常带出去做活(抢劫)的土匪的面,立吴三木为二当家,并要四个人烽香立誓,拜了把子。
第二天下午,甘凉道上,一列驼队在行进。贺福军也在里面,驼队行至绣花庙时,从沟里冲出一队蒙面人,手里挥舞着大刀、长矛。大喊:“想活命就爬地上。”
贺福军知道是贼骨头来了,也知道他们只抢钱财,不动人和货,就蹲在地上,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爬下。
几个土匪下马开始搜身找钱。小个子土匪骑马飞驰扑向贺福军,手里的刀已经刀尖朝下,做好了杀人的架势,这时贺福军已发现不对劲,起来就跑,没跑十步,马从他侧面飞过,刀影一闪,一股鲜红的血从断颈处喷向空中,身体又跑了几步才倒下,人头已离开身体飘落在路旁的沟里。
聪明人贺福军死在同伙手里,知道吴三木身份的只有四个人了,还包括他自己。
消息传到甘州是在当天夜里,各色人等反应不一。
贺李氏紧紧抱住儿子,长出了一口气。
马营长请示韩旅长是否出兵剿匪,韩旅长说:“明天去拜访城里的绅士吧”。当然,不就是土匪杀了一个人嘛,韩旅长那么忙,哪顾得上管。
刘元柱对刘甲说:“这事蹊跷,土匪贼骨头近几年没杀过人呐。”
关五爷自言自语:“这是灭口呢。”
罗望母亲对罗望说:“带上人,去帮着把丧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