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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狄思威路612号公馆内便响起灯光,一直到晚上八点三十分才熄灭。晚上九点整,满条灯火还算通明的街道便从此陷入漆黑,只有偶尔响起的军用皮鞋和木屐声音。
此时,整个虹口几乎寂静无声,除了巡逻的日本特别海军陆战队士兵和日本巡捕偶尔扫过的手电光圈,再也没有一丝明亮,犹如传说中的地府鬼域!
“唿唿”
晚上十点整,当巡逻的陆战队士兵们和巡捕们再次朝施高塔路方向而去后,数条身影由马路对面阴影中闪出,飞快地冲到公馆栅栏铁门两堵高墙下,顺势搭起人梯轻巧翻越并迅速再次隐入黑暗。
时间过得飞快,当悬挂在高空中的一轮明月露出半边脸庞,仿佛想将整个昏暗无光的世界照亮,此时己是凌晨两点三十分,正是虹口所有居民完全进入梦乡之时。
“唿”
“嘻嘻嘻嘻”
卧室窗帘被轻轻掀开,伴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怪声狞笑,一个身形奇怪的影子轻巧地跳进卧室,慢慢地朝床上逼近,连续几步后便猛地扑过去。
“啪—呃”
“朋友,你终于来了!”
怪影刚挨近床边,床上的软被褥突然狠狠抛过来,直接将怪影上半身几乎全部遮盖,不等怪影用力甩脱,有人从床上一跃而起,侧身一脚踢中其胸口!
冷冷地望着黑暗中使劲甩脱被褥的怪影,跳下床的裘赴顺手将床头一盏精致的中式小台灯拧亮。
昏黄灯光照射下,面前是个长发披肩青面獠牙血红眼珠的厉鬼,一身黑色长袍,双手长长的深色指甲如同利刀一般,于深夜中突然显露也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看了下朝后倒退捂着胸口的厉鬼,裘赴一步步向其走近:“嘿呵,你是想直接束手就擒,还是想让大爷把你揍个鼻青脸肿再服输?自己选一条吧,给你三钞钟时间!”
“劝你趁早识点相,要不是想得到口供,老子刚才就把你给宰了!”
厉鬼不发一言只是再倒退两步,见裘赴再次踏前一大步,突然举起右手袍袖用力一扬,接着转身掀开帘子推窗就往外跳。
“妈了个巴子,是石灰粉”
裘赴见到厉鬼举起袍袖己察觉对方要使诈,在嗅到袍袖内的硝酸异味时,立刻闭起双眼同时后退一步,右手同时举起挡在面部,接着连续用力狠狠挥了几下,仍然闭目摸索着跃窗而出。
“快,快,从右面包过去,别让这家伙跑了!”
“前面的小子,快他妈站住,再跑老子就开枪了!”
就在裘赴刚睁开眼睛时,漆黑一片的公馆花园两侧树后瞬间闪出好几条人影,数道手电筒的白色光圈如同一把把藏在暗处的匕首,狠狠刺向正朝公馆后门方向奔逃的那个黑袍身影。
“混蛋,尽量抓活口!”
“阿刃,四喜,你们他妈的是蠢猪吗?朝这小子腿上打啊!”
朝前疾奔的裘赴接着又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他急忙大喊:“森口君,尤兄,别开枪,别开枪!”说着加速朝着己接近公馆大楼转角的厉鬼追去。
“啪啪—呃”
“嘿,打中了,我打中那小子了!”
“快,快!”
“按住了,按住了!”
“他妈的,老子让你跑,老子让你跑!”
两声枪响后,厉鬼倒在地上挣扎着,公馆侧面拐角的另一棵树后跳出几个便衣特务,直接冲过去压在厉鬼身上,其中有两人挥拳狠狠击打着渐渐不再挣扎的厉鬼。
裘赴赶到近前,和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几乎同步,张韧葛四喜等特务喘着气随后也赶到。
森口信平看了尤华斌一眼,后者马上喝道:“停手,把这家伙拉起来,队长阁下要审问!”
张韧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吭哧道:“都......都他妈耳朵聋了,尤少爷让你们把这小子拉起来!”
两个特务这才停住手,另外三四个特务将俯躺在地的厉鬼翻过身架起来。
尤华斌上前一把揪住厉鬼长发,用力向外一扯,头套后是一张满脸涂着黑漆的青年男人,紧闭双目抿着嘴唇。
裘赴看了一眼森口信平,晒笑道:“我就说朗朗乾坤,哪来什么厉鬼,无非是有宵小之辈作乱!不过,敢在皇军治安区核心的虹口作案,这家伙还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森口信平重重地哼了声,猛地上前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男人的脸颊:“无论人还是鬼,大日本皇军的战刀都会告诉他,谁才是这块土地的主宰者!”
“告诉我,你的姓名、年龄、职业、背景以及目的,否则皇军让你生不如死!”
