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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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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马福寿此次山峡之行不辱使命,回到甘州直接来到旅部给韩起茂报告战果,说到结尾处,犹豫着说:“吴燕山的婆姨……,”韩起茂一摆手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吴燕山为匪多年,有两三个仇家乘机寻仇不奇怪,也算说得过去,听说是一尸两命,吴燕山没了后人,福寿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吧,是也不是?”

    马福寿明白自己的长官虽没有说破,心里雪亮,忙低下头小声说:“旅长,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嘛,其实那些个匪属都不应该留。”

    “福寿啊,这是政治、政治懂吗!这么干了省府那些政客会给我们找事儿,会让马长官面子上下不来。你怕他们的后人复仇是不,糊涂了嘛,等他们的后人长到能拿得起刀枪时,你我在哪儿谁也说不准,再说我们这样的人还少仇家吗?谁没有几个血海深仇的对头,老子们过的就是刀头子上舔血的日子,怕个啥。”

    马富寿放心了,说:“知道了旅长,还有一件事,那些匪属全部离开了山峡,我安排人跟了上去,也打听清了。在进驻山峡前,吴燕山就从西番人手里买下了一批牛羊和一片草场,留下了后路,如今他们在山里扎了一溜子账篷,看情况要在那儿生活下去,几百号人靠那点草场和牛羊活的难心呐。”

    “这样的话,给他们一条生路吧,只要他们不生事,再不要招惹了,如果有人回到吴家塆,就别再干预了。部队休整一段时间,着手伐木、种药材的事,军马场那么多地,要利用好了,你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这方面,祁连山里那么多松木、柏木,放在山林里多可惜,得尽快把它们变成银子。”

    马福寿答声“是。”韩起茂接着说:“白俊还不死心呐,竟然想起复,你跟他走的近,劝劝吧,山峡是回不去了,安心做好眼下的事,等大家忘了这事再说,省得落人口实。”

    马福寿仍旧回应了一个字“是。”

    临近年低,到了农民交租清债的时候。

    县长成锐弟上任后连续做成了几件事,信心大增。同韩起茂一道拜访刘元柱时,刘元柱的一番话对他有所触动,产生了减租的念头,拿出办法后,找韩起茂征询意见,韩起茂略做修改后说:“成县长,安排人去推行吧,你能想到这一层,定会成为自民国以来甘州最成功的县长,不过这事做起来难度大,你的人要下到乡镇去推行才能见效,像往年那样只发一个通告根本不起作用。”

    得到韩起茂首肯,成锐弟信心满满,把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按乡镇分成小组,让他们入驻乡镇,推行减租令。分配任务时,刘甲找了成锐弟,要求分到邻近面粉厂的一个乡。刘甲如愿以偿,兴致勃勃地来到银行,刘元柱和刘元生都在办公室,听刘甲把县里的举措说完,刘元柱说:“看来这回是动真的了,不像往年干打雷不下雨。”刘元生也随声附和:“总算是干了件人事,大哥,刘甲那个乡最大的财东是邹世平,拿下他事情可成,我这两天正好没事,去帮一下甲儿。”

    上冻以后,面粉厂的施工停了下来,刘甲着手招收工人,由于不能提供食宿,只能从厂子邻近的村子里招工,刘甲打算借入驻乡镇推行减租的机会把工人招齐,才有了前面找成锐弟的事。

    刘甲带着两人和刘元生在油坊找到邹世平,讲了县里的要求,邹世平头摇的像拔浪鼓一样,并说:“我家是老母亲当家,你们去找她老人家吧。”

    一行人只好来到邹家。邹老太盘腿坐在热炕上,使唤儿媳妇给四个人搬凳子、到水,显得很热情。

    等刘甲把县里减租的通告说了一遍,邹老太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说:“娃子,我认得你,你不就是刘家的独生子儿嘛,长大成人了呢,带着几个人到我家干啥哩,吓唬人呢嘛,我老太太经过的、见过的多了,租子是老几辈子人定的,咋到了我手里要减,地是邹家先人下苦挣来的,又不是政府给的,我凭啥听它的屁话哩。”

    这老太太八十来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几句话把刘甲堵了个严实。

    刘元生插话道:“老人家,减租是县里的政策,是好事,为了让乡里的穷苦人家都能过安生日子,你看现在,有多少人家大雪封门冰锅冷灶,今日不知明日吃食在哪儿,翻箱倒柜刮不出半升米面,搜遍行囊也没有几个铜钱,……。”

