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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误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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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儿哪里见过如此大的排场,好像身处一个酒楼一般,自己的房间处在二楼,楼下一些男男女女说说笑笑,把酒言欢,一楼中间一个大台子上有人在唱曲跳舞热闹非凡,还有很多富家公子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酒楼里面的人在招呼着他们。

    淳儿一脸蒙圈,不知道这里是哪,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不知道关于这里的一切一切。只能脑袋放空的四处观察,想要找到哪怕一点点的线索。

    一位婀娜女子身穿艳丽华服,金银玉翠光彩头目,眼如桃花笑容绽放,朝着淳儿的方向缓缓走来:“呦,姑娘你醒啦。”

    淳儿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呆呆的看着她不知所措。只凭眼前的女子拉起自己的手走回了刚才的房间。

    二人坐在床边,淳儿听见对方问道:“姑娘尊姓大名,芳龄几许啊?”

    “我……我叫淳儿,今年十八岁。”淳儿疑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

    “淳儿妹妹别紧张,你叫我飞燕就行。”这个叫飞燕的女子满脸堆笑,看着人畜无害。

    淳儿突然想起自己要去大院找金阊戏班的人,于是问道:“飞燕姐姐这是哪里?”

    “这里自然是‘莺燕楼’啦,淳儿妹妹你不记得你是怎么来的了?”飞燕反问道。

    淳儿摇摇头。飞燕继续说道:“你之前在大街上晕倒了,有一伙儿人要把你带去越秀楼,是我把你就回来的。”

    “越秀楼?莺燕楼?”淳儿越听越糊涂。

    飞燕索性从头开始说起:“昨天在大街上,你晕倒了。越秀楼的一伙儿人看见你孤身一人,就决定把你抓到越秀楼。我在一旁看到了,哪能让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被推进火坑呢。于是叫来人把你给救下并带回了莺燕楼。越秀楼和莺燕楼虽说都是青楼,但是我们比他们正经多了,他们越秀楼都是拐卖年轻女子当他们的姑娘。咱们莺燕楼都是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这糊口。”

    “哦……”淳儿仿佛听懂了,点头回应,“我是问,这里是不是燕陵?”

    “当然是啊。”飞燕回答道。

    “多谢飞燕姐姐相救,不过我现在要去找人,我在燕陵有家,我要去找他们。”淳儿说着起身就要走。

    “哎,好妹妹。莫要心急。”飞燕一把拉住了淳儿的手说,“听姐姐说,外头还有越秀楼的人四处找你呢,你孤身一人没有帮衬的,只怕会被他们再抓去。不如这样,等到后半夜街上没人了,我陪你一起去,帮你找到了家人我也好安心。”

    淳儿想想也对,不过是再等几个时辰而已,有人能陪着自己也好,就先答应下来。淳儿在屋子里等着,细数着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门看看楼下的客人不少反多,越来越坐不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后半夜,飞燕进门带上淳儿去了金阊戏班大院的方向。

    淳儿走在熟悉的大街上,寻觅着回家的路,远处一扇院门让淳儿激动不已,在外大半个月,终于回家了。淳儿跑到大院门口,看院门紧闭,于是边砸门边大声的喊着:“师叔!尚云哥!我回来了,开门呐!是我,淳儿!”

    院子一片寂静,除了夏虫的鸣叫,再无一丁点人声。淳儿从门缝往里瞧着,漆黑一片,无灯无声,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淳儿心中纳闷,之前明明看到了师叔的身影,为何现在院子里仿佛没有人一般,大家都去哪了。

    飞燕看半天都没有动静,于是好心提醒一句:“淳儿姑娘,大门已经上锁了,这里应该没有人住,你确定是这里吗?”

    淳儿听见飞燕的话如醍醐灌顶,这才看见大门外有一个门锁,这个院子已经从外面锁上了,院内空无一人。

    淳儿一时慌乱,嘴里念叨:“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没人呢,为什么要上锁呢,不应该呀,之前我还看到了,怎么会不见了,大家都去哪了啊?”

    飞燕轻轻地拍了一下淳儿的肩膀:“淳儿……你没事吧……”

    淳儿回过头无助的看着飞燕:“飞燕姐姐,就是这,这就是我家,原来他们都在这的,怎么会走呢?现在怎么办啊,他们走了,我要去哪找他们啊?”淳儿已经急哭了,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方向,此时的她成为了孤儿,淳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飞燕心一软,安慰淳儿道:“好妹妹,不要再哭了,眼下不如先随我回莺燕楼,这么晚你也没地方住,你也进不去,先跟我回去。明天我找人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这家人到底去哪了。”

    淳儿六神无主,好在身边还有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大姐姐。淳儿这才平静了心情,回到莺燕楼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飞燕来到淳儿房中:“淳儿妹妹,你打听的那家人,有消息了。昨天他们便搬家走了,好像是付不起房租被东家赶了出去,他们才不得已收拾了行李,至于后来去了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淳儿听闻此言,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已经破灭,这下没有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眼神呆滞的看着飞燕。

