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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拆光了头上的金钗,沉重的脑袋顿觉轻松许多,她兴匆匆地将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人牙子手上,得意道:“这些簪子可不值二十金,她现在能自由了吧?”
英台说完还偷偷瞄地上女子的神情,见她重振精神止住了眼泪,便暗自点头。
人牙子也生出一股敬佩之情,解开地上女子身上的绳索:“小姐大义,这张家女便可随您去了。”
祝英台亲手搀扶起张家女,见她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想必是这些时日受了诸多磋磨,心下不忍。
“罢了,今日的散财童子既然当了,那就散得干净吧。”如此想着,她取了腰上挂着的和田美玉,手上的玛瑙珊瑚钏,又把陈四手里的钱袋拿了过来,一齐放在张家女手里。
英台看着她的眼睛道:“今日我出门带的东西不多,除了耳环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赠你,剩下的都在这里了,你拿着这些东西,在钱唐寻个住处应该不难。”
张家女从地上起来,祝英台才发现她长得也是我见犹怜,一双小鹿眼垂下来,瑟缩着身子,只敢往地上看。
英台拍拍张家女的肩,与她告别。此时她倒也没兴致去铺面了,便命陈四起轿回府。
走到家门,陈四帮着撩开轿帘,凑近她说道:“大小姐,那女子跟到咱家来了。”
英台跨出轿子一看,果然,那张家女跟了他们一路,看她虚弱的样子,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也委实不易。
张家女见了英台,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头望着地。
英台最见不得人那么委屈的样子,快步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一直跟着我?”
张家女抬头瞄了眼英台,还是不出声。
英台向陈四奇道:“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陈四在心里翻了个结实的白眼,心想你自己救下的人反而来问我,面上还是讨好着说:“估计是见了大小姐您出手大方,便想多求些钱财,这世上苦命人多了去了,小姐您管不过来的,还是尽早回家吧!”
祝英台将信将疑地跟着陈四回府,刚要迈上台阶,手臂却被人一下拉住。
陈四警觉,大喊一声:“大小姐小心!”一个擒拿手就将来人制伏在地上。英台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张家女。
英台十分惊奇,倒不是惊讶张家女会拉自己,她讶异道:“陈四,你会武功?”
陈四此刻表情再无谄媚,一脸肃穆:“大小姐,此女甚怪异,千万小心,您先回府,我把她送去官府。”
英台没当回事,敲了敲陈四的脑袋道:“耍什么宝,人家就想拉我说说话。不信你问她,是也不是?”
陈四好不容易露了回本事,被一下子打回了原形,他悻悻然松开张家女,语气却仍是戒备:“小姐在问你话,你若还不说,我立刻把你送去官府!”
张家女此时已被吓得缩成一副鹌鹑样,小鹿眼望着祝英台,轻轻点头。
祝英台闻言,叹了口气道:“想必你是看上我家了,罢了,你随我回家吧,看你这样子也饿了好几天了。”说完也不顾陈四反对,拉着张家女往里走。
这边英台收获了女孩归家,那边祝老爷听下人说起了英台的英勇事迹,吓出一身冷汗,听说大女儿平安回来,着实松了口气,胖胖的身体往厅里走得飞快。
见到没事儿人一样,招呼张家女用膳的英台,祝老爷心里上了一股邪火,手指点着就要往英台脑门上戳。
还不待祝老爷碰到英台,他就“哎呦!”一声四脚朝天地趴在地上,他努力睁开眼一看,压在他身上的是一个臭烘烘的小女孩。
“这,这不是陈四的擒拿手?”英台吓了一跳。
这压在祝老爷身上的正是她救回来的张家女,没想到陈四的手段被她见了一眼就学去了,英台啧啧称奇。
“哎呦,小没良心的,还不快扶你爹起来!”
张家女一听这个胖子竟是英台的的爹,吓了一跳,赶忙松了手扶人起来,又恐惧地躲到祝英台身后。
英台笑的直不起腰,道:“父亲大人,我现在可算是有了护卫,不用你再给我寻个像‘陈四’那样的保镖了!”
