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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轻玦启程西进之前,命人装作强盗从拂云殿中掳走了张梦依,整个承露街为之震动。
有人说她命苦,良人沦落风尘,半点由不得自己。
也有人说她有福,这世上总还有个非她不可的男人。
更有人说她业报已至,怪不的旁人。
后来,坊间传闻,说掳人的,可是北凌与赫和交界处凤凰山最大的土匪头子,武功了得。前些日子一直光顾拂云殿,砸了好些银子,只为博佳人一笑。
只不过那张梦依性子孤高,嫌弃土匪粗俗不堪,从未给过好脸色,才惹怒了客人。于是土匪头子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抢了回去。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本是大事。
但张梦依不是本地人士,又没有卖身契文压在老鸨手里,报官也是无人受理,更何况那抢人的势力颇大,又是两国交界荒毛不管之地,更是无从查起,所以,这件事便就这样不了了之。
“宁王?你不是已经!”张梦依被扯开蒙眼的黑绸,见到启轻玦的那一刻,惊得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如今你我都已经不在是从前的东启贵人了。以后大可不必如此称呼。”启轻玦上前稍稍搀扶了下她。
“多谢,那启。。”张梦依还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有些犹豫。
“我现在是赫和国主的坐上客宾魏涓齐。”
“魏大人。”张梦依叫的很是客气,以前,她们一个是东启的宁王,一个是明帝的宠妃,身份隔着辈分,也总是启轻玦对她恭敬有嘉,如此称呼很是不习惯。
启轻玦点头应允。
“你是如何来的这赫和?”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明帝薨逝,我因没有子嗣而被发配皇陵守陵,押送路上好不容易买通了看守,才逃了出来。”
“我东启可从没有活祭的规矩。”
“新帝登基便是有了!”张梦依有些故意,她虽然知道宁王与启帧素来面和心不合,启帧昭告他畏罪自尽,如今他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想来定是有所图谋。
“哼。新帝!”启轻玦锁着眉头,嘴角微提,很是鄙夷。“我怎么听说,你是被他夺了封号,谴到那烟花之地的?”
张梦依被拆穿这不光彩的过往,面有囧色,指甲不停的掐拽着袖口,思忖这该怎么回答。
“你不是素来为秦王所用,怎么他如今得了势,却如此忘恩负义,让你去给父王陪葬,送你下这人间的炼狱。”启轻玦说得越发不客气。“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张梦依被撩动心中最大的郁结,她抿了抿嘴,迎面回应道:“是他逼我给明帝下毒。”
“什么!”启轻玦掷碎了手掌之下的建盏。“他怎么敢如此阴毒!”
他闭了闭眼睛,慢慢平静下来,心中有了分辨,接着问道:“如此,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你,反而留你一条性命。”
张梦依心虚的不行,她的确也是说了谎,明帝中毒而亡是她所为,但绝不是启帧逼迫。
她对启帧是恨的,恨他毁了她的一生。
她对明帝也是恨的,恨他对常欣怡痴心不改。
可她更恨的是,他们父子二人将她耍的团团转!
她本就是个骄傲的人,沦为替代品已经让她忿忿难平,可而后两个孩子接连不保,实则让她心痛万分。
她要报复,但对启帧的汹涌难灭的爱意,又让她实在不忍心对启帧下手。于是,便动了对明帝的杀念,这样也许更能让他痛苦一生,愧疚一世。
“那魏大人如何来了这琼州?”面对启帧的质疑,张梦依顿时语塞,也不予辩解,便故做坦荡的质问起了他来。
“我被秘密派赫和处理要事,临走前父王答应我赫和一事办完,便立我为嗣,谁料那启帧趁我不在东启之时,先发制人、谋朝篡位,然后又对外宣称我已负罪自尽,为的就是永决我后路。”
“魏大人又如何证明明帝对你的许诺。”张梦依拿住机会,反将一军。
启轻玦避而不答,但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个地方,你且安心住下。”
“谢谢,那魏大人今后有何打算?”因为他的搭救和收留,张梦依心中还是有所动容。
“你不用操心。”启轻珏覆手,一副胸有成竹却又拒人千里的模样。
“看来魏大人还是对我放不下心?那你如此大费周张的截我至此,难道就是为了好好安顿一个没有多少情分的故人?”
他静静地看这个二十四岁正是风华绝代的女人,没有多做解释,便转身离去。
他心里清楚的很,过于直接反而事半功倍,张梦依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步,无论她肯不肯都由不得她自己。他所以没有直接表明意图,点到为止,反激于她,若她真存了报仇的心思,必然甘愿为他所用。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须算上我一份。”张梦依急的站了起来,“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不是么?重要的是,我可以站来告诉天下人,他是如何道貌岸然、阴险毒辣、弑父夺位!”
启轻玦诡笑蔓延嘴角,而后面色如常的,回头认真的审视着这个女人,他算准的就是她的骄傲和不甘心。
“当年我的确是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我本不求回报,可他如此羞辱与我,我绝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让他匍匐在我面前忏悔!我要让他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张梦依强忍着眼中泪水最终汹涌而出,狠狠的说道。
她留着这条命,不过就是为了与启帧讨个公道。
其实,说到底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她杀明帝除了要报仇之外,还存着另外一个她不肯承认的心思。
启帧虽总领军政大事,但总又有个皇位压着,她以为自己帮他除掉这最后一个变数,他总能感念到自己对他的真心,或是一刀给她一个了断,如此便可以让他永远记住自己了。
可最后,他哪一件都没有做,而是悄无声息的放逐自己到那个泞烂污绝的烟花之地,名其曰自由之身,却不过让自己自生自灭。
为此,她受尽白眼,任人玩弄、揉宁、凌辱、践踏,万劫不复。
她连最后的尊严都被剥夺的干干净净。
她是真的恨啊。
恨自己对他有情!恨自己痴心妄想!恨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残忍与不公!
所以,她要复仇,即便是死,也决心要拿回自己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