青年男人仍然紧闭双目,森口信平狠狠一记耳光打过去:“快说,你的姓名、年龄、职业、背景以及目的!”
裘赴在旁边从口袋内摸出一包‘一只鹤’,然后从烟盒里弹出一支放在鼻间用力嗅了下:“唉,森口君,我们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站在森口信平旁边的尤华斌立刻从侧后的张韧手里抢过手电筒朝着青年男人照过去,然后也叹了口气:“队长阁下,裘兄说得对,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这家伙己经死了。”
森口信平仔细看去,白色小光圈映照的男人脸庞愈加清晰,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嘴角留有一丝淡淡血渍。
他气恼地用两根手指将青年男人脸颊一推:“混蛋!仅有的一条线索,就这样没有了!”
尤华斌将手电筒还给张韧,上前一步低语:“队长阁下,线索总会找到新的,并且我们至少肯定一点,袭击者就是反日恐怖分子,不是什么厉鬼。”
“嘿呵。”裘赴将香烟插回烟盒,淡淡地一笑,“尤兄,结论是否下得太早?”
侧过头瞥了一眼,尤华斌眉头一挑,但也同样微笑:“裘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看来裘兄是又有高论了,尤某正好也听一听!”
接着,尤华斌回过头谄媚一笑:“队长阁下,您觉得呢?”
森口信平马上重重点头:“嗯,嗯,尤君说得有理!裘君,你有话就直说,我也想听一听!”
轻轻摇了摇头,裘赴脸色颇为无奈,但语声却很平稳:“森口君,尤君,或许让二位失望了,目前为止案情尚不明朗,裘某无法得出结论!”
眉头狠狠拧起,森口信平粗重地喘息响起,尤华斌却发出几声大笑,身后张韧葛四喜也附和地轻笑了两声,其他的特务笑声却几如蚊蚁一般。
笑罢,尤华斌白净脸庞上闪过一丝阴冷:“裘兄作为满洲着名的反间谍和侦破专家,我实在难以相信,此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而出。裘兄,是否需要将话收回?”
“或者,裘兄认为在此处不方便直说?呵呵呵,在场之人都在这个圈子混了不是一年半载,虽然算不得行家里手,却也不是才出茅芦的新兵蛋子,老兄尽管放心!”
轻笑两声,裘赴眼目含刀地般望向尤华斌:“我始终还是这句话,目前案情尚不明朗,裘某无法得出结论。森口君尤兄,别说你们俩在场,就是当着三浦司令官、三岛课长二位阁下,裘某也是这句话!”
森口信平环眼顿时眯缝起来,冷冷地盯住面带微笑的裘赴:“裘君,照你这么说,此案是不是就暂时不能继续进行,我和尤君是不是也该打道回虹口宪兵队?!”
裘赴突然点了下头:“森口君,你这句话倒还真说到点子上,是的,裘某认为你们所有人离开服部公馆,目前是最恰当的时侯!”
上前一步,森口信平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搐:“嘿嘿,裘君,你虽然是大和商社职员,但现在属于虹口宪兵队的一员,所以你的言论必须谨慎,否则可能会带来麻烦!”
摊了下手,裘赴面色严肃地小声道:“我说得都是实话,如果森口君和尤兄不听,在下也没有办法。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可能离破案就会越遥远了。”
森口信平听到这句话,轻轻吐出口气:“哦,我明白了,多谢裘君提醒!”
不等身旁脸色突变的尤华斌张嘴,他侧头压低声音:“尤君,我们走,撤出服部公馆!”
裘赴凑近一步低笑:“森口君,记住带走地上的尸体,另外把你们所有的人都撤走,包括前后门的几个兄弟。”
尤华斌轻轻推了一下裘赴:“别太过份,队长阁下和我可是奉......”
森口信平侧头低喝一声:“尤君别说了,带着你的人,撤!”
眼目朝着裘赴剜了一眼,尤华斌转身狠狠一挥手,带着众特务抬着尸体快步朝大门方向而去。
刚踏出一步,森口信平突然转过身诡异地一笑:“裘君,这里暂时就拜托你了!也许......我们很快还会见面!”
“裘先生,您也信不过宪兵队吗?”
裘赴冷冷地看着远去的森口信平宽阔的背影,身披睡袍的服部久智子慢慢从后面走上前。
瞟了眼服部久智子一眼,裘赴脸上再次露出淡淡地笑容,然后转身离去。
身后服部久智子裹紧睡袍,脸上异常复杂,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冷光!
服部公馆后门,位于施高塔路的天和旅社二楼,藏在阴影里的人形在窗边时隐时现。
前门方向两百米外,宝安路恒盛里一座二层小楼的窗户后,同样一个亮光瞬间闪过。
而在一间密封房间内,煤油灯下的墙上,映出一个坐在矮桌后的恐怖身形,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桌面上是一款最新式的德国监听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