祝老爷拍拍身上的尘土,委屈道:“小没良心的,陈四是我好不容易从瓦梁寨请来的,专门保护你,怕你胆子小才没说。”
又指着张家女道:“你可真是糊涂,想要丫鬟跟你姨娘说便是,何苦救犯官女。这哪是我们惹得起的,万一卷进了官场争斗,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祝老爷越说越觉得严重,他绕到英台身后对那张家女说道:“你是官家小姐,怎会甘愿服侍他人。小女不知深浅带你回家,是她愚钝。如今你在我家用了饭,就请速速离去吧!”
英台暗道一声“不好”,尽管她爹平时宠她,但只要板起脸,就再无转圜余地,如今她也没什么办法。
张家女见英台也不吭声,情急之下,扑通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祝家平日对下人厚道,从未让人下跪过,此番见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跪倒在地,头上还磕出了血,父女俩皆是惊了一惊。
张家女知道此时不说话就再无机会,哑着嗓子哭得凄惨。
“祝小姐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她的。我虽是官宦出身,却是舞姬所出,任何人都可以将我踩在脚底下。此次若不是祝小姐,我早已不在人世,若是祝家不肯留我,张余一头撞死便罢!”
说完便要朝旁边的柱子撞去,这是报了必死之心。
陈四一直在边上装透明人,此时却不得不出手,他双手成爪,运如疾风,刹那间扣住张家女,嘿嘿笑道:“张家小姐,您在人牙子那样的打骂之下都不下跪,如今却跪了,是料准了老爷会心软么?”
祝老爷此时被骇了一跳,眼见张家女性命无忧,不禁松了口气,臭骂道:“我呸!你这女孩子,年纪不大心眼倒多,若真是撞出个好歹来,让我家惹上人命官司,我定不饶你!”
张家女见求死不能,被人厌弃,脸色已灰败,又想到陈四的质问,想到自己刚刚毫无尊严地下跪磕头,恍然间泪流满面。
祝英台见张家女这幅凄惨模样,倒不再犹豫:“你不喜欢下跪,我也一样不喜欢。之前看你一直不肯说话,我也不愿收你。但你做事果断,又有护我之心,倒让我生出几分心思,你刚刚能一下使出陈四的‘擒拿手’,可见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说话间,英台将张家女从陈四手里拉出来,握着她的手说:“从此,你就在我祝英台手下讨生活,有我一口吃的,也必有你的一口,若是你哪天想走,我也会放你走。如何?”
张家女没想到英台还愿意收留自己,惊喜地抬头看着她。
只见祝英台虽然画着夸张的妆容,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声音也透露着稚嫩,想到此番英台定是顶了极大的压力,心里更是心酸一片。
她郑重地再次跪下,道:“小姐三次救我,免我于难,从此张余愿抛却前尘,就在小姐手下当个马前卒。”
祝英台假装没看到老爹眼中的疯狂暗示,扶起张家女:“名义上你是我的丫鬟,但是你不用把自己当丫鬟,记住,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决不能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公子,张余真的留在了祝家。”泉苔阁上,有随从正在禀报。
“哦?听闻这祝员外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竟也肯收留犯官女?”
问这话的正是刚刚在泉苔阁楼上看热闹的马文才,此时楚大公子已回府,只留他一人坐在楼上雅座品茶。
“祝老爷素来宠溺女儿,她女儿斩钉截铁做出的决定,祝老爷也不好拂了面子。要我说公子就是太好心,明明谢家是想斩草除根,公子却偏给张家留了这么一条血脉。”随从不解道。
“男人们争得你死我活,又与女子何干。不过这事我们得替祝大小姐扫个尾,别让谢家察觉了,不然祝员外这点家底,真不够这小姑娘败的。”
马文才想起祝英台在街上一根一根拔金钗的场面,嘴角扬起了不易察觉的浅笑。
“公子放心,奴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