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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罗望到大佛寺门口时,刘甲已经和魏宝带着香、供品在等他,刘甲拉着罗望招呼着:“我以为你来不了呢,走,进去吧。”
进了大殿,刘甲从魏宝提的木匣内取香和贡品,上完香,三人观看大殿,刘甲介绍着:“大佛寺始建于西夏崇宗永安元年,五年初成,到了贞观三年方才大成,明、清两朝不断扩建,八百多年了,开始叫“迦叶如来寺,”因供奉的是释加牟尼涅槃卧像,老百姓叫卧佛寺。康熙年间,也叫宏仁寺。你看这尊卧佛,身长有五十余步,肩宽十余步,有三丈高呢。我上过第二层,那耳朵我可以躺里面,两边是泥塑十八罗汉,再看看门两侧的壁画,这是唐三藏取经、这边是佛祖讲经的场景,走,看背面有两根柱子,这两根柱子是千年的柏树,柱子上的盘龙是在原木上镂空刻上去的,两根柱子只立在地上,不负重的。……。”
这时殿外进来一小和尚,对罗望三人合十行礼道:“刘大哥,师傅请你呐,”罗望奇怪,这小和尚称呼刘甲为刘大哥不是刘施主,又不好问,就随小和尚到了厢房,一中年僧人在炕上的蒲团上打坐,门里边一溜摆了四个蒲团,见二人进来也不起身,只合十打招呼:“少掌柜请坐,这位是,”刘甲介绍:“我朋友罗望罗兄,法师好吧,”僧人又向罗望行礼说:“罗施主,听说过了,手脚功夫很好呢,你请坐。”
罗望谢过,也盘腿坐在蒲团上。小和尚端一木盘送来两杯茶水,刘甲说:“这是广义法师的雪莲茶,喝吧。”罗望端杯喝了一口,苦涩难咽,咽下去却感觉到嘴里一丝淡淡的甜味。
广义和尚说话了:“二位大冷天来,喝了我和尚的茶,心里热了吧。罗施主是旗人吧,大清历代皇帝都笃信佛教,清代陕甘总督杨遇春也到过本寺。世人只知本寺建于西夏,却不知道,此处原本是西夏国师嵬咩(mie)修行之处,国师每每诵经时,地下都会传来丝竹之声相伴,掘开地下,有翠瓦金砖覆盖,揭开发现是碧玉卧佛一具,故盖此殿供奉卧佛……。”
罗望听了广义法师的话,觉的这和尚有道行、消息很是灵通。就回应到:“法师,我是旗人,听家父讲过杨遇春游大佛寺的掌故,杨大人游大佛寺,见了寺内卧佛,就吟诗一首:“你倒睡得好,一睡万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谁人保。”一时成为官场笑谈,杨大人拜见道光爷时,道光爷笑骂:“还陪你睡呢,你当佛祖是你通房丫头,不象话,念你忠心,去抄一百遍金刚经,在佛前叩一百个头,赎你亵渎佛祖的罪过。”罗望讲完,法师脸上露出笑意。
刘甲说:“法师,我今天来是有一困惑,想从法师这儿求解,前几天去了乡下……,法师,穷人为啥受穷,世上穷苦人那么多,他们也很勤劳,许多人也是我佛虔诚的信徒,我佛普渡众生,而众生仍苦难,为何!”
广义法师沉吟一会,脸上是慈善的表情,眼中水汪汪的,闪着悲悯的泪光双手合十,先颂声佛号“阿弥陀佛”,才缓缓说:“前世恶业,今世苦难,现在行善,报在来生,众生皆苦方有我佛普渡,少掌柜心存善念,也是佛家的慈悲心怀。
我这有一小掌故讲于二位,从前,有一小庙,只有老少两个和尚,小和尚下山去化缘的时候人家都是恶语相向,给的香火钱更是少得可怜,这天小和尚又去化缘,天很冷,化到的斋饭、香火钱也少得可怜。回寺后对老和尚讲:“师父,我们寺要想成为你所说的庙宇千间、钟声不绝的大寺,恐怕是不可能了。”老和尚披着袈裟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小和尚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老和尚沉默一阵,终于睁开眼睛问道:“这北风吹得紧,外边又冰天雪地的,你冷不冷啊?”小和尚浑身哆嗦着说道:“我冷呀,双脚都冻麻了。”
老和尚说道:“那不如我们早些睡觉吧!”老和尚和小和尚熄灭了灯钻进了被窝,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和尚问道:“现在你暖和了吗?”小和尚说道:“当然暖和了,就像睡在阳光下一样。”老和尚说道:“棉被放在床上一直冰凉的,可是人一躺进去就变得暖和了,你说是棉被把人暖和了,还是人把棉被暖和了?”
小和尚一听,笑了:“师傅你真糊涂啊,棉被怎么可能把人暖和了,当然是人把棉被暖和了。”
老和尚说道:“既然棉被给不了我们温暖,反而要靠我们去暖和它,那么我们还盖着棉被做什么?”
小和尚想了想说道:“虽然棉被给不了我们温暖,可是厚厚的棉被却可以保存我们的温暖,让我们在被窝里睡得舒服啊!”
黑暗中,老僧会心一笑:“我佛普渡众生,何尝不是躺在厚厚棉被下的人,而那些芸芸众生又何尝不是我们厚厚的棉被呢!只要我们一心向善,那么冰冷的棉被终究会被我们暖热的,而芸芸众生这床棉被也会把我们的温暖保存下来,我们睡在这样的被窝里不是很温暖吗?庙宇千间、钟声不绝的大寺还会是梦想吗?”
小和尚听了恍然大悟。
从第二天开始,小和尚每天很早就下山去化缘了,依然碰到了很多人的恶语相向,可是小和尚却始终彬彬有礼的对待每一个人。
十年以后,小寺成了方圆十几公里的大寺,有了许多僧人,香客更是络绎不绝,而当年的小和尚也成了住持。
少掌柜呐,凡间世上,我们都生活在“棉被”里,别人就是我们的棉被,当我们用心去暧棉被的时候,棉被也会给我们温暖”。法师讲完又颂了声“阿弥陀佛”。
时间快到了中午,两人告辞出来,刘甲摇了摇头,对罗望说:“这不是我寻求的答案,罗兄,我该如何才是。”
罗望想了想说:“我一俗人,眼下还是多想自己的衣食吧,不过我们可以守不住肉身,但一定要守得住灵魂,保得住善心。”两人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