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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过一家废弃的茶楼时，不知从何串出了一个小人儿，小人儿顺着我的裤腿往上爬，爬到了我的手心，然后化作一支小小的卷轴。
惊诧之余，我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料在用法力打开卷轴时，我突然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吸进了卷轴里。
睁眼，这世界并无半分改变。
依旧是极为暗沉的天空，皎月隐于层层迷雾之下，抬眸不见一粒星子，远处城楼最上方悬挂的暖灯随风摇曳，却渡不到我半点温暖。有狐耳人身的小姑娘从我身边走过，隐于斗篷之下的老妪步履蹒跚，不经意擦过我的衣袖。
一切都是我来时的模样。
阿乔不知去了何处，它同我的包袱一同消失了。我握紧了手中剑，莫名的，一阵心慌。
一滴水落在了我的眉心。
天空下起小雨，但愿不要是磅礴大雨才好。
一只稚嫩的手拽住了我的衣袖。
我垂下眸子，是一个身着红裙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肤白胜雪，身姿娇小玲珑，乌发随意散落在肩头。
她望着我的目光苍凉如冷月，小小的身子似要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瞧着瞧着，竟无端生出诡异之感。
一时间沉默了起来，耳边只有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对视良久，我先开口道：“这位姑娘？”
那姑娘依旧沉默不语。
我不再顾她，转过头去，接着往前走。
她却把我的袖子攥得更紧了些，大有不让我走的架势。
我叹口气，心想下域的人都不好惹。
我半俯下身，与她平视。她的眸清澈得如同初融的雪水，浅茶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我的模样。
我：“小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只是不答话。
我：“我还有要事要办，望姑娘不要阻拦才好。”
……还是不说话。
正当我准备放弃之时，她望着我，突然浅浅一笑。
她：“我等了你好久。”
这是她与我说的第一句话。
与她苍凉的目光不同，她的声音极为温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仿佛别人大声说话便能把她吓跑一般。
我懵了一瞬，仔细地看着她，脑海里却无任何关于眼前人的记忆。
我：“你认识我？”
她点点头，“认识啊，你叫岁珏，你的名字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呢。”
我……更懵了。
我：“…关于我的名字，姑娘如何得知？”
她垂下眸子，默了默，抬头浅浅一笑。
她：“你当时是这样与我说的。”
我：“若我未记错，现下是你我初次相见。”
她：“我没有骗人。”
她坦然地看着我，又补了句，“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小姑娘的声音细细柔柔的，让人听了生不起气来。
只是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确信我从前绝对不认识这个人。
算了。我放弃跟她交谈。
她：“…你要去哪。”
她挡在我身前，眼神里含着一抹温柔。
我：“与你无关。”
她：“这里是很危险的，你跟着我走吧。”
少女言语间流露出的熟悉感让我再次怀疑是否我的记忆出现错乱。
我犹豫了片刻，出于多种考虑，应了下来。
我和她并肩行走在街道上，雨越下越大，无数行人执伞从我与她身旁走过，我想若是在高处俯视下来，我们两人定是最突兀的。
我：“还有多久才到。”
她：“嗯？还有很久哦。”
我：“这么淋着，没关系吗。”
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宛若铃铛悦耳。
她：“第一次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第一次？我默了默，想到这姑娘说话毫无逻辑，决定不追问太多。
我：“还未问姑娘姓名。”
她认真地看着我，说：“姻愿，我叫姻愿。”
姻愿突然轻叹一声，正当我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时，她却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周遭事物都归于沉寂，耳畔里唯余雨水倾泻之声，清风徐来，拂乱了我与她的发。许是跟着姻愿走了太久，我抬眸，惊觉长街上只我她二人。
一路无言。
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条路，我撑着疲累，随姻愿停在了一家商铺前。
长街早没了往日的喧嚣繁华，放眼望去毫无人影，一家家商铺大门紧闭，厚重的灰尘盖在茶铺的桌椅上，显得萧条而孤清。
我盯着眼前的商铺半响，心中难免疑惑，问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姻愿不语，从袖中拿出一把小钥匙，费了些力气才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锁，然后推开了门。
“嘎吱…嘎吱…”一阵刺耳的声响。
与脏兮兮的门面不同，铺子里透着干净温暖的气息，一些精致的小灯笼整齐地摆放在角落，抬眼小巧的灯饰随处可见。
姻愿：“这是我家的灯铺。”
我：“就你一个人？”
姻愿：“是，一直只有我一人在打理。”
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姻愿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仿佛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一起待在这啊，外头雨势这样大，夜里很冷的。”
我没说话，拉了把木椅坐下，细细打量着周遭。我随手拿起一个雪白的毛绒绒的兔子灯笼，烛火温暖地摇曳着，照亮了灯笼外漆黑的世界。
我：“你做的灯笼很好看。”
姻愿浅浅一笑，“你喜欢吗。”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灯饰堆里，怀里揣着几个未完工的纸灯笼，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不等我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很喜欢做灯笼，从前跟着倾溯姐姐学，后来她走了，便只剩我一人守着。”
此刻天空正下着滂沱大雨，伴着巨大的轰鸣声，今夜注定难眠。
我：“倾溯是你的亲人吗，她为什么走了？”
姻愿：“她和你一样，都是外面来的人。”
我：“那她是怎么走的？”
姻愿低下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姻愿带我上了店铺的二楼，那里有备着几个房间，二楼没什么人气，却不沾灰尘，看样子是姻愿常来打扫。
我：“谢谢。”
姻愿：“珏哥哥，能遇见你真好。”
姻愿抛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跑了，剩我看着她的背影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