    “你少来这套,”刘元生说话声音有点高,老太太打断他的话,“那么大声噎气地干啥哩,我也认得你,刘家钱庄子里的掌柜嘛,我娘家和你家是街坊,你又不是政府的人,在这里聒噪个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邹老太太一一回敬,毫不退让。第一回合无功而返。二次再来,老太太连门都不让进,她坐在门口一马扎子上,敲着破瓦盆子大骂:“你们这伙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坏怂,……,佃户交定租是先人定的老规矩,有本事挖出来让他们给我个说头,快滚吧,小心我一拐棍子打折了你的孤拐,……。”

    所谓定租,就是不管欠年丰年,佃农一亩交租一小石,丰年是全部收成的三成多,灾年就得七成,甘州地主收租多用的是定租,这样,地主就旱涝保收了。

    几个大男人让老太太挡在门外夹七夹八地数落着,一句话也插不上。

    刘元生悄声对刘甲嘀咕几句,几个人折转到油坊找到邹世平,刘甲说:“邹财东,打今日起你的油送到粮油批发商行,打八折结算,商行供你的胡麻、菜籽价格上涨两成,就这么着吧。”

    邹世平说:“这是为啥?是你刘掌柜的意思还是东家罗望的主意。”

    “你说呢!亏你记得我还是粮油批发商行的掌柜。”

    邹世平当然知道刘甲的用意,说道:“你这是指东打西呐,要是我答应减租呢?”刘甲拉着脸说:“那就另说了,另外,我们面粉厂招工人,只能从这个村子里找人,要是我再抬高工价,你的油坊还能有人干活吗!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就这三条章程,哪头大哪头小你总分得清吧,去跟老人家递个话吧,我们等你回话。”邹世平走后,刘甲说:“正经的好事用这种歪招,掉价。”

    刘元生安慰道:“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对付这种人,直来直去不管用,就是得用点手段。”

    不一会儿邹世平回来说:“我妈说了,你刘家财大势大,仗势欺人,我们认了,减租,你招人也要和油坊一样的工价。”

    刘甲拿出协议文书说:“这就对了嘛,签字划押吧。”乡里其它两户小地主见邹世平家都扛不住同意了减租,有样学样地签了减租协议。

    事情办成了,刘甲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回城把协议交给成锐弟,成锐弟高兴地说:“刘甲啊,你是最后一个完成的,工作效率不高嘛。有些事看起来很难,其实扑下身子、埋下头去干就会发现,那些难事儿还是能够干得成的嘛,年轻人要好好努力呐。你这次下乡夹带了私活吧。”刘甲低声说:“成县长,我在那儿给面粉厂招了些工人,也不算是私活。”成锐弟“噢”了一声接着说:“这样啊,是你分内的公事,记得签订用工协议,让罗望看看,人家是大东家嘛。”

    刘甲来到达盛昌,把招的二十几个工人名册拿给罗望,念叨着威胁邹财东的事,罗望见刘甲一脸的不开心,指着名册说:“兄弟,咋还招了一女的?”

    “哪有啊,全部都是小伙子。”

    “你看这个叫肖喜鹊,是女人名字嘛。”

    “噢,你说那个肖喜鹊呐,男的,说是他妈生他那天,院子里的树上落了两个喜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就叫了这个名。”刘甲解释道。

    罗望笑了,“这个好玩,树上落了喜鹊就叫肖喜鹊,要是院子里跑进几只鸡就得叫肖鸡鸡,跑进一头牛犊子的话,只好叫肖牛牛了,左右都是老二,索性叫肖**算了。”

    刘甲哈哈大笑道:“看不出呵,以为你就会板着脸说生意经。”

    罗望说:“开心点吧兄弟,事总是成了,也算你办了件好事嘛。”

    隔了几天,马生海来请罗望,让他明天和韩旅长去打猎,罗望不好拒绝,从内心讲他也想骑马在戈壁滩上撒着欢儿跑上几圈,就说:“没有问题,明天我准时到。”马生海说:“那就好,马匹、枪枝,吃喝都不用管,罗掌柜人到就行。”

    距甘州城二十多里地,有一片戈壁滩,因位于甘州南边,当地人称为南滩,自东向西平展展地延伸上百里,由于缺水,没有人烟。零零星星长着芨芨草、骆驼刺、沙棘、盆垂草等等的耐旱、碱性沙生植物,就成了野兔、野狼的天堂,尤其是这里有一种野生黄羊,毛色呈浅棕黄色,四肢内侧白色,尾巴呈棕色。公羊有角,短而曲,先平行,然后略向后弯并逐渐分开,上有等距的椭圆形环脊,尖端平滑,无纹节。黄羊肉味道鲜美、肉质细嫩,堪称野味中的上品,冬季养生大补的佳肴。

