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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实在惊叹于江怀生的自制力,他像一只圈养食物的野兽,将毫无任何反抗之力的我囚禁在这座大宅里,足足忍了四年,以我对他的了解,在他第一次在藏书室与我隔着一架书橱相望,当我害怕的口齿不清、躲躲闪闪时,他是怎样才忍住没有立刻就将我毁灭的?
然而他并没有,足足忍了四年。
那天他只是用那仿佛讥讽一切的目光盯住我似要将我的灵魂吞噬一般。
逐渐适应的新生活乏善可陈,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丽莎给我请了一位私人老师教授我落下的文化课程。
丽莎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正在教我如何叠衣服,略带欢快的口吻问我知道要上课了有没有很兴奋。
想必不管是谁,在十几岁的年纪绝对不会对学习有任何憧憬,但是我还是很期待老师的到来。
我也很想知道学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更重要的是,既然我已经被那位江怀生“领养”了,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和这座宅子不再那么格格不入。
补课老师是我接触的除了那个女人,丽莎,司机,先生之外的第四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都如复制粘贴般度过,课程开始后,每天上午八点半到中午十二点会有老师专门给我补习,地点也在二楼,不过是另外一个小型的会议室。果然如大部分人一样,课程枯燥无味,所幸我还算不笨,合格完成老师规定的各项功课,下午的时间我可以自由支配。
渐渐的我了解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吃饭睡觉学习,还有其他很多活动,更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是我已经可以开始去藏书室取我想看的任何书,我读过张爱玲,海明威,村上春树,太宰治,还有好多作者,小说里的主角让我忍不住为之牵肠挂肚,阅读让我知道了世界上我所没接触的很多东西,我开始沉迷阅读。
下午的时间除了看书我会在卧室里练练瑜伽,因为丽莎说这样可以保持身体的健康和身材的匀称,或者拿着画笔趴在桌上随意的画画。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先生收养了我却很少见我,每天还供应我衣食住包括这些文娱机会。
我还记得那天见到他时的情景,曾再次偷偷的去藏书室偶遇他,可是出了偶尔看见他从会议室或者书房出来的背影,再也没有像当时那样面对面的碰面。
宅邸大得我不可思议,或者仅仅只是他嫌我麻烦不想再理我而已。
时间在我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当然,并不是衰老,而是正在走向成熟,均衡规律的饮食和良好的生活作息对我外观的改变让我在照镜子时仿佛有隔世之感。
头发变长了些同时漆黑油亮且富有光泽,皮肤不再是丝毫不见阳光的苍白,我变胖了点,虽然依旧很白但是微微透着些粉色,最明显的就是身高,刚开始衣橱里放着的裙子已经不能再穿,到现在已经重新换了两次,颜色依旧是白与黑,款式也依旧是连衣裙。
先生应该不喜欢太花哨的颜色,毕竟宅邸里少得可怜的佣人制服主色也是黑色。
我尽力的按照先生传达给丽莎的指令并努力活成他想让我活成的样子,潜意识里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一次被“送走”。
你有没有听说过“温水煮青蛙”的实验?哲学上的道理是从量变到质变,换句话就是说数量的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导致本质的变化,太舒适的环境往往蕴含着危险,告诫人们即使在优越的环境中也要保持警惕。
当时的我就像是一只在温水里游泳的青蛙,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习惯如此安逸自如的生活,没有生锈的铁链,不定时的剩菜剩饭,除了依旧不能走出大门,新生活的衣食用品无疑是上乘,无法想象如果突然暂停我会作何反应,痛哭流涕的请求不要丢掉我?哪怕用我余下的生命作置换我也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
补习老师夸赞我学习能力非常强,丽莎听到后也替我高兴,并告诉我让我不要骄傲。三年如一日的时光里,我已经学完了小学以及初中大半的知识,对于为什么不让我去学校上课,并没有使我感到难以理解,而且我也没有去学校的愿望,没有陌生人出现的生活环境让我觉得无比安逸。
在这里可以满足我一切的生活需求,虽然我的需求并不多,我有一本很厚的,牛皮封面的日记本,用来记录每天发生的一些小事和经常闯进我脑海的奇思妙想,一只蝴蝶从窗户飞进我的房间,花园里的夹竹桃被司机带人挖掉种上了大片的桂花树,或者是今天老师奖励了我一只好看的米老鼠钢笔。
我发现有很多时候江怀生并不在宅子里,可能是出差,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只是每次他离开,司机和丽莎也会随他而去,然后宅子里就只有我,不说话的方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卫生的钟点工。
今天丽莎告诉我,他们明天又会离开一段时间,让我好好呆在家里。丽莎的眼神在我身上从上到下逡巡一番,偶尔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到展露出的惊艳之色,马上又会隐藏在其他神情之下,如果不小心观察,很难发现。
如今的我虽然远远还未成年,但早已开始发育,微微隆起的胸脯很快使衣服不在合身,原本肉肉的脸颊开始慢慢不再婴儿肥,露出尖尖的下巴,因为长期的瑜伽,我的四肢也不再如蜘蛛腿般干瘦,身材已经十分匀称,至于外貌,和电影明星比起来我可能并不算出众,和其他人比起来的话我又没有见除了丽莎,方姨,补习老师之外的女人,无法评断。
作为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的我早已练就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领,并没有忽视丽莎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你下个月就满十五岁了呢,”
丽莎抚摸着我乌黑光滑的长发,眼里不经意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似可惜,又像是嫉妒。
“等我们回来,先生会送你一样礼物。”
说要她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便去做她的工作了。
我被她的话弄蒙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何时,想必是那个女人告诉他们的吧。
丽莎不仅是江宅唯一的女管家,也是江怀生的得力助手,经常协助他处理各种大小事,年龄比江怀生略大几岁,后来我在藏书室翻到一本江怀生少年时期的日记,才得知丽莎是江怀生父亲那一辈时的管家的独生女。后来好几次还因为丽莎,和江怀生闹得十分难堪。
当时的我开始想象江怀生会送什么礼物给我,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江怀生,我曾经向丽莎询问过他的名讳,丽莎告诉我他的名字,并且是美籍商人,更是一家跨国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其他我一概不知。
继续叫他先生会不会奇怪?我被他收养是否该叫他继父?可是我仍记得当初书架后的一撇,年龄似乎不太对,应该叫哥哥?还是叔叔?
似乎都不太合适,对于如何搭讪如何像电影里交际女郎一样长袖善舞,我专门找出许多这类影片和社交类书籍钻研,可是到了实际生活里,我仍然连上前问好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如何称呼他都是个难题。
“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从前的我真的是一个最自卑软弱不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