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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喻大陆-下域。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原来我已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我攥紧包袱打量着周遭环境。
天空没有星子,只有深不见底的暗。长街上商铺林立,巨大的灯笼悬挂于顶楼,暖光将世界笼罩,仿佛这里不是下域,而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手腕上隐隐传来炙痛感,我伸出手腕看去,只见一个法杖形状的黑色标志烙在了我的皮肤上,想必这是接受任务之人的证明吧。
“寻找你自己的任务。”
这便是我所接收到的任务,可谓是一头雾水,或许这是对挑战者的一种考验。
有各种各样的“人”从我身旁经过。没有脸的长发少女、长着狐狸尾巴的小孩子,人头蛇身的怪物…太多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着,突然感觉到一丝诡异,是死寂般的安静。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溅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突然明白了那诡异感来自何处,人群中没有声音。脚步声、话语声,呼吸声……一丝声音也无。人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朝不同方向行走着,像是被操纵的木偶,无声无息。
我怔神,随手拉住了身旁经过的老妇,那老妇神情漠然,眼珠混浊无光,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突然从长袍袖里伸出手直直向我的脸抓来。
那是一双极为可怕的手,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明明是森森白骨却仍不断地从掌心处滴着脓水,锐利如刀尖的指甲泛着白光。
瞬秒之间我侧头躲开,用火系术法焚毁了她的一双手,却看见她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老妇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面目狰狞,不断地向我所处方位攻来。
我这是惹了个什么怪物啊。
我在人群中穿梭,用劲往前跑,而老妇亦在我身后机械地追着,她的速度不快不慢,却一直保持着离我不远的距离,再这样下去我的体力会被消耗光的。
“哒哒哒哒……”
雨水在地上聚成许多小低洼,周遭的一切都是寂静的,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和鞋履踏入洼中溅起水花的声响。
绕了无数个街角,我已丧失了方位感,周遭的一切都似蒙了一层厚重的雾。感觉到身后极为细微的动静,我下意识回头,却发现那老妇的尖甲已近在咫尺。
距离太近了,我抽不出剑。
下域的魔法元素比较稀缺,但如今这样的状况,看来也只能搏上一搏。我筑起火墙防御,准备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拔剑。
………
突然一把利剑带着锐气从天而降,直直击碎了老妇的天灵盖。老妇静止着,然后缓缓消散。她的发丝不再飘动,她伸出的尖爪停顿在我唇边一寸。稍晚一刻,我的脸便会被她撕裂。
那是一把玄色长剑,似砸在人心底里一般,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低响。
我弯下腰细看,只见通透的剑身清澈地映衬着一道暗金色纹路,墨色剑柄上飘扬着寸余长的红绫,透露出剑的主人潇洒不羁的性子,而在剑尖处则镶刻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字—“愁兮。”
我拾起了它,轻轻挥走剑身上的尘,抬头往它掉下来的方向看去。
许是方才跑得太急,尘雾缭绕间不曾顾瑕身旁的景物,仰头望去,竟是一棵桃树,高高矗立在了离我所站位置的不远处。
桃树花叶随风摇曳,枝桠上粉白相间的花瓣俏丽如少女初妆,又似万里胭脂云。一番细看,只见枝干上坐着一位姑娘,着一袭玄色长裙,乌发仅用一根紫绳随意挷起,几缕青丝落于肩前,尽是一番风流快意。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树下的我,唇边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就连望向我的目光里也蕴着几分复杂情绪。
我不曾想过在此处会遇到其他人,对视的刹那便已愣住,更不曾想过,遇见的人会是愁兮。
愁兮是我一位故人,从少年时便已相识,虽称不上青梅竹马,但终是一同玩乐过,而今却因一些原因渐渐疏远,不如往昔亲近。
我向桃树走去,只见玄色衣角一晃,原本坐在树枝上的愁兮一跃而下站到我身前。
“好久不见。”愁兮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淡淡的,如同她这个人一般,冷寂如月。
“愁兮。”我静默了一瞬,出声唤她。
实则我很尴尬,在到下域之前,我预想过无数危险情境,亦做好了准备,但偏预料不到会在此处见到愁兮,且被她一剑救下了我的命。
她为何会在此也不必多言了,无非是与我一样,来做任务换取去斯德哥比学院的资格。
只是故人相见,终归是要说一些话。反正任务不同,我也不可能与她同行,就当是留个好印象吧,虽说在彼此心里对方早已不成样子。
“你怎么也会在这里。”愁兮语气带着诧异,我却听出了一丝讽刺的意味,但我不愿去深想些什么,那样太累。
“其实我不明白,我努力过,亦盼着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一回,我厌倦了居于人下。”
“虽说事与愿违,哪怕这便是命运,我也想争一把,直到退无可退。”
其实我本可说一句到下域做任务便够了,只是在异域面对着故人,总是忍不住多说一些话。
“有时我觉得这是命,有时却又不愿认命,但是弱者终究是弱者,我们在这里做的再多,也比不过强者轻轻一抬手。”愁兮开口道。
“自以为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不过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愁兮嗤笑一声,眼神却愈发冷。
我不知如何回应她,她说的这番话恰恰说中了我内心所想,无非是不甘心落选,不甘心到下域来。
一个天涯,两个沦落人。
愁兮亦是术族出身,但她的家族并不显赫,能带给她的资源自然也少,且愁兮能力平平,并非家族中最受重视的晚辈,平日里受的委屈不少,心中愤懑一言两语难能道尽。
这回又恰逢落选被迫来到下域,愁兮生性敏感偏执,又重颜面,想必万般难受。
相识多年我懂她的痛,但我不是能救赎她的人,所以我没有开口,一瞬间空气极静。
我本可说更多,只是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同。最后我将她的剑递到她手上,轻声向她告别,然后转身大步前行。
……
“方才谢谢你救我。”
“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