    在元代,黄羊肉不仅作为“玉食之奉”供皇帝后妃们享用,而且还是宫中祭祀的珍品。元朝诗人许有壬的《上京十咏·黄羊》一诗中写到:“塞上寒风起,庖人急尚供。戎盐舂玉碎,肥羜压花重。肉净燕支透,膏凝琥珀浓。年年神御殿,颁馂每霑浓。”详细地记载了烹制黄羊肉及用来祭祀的情景。明清御膳房常需要的食材中,就有塞外的黄羊。清朝皇帝每年到避暑山庄狩猎和消夏理政期间都要享用以黄羊肉为主料烹制的菜肴。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驾幸热河哨鹿切次照常膳底档》中就有很多用黄羊肉制作的菜肴,如红汤黄羊肉片、热炒黄羊肉丝、酸辣黄羊肚片、葱爆黄羊肉片、黄羊肉片炖酸菜热锅,等等。

    长久以来,这种生存在茫茫戈壁上的黄羊,被人们称为“戈壁上的精灵。”南滩也就成了甘州人打猎的好去处。

    第二天一大早罗望就到了旅部,韩起茂和警卫马生海已经全副武装等在大门口,罗望拱手道:“韩长官早上好。”韩起茂挥手说:“上马出发,让小马教你使枪。”正午时分到了南滩。马生海在雪地上铺上毛毡,拿出干粮水囊,三人简单吃了午饭,上马搜寻猎物。罗望端起步枪做出射击姿势说:“韩长官,人穷开荤打兔子,富贵吃肉阿堵物,我们这算啥?”

    韩起茂反问:“什么意思?”

    罗望解释:“只有穷苦人想吃肉时才去打猎,有钱人家用钱买就行了嘛,阿堵物就是钱。”

    韩起茂哈哈笑了几声说:“看不出罗掌柜也是读书人呐,酸哩巴唧的,有话直说,我们打猎就是为散心嘛。”说着话,用望远镜四下里观望。

    在戈壁滩上走了一会,韩起茂手一指大声说:“那边有黄羊,跑起来,驾、驾。”策马奔跑起来,后边两人打马跟上,行至约五里地后,看到一群黄羊,三人下马猫着腰靠近羊群,罗望看到走在前面的韩起茂爬在地上准备射击,也学着样子瞄准一只黄羊,“呯、呯,两声枪响”,羊群四散逃窜,韩起茂站起来端起枪又打了两枪,两只蹦跳起来的黄羊应声落地,罗望也打了几枪,他知道没有打准。跟着韩起茂跑过去,有三只黄羊中枪,躺在地上抽搐着,小马牵马过来说:“旅长,追上去再打几只。”

    韩起茂说:“戈壁滩上的生灵,活的不易啊,三只足够了,不能太贪,”说完蹲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罗望心想:“这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心肺,下令杀人时是否也会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真想看一看他肚子里面装着啥样的牛黄狗宝。”

    三人回城天色已晚,韩起茂把两只黄羊送给罗望,并说道:“罗掌柜,这两只给你,送刘掌柜一只,尽管你放的是空枪,啥也没有打到。”

    罗望不客气地收下猎物,当晚就送到刘家,刘甲说:“这羊头、羊角很好看,回头让他们拾掇干净挂起来。”

    黄羊的角光滑漆黑,上面有二十多个凸起的环,呈弧形向上延伸,的确很有美感。

    刘元柱说:“韩起茂这是在挖空心思地拉你。心曲如蛇蝎,口直似刀枪,很会迷惑人呐。”

    罗望笑着说:“大掌柜,韩起茂把甘州军政把持在了手里,想染指工商界,你这个会长不给面子,人家只好另寻他途了,我有分寸。”

    林家姐妹俩的预产期到了,两家人就在哪儿生孩子的问题出现了分歧,罗望和母亲要把林梅英送到教会医院去生产,林梅英在婆婆面前不敢多说话,晚上躺在热炕头上,抱着罗望的胳膊说:“哥哥,就在家里生吧,接生堂里的接生婆经验丰富的很,到医院去让代夫接生,人家多难为情,羞死人了,……。”罗望深知要说动林梅英是件难事,在刘甲到达盛昌时,想动员刘甲把林兰英也送到医院,姐妹俩做个伴可能会好些,不料刘甲说:“姐夫你咋想的,兰英可是我的宝,让她到医院扒了衣服让那几个医生拨弄来拨弄去的,我可不舍得,你也打听打听,去医院生孩子的都是横生到养难产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已,顺产的谁去呀。”

    罗望瞪着刘甲说:“亏你还在兰州医科学校读了两年书,还以有文化的文明人士自居,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北京、天津卫、兰州这样的城市里,稍稍有点地位、钱财的人家生孩子都在医院,也就甘州这种偏远落后的地方才让接生婆接生。兄弟别太自私啊,母子平安才是正理,其他别多想。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不明事理。”

    从罗望认识刘甲,到成为朋友、合作伙伴,后来做了连襟,罗望对刘甲一直是客客气气,从没有说过一句语气稍重的话,这次为了媳妇生孩子的事,把刘甲抢白了一顿,话说的很是直接了当。刘甲被呛的哑口无言,一时没有接上话,但仍是满心的不愿意,半晌后才说道:“姐夫,你就是说破大天、口吐莲花我也不会让兰英去医院生娃儿,你把我贬成狗屎一样不堪我们还是兄弟,刘甲我肚量大的很。别扯这些事了,人家白俊在日弄着要当面粉厂的厂长,你这个大东家得想办法阻止,这才是一个老爷们该干的,少操心女人生娃儿的事。”

    罗望觉得有点过了,语气缓和地说:“兄弟别往心里去,我也是一时着急,口不择言。这两件事都是大事,我都得操心,你再想想吧,反正还有几天时间,我请你吃午饭算是给你赔不是行不。”

    刘甲说:“这还差不多,请吃就算了,抠门的很,一碗面就打发了我,下午还有事,就在大灶上吃吧。”

    当日午饭后罗望就找到刘元柱说了自己的想法,刘元柱说:“刘甲不想让兰英去医院生孩子,能理解,小俩口感情好的很,刘甲一没事就和兰英泡在自己房子里,他妈都有点吃味,那么善性子的人说了句啥话来,噢是“娶了个媳妇丢了个儿,”还有“灰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的。我这个当公公的不好出面说儿媳妇生孩子的事,让刘甲他妈去说吧。至于面粉厂厂长的人选,单靠个人力量怕是顶不住的,你去找一下成锐弟,把董事会建起来,先把董事长弄到手,用董事会的力量去干预更有力度。”

    刘元柱下班回家对刘贺氏说要把儿媳妇送到医院去生孩子,让她去和林兰英说明此事,一向顺从的老伴儿在这件事上没有随丈夫的意,不仅不愿意让媳妇去医院,还说道:“他爹,那是甲儿的媳妇,咋能让医生摸来摸去。”竟和刘甲一样的想法。这边刘元柱碰了个软钉子,另一边罗望的也被成锐弟顶了回来。

    罗望和成锐弟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不了解此人的脾气秉性,更不知道白俊和成锐弟同出一门这层关系。两人谈及成立董事会时,成锐弟勉强答应,说道:“罗掌柜,面粉厂你投资最多,是最大的东家,照理说董事长非你莫属,投资建厂,钱多为大嘛,不过那儿的土地、水资源可是政府的,没有说卖给面粉厂,如此说来,政府也是出资者对不,我已经安排人去丈量面粉厂的占地面积、测算资源价值了,等结果出来后,再确定董事会成员和董事长人选,至于厂长,就让白俊去干。不管谁做董事长,政府总得安排一个公务人员去当厂长吧,再说白俊前期干了不少活,也为面粉厂出过力、费过心,……。”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就表达了一个意思:“白俊出任面粉厂厂长。”

    罗望在出资前就对土地和水资源进行过估算,投资的额度恰好超出其它股东出资总数和土地、水资源的合计数,占总股本的五成以上,所以他不当心董事长旁落别家,只是对白俊当厂长从内心是抵触的,看到成锐弟态度坚决,力推白俊,只好告辞。转身来到镇公所去找二股东关富智,想和他沟通想法,不料话没说完,关富智就叹气道:“罗兄弟,你说迟了,成县长已经为此事专门找我谈话了,人家是县长,我这个镇长咋好明着反对,我也很担心白俊,那就是一打打杀杀的粗人,不瞒你说,我担心五千现大洋打了水漂,有了撤资念头,只是覆水难收呐。”

    罗望知道白俊当厂长已是板上钉钉、无可挽回,就说道:“关爷,即然这样,董事会成员、财务、主管生产的副厂长要安排指得住事的人,就一个白俊,到时候他孤掌难鸣,事也坏不到哪儿。”

    关富智点着头说:“这个可以操作,我也想让关晓去历练历练。”

    夜里,罗望又劝了一阵林梅英,林梅英抱住他胳膊撒娇,哥哥叫的酸甜倒牙,就是不松口,清早起来光膀子在院子里晨练,林梅英抱着他的厚绵衣在旁边观看。等罗望一路拳脚练完,连忙把捂的热乎乎的绵衣套在他身上。罗望发现院子里的一株梅花结上了花骨朵。这还是结婚后从林家移过来的,移植时伤了元气,几年没有开花,今年可能是缓过劲来了,显出了精气神,只见梅枝从树的半中腰分杈成四条,似蟠螭又如僵蚓,绵延直伸出三尺余,没有绽开的蓓蕾上,都挂着蜡霜,清晨的寒气里瓣芯挺铮、寒香袭人,让人看上去倍觉清爽。遂对林梅英讲道:“妹子,这花几年没开,今年重现生机,今日太阳一晒,傍晚就开花了,我去请一下你老爹和刘掌柜一家到咱家赏花,你让刘英子订一桌酒席。”林梅英小嘴一嗔说道:“我爹不是你爹呀,生分。”

    罗望请刘元柱时,刘元柱笑着说:“动上心思了,丈人出马,一个顶俩嘛。”罗望抿着嘴一个劲的笑,不多解释,两人谈到面粉厂厂长的事,刘元柱说:“此事不可掉以轻心,那个白俊不可小觑,当过县长的人不可能是等闲人。你催一下粮行账务,把军粮出入产生的利钱剥出来,拿这个去找成锐弟说事。”

    罗望答应道:“大掌柜放心,这两天我再去一趟县政府。”笑着告辞,又去了林家。

    将开欲收的腊梅在枝头露出点点的红蕊。罗望撑起灯笼挂在花架子上,林之甫绕着花树转了一圈说道:“嗯,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吉兆嘛。”围着赏花的家人纷纷迎合着说一些吉祥的话,林之甫说道:“俩闺女快要生了,这是大喜事,我这个当外爷的作主了,过两天就住进医院待产,医院那边我已经定好了两间产房,助产师是女的,其他代夫就由不得我们了,那是医院的事,三位亲家别怪我多事,就这样定了吧。”

    刘甲两眼瞪着罗望,自己的老师加上泰山的话他就是有千万个不乐意,也不敢多言半句,只能冲罗望干瞪眼。林梅英在罗望身后使劲拧住他腰上的肉,罗望绷紧肌肉,林梅英的手指滑开了,又用小拳头在罗望腰上捣了几下,“没问题爸,我们一定遵从您的意思,是不兄弟。”罗望浑然不觉地说道,又朝刘甲眨巴了几下眼睛。

    粮油批发商行年度决算完毕,罗望和刘甲带上军粮交易账册来到县府,成锐弟看完账,好似很不在意地说:“罗掌柜做事小心谨慎、滴水不漏,把军粮和收购的粮油、食盐分开建账,做的很精嘛。听说粮行今年赚钱不少,股东分红很厚实,是不是罗掌柜?”罗望当然明白成锐弟言之所指,接过话头:成县长,分开建账是因为先有粮行账目,后有军粮入行参与交易。也是为了军粮安全,军粮要保底,参与交易的量不能过大,这个年度就这样了,下个年度就现走现看吧。再就是面粉厂和粮行将来的业务相关性很强,要是上下游产业统管起来会更有利于运作,如果您同意的话,军粮交易还有余地。还请成县长斟酌。”

    成锐弟同样听得懂,罗望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在争取面粉厂厂长,如果他同意的话,可以在军粮交易上让一部分利,但他不想妥协,说道:“这个嘛,罗掌柜,军粮还是放在粮油批发商行吧,至于赚多少我这个县长也说了不算,苍蝇腿腿也是肉嘛,毕竟还要兜底。面粉厂的董事会可以成立了,你是最大的股东,理所当然是董事长,政府以资源作价入股也应有一副董事长、兼厂长,就白俊吧,其他管事儿的人你们商量着办。”

    罗望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我想让刘甲去管财务、人事,关富智的义子关晓去管生产,县长您看?”成锐弟说:“这个行,关镇长和我说起过。”罗望问道:“那军粮交易的利钱怎么处理?”

    “打到军费账户上吧,也没有几个钱,韩旅长知道此事。”成锐弟交了底。敢情赚多赚少都是军费,和成锐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罗望这才明白利诱不成的原因。

    出了县府,刘甲说:“姐夫,你现在心思越来越重了,这次失算了吧,狡猾的狐狸没有上套。”罗望回了句:“人在兽群里生存,不动心思活得下去吗,先就这么着,运做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