    这倒把飞燕给吓坏了,赶忙劝着淳儿:“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吓我啊,他们走了咱们可以再慢慢打听他们的下落,你要有事了可就一点希望都没了。咱们莺燕楼的姐妹也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倒不如先住下来,有个地方落脚,总比你四处流浪要好。”

    现在的淳儿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只能听之任之了。一连几天茶饭不思,精神萎靡,也只有飞燕偶尔奉劝着,淳儿才吃下一两勺米汤,其实一丁点胃口都没有,为了不饿死,每天只是勉强吃两口。

    六月中旬炎炎夏日,燕陵大街上西瓜卖的最是火爆,飞燕挑选着西瓜,结果抱了一个圆咕隆咚的大西瓜回了莺燕楼,一进淳儿的房门就招呼坐在床边的淳儿:“淳儿妹妹快来,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淳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飞燕把一个大西瓜放在桌子上。淳儿走了过去说:“飞燕姐姐,你去买西瓜了?”

    “是啊,这大热的天,给你买个西瓜去去暑气,尝尝甜不甜?”飞燕说着切起西瓜。

    淳儿没有胃口吃饭,但是夏天的高温让人着实难受,能吃一口多汁的西瓜也许能舒服许多。淳儿拿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汁水溅的满嘴都是,甘甜的西瓜汁让这烦人的暑气去了一半,吃了口西瓜,淳儿的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胃口仿佛也因此打开,于是又吃了一块西瓜之后,倒是开始好好吃饭了。

    又过了一日,淳儿在房间里听着外面有些吵闹的声音,为了不惊动别人,自己悄悄走到门口,借着门缝听听外面的到底在吵什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没钱借给你!你自己的钱呢?你平时挣得钱都去哪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借钱?”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弟弟重病,真的需要钱去买药,你就借给我一些吧,我赚了钱马上还给你。”淳儿听了一会儿,这不正是飞燕的声音吗?

    那个女子接着说:“你弟弟病了就好好照顾你弟弟就得了,你可倒好现在还捡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妹妹,你把钱一股脑的花在她身上,我看你拿什么再去救你弟弟。”

    飞燕的语气听上去非常焦急:“她也是个可怜人,我看见她就好像看见我弟弟一般,弟弟若是没有了我,他就不像淳儿一样都是孤儿了吗?将心比心,我把淳儿当成妹妹,也是希望有人能疼她一点。”

    “你疼她,你就花钱照顾她好啦!反正我这从来不养闲人,花销都由你承担,至于你弟弟跟我无关,你自己想办法吧!”那个女人没好气的说完走了。

    淳儿听见女人走了,自己也想着吃喝都是飞燕花钱供着的,自己确实不能再这样了。于是开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飞燕,轻唤了一声:“飞燕姐姐……”

    飞燕一回头:“淳儿?什么事?”

    淳儿把飞燕让到屋子里询问着刚才发生的事:“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啊?”

    “是莺燕楼的妈妈,叫悉娘。”飞燕反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淳儿点点头。飞燕接着说:“你别忘心里去,踏实的在这待着,凡事有我呢。”

    淳儿思前想后的还是开了口:“飞燕姐姐,我觉得悉娘说的有道理,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花你的钱,我是应该找份差事赚点钱,悉娘不肯借给你钱,我就帮你想办法,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飞燕拍着淳儿的手说:“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是青楼,你一个清白女子住在这已经是不合身份,你还要在这赚钱,你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我倒是看到了莺燕楼里也不全是招待客人的,也有唱曲的。我之前就在燕陵唱曲,我去求求悉娘让我在这唱曲赚钱,也能替你筹钱买药,同时我也可以凑些盘缠,供我将来寻亲只用。”淳儿一脸诚恳的跟飞燕说着。飞燕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就先答应下来,两个人一起去找悉娘说了这件事。

    “你会唱曲?都唱的什么呀?”悉娘上下打量着淳儿。

    “我会唱昆山腔。”淳儿乖巧的回应着。

    “唱两句我听听。”悉娘不屑的喝了一口茶。

    淳儿咿咿呀呀地唱了几句,悉娘一听这腔调独特,曲风素雅,不似平时唱的那些淫词艳曲,想着客人们听惯了平常的曲目,偶尔换换口味也许会更受欢迎呢,不如先唱一天试试,就便答应下来。

    淳儿一连唱了两天,客人的反响却出乎意料的好,一传十,十传百。莺燕楼里的昆山腔在这些流连于花柳的嫖客间流传开来,有的人图新鲜,专门来欣赏一番,有的贵家公子直接送了赏钱。

    淳儿把客人的打赏全都交给了飞燕,让她拿去给弟弟买药。悉娘没想到一次尝试,竟然让莺燕楼的名气大增,瞬间成为了燕陵第一楼。客人源源不断,有增无减,就为了一睹淳儿芳容。厅中一桌的公子们喝酒谈天,一个年轻的公子问着他身旁的朋友:“她是何人?之前没见过,唱的曲也很特别。”

    “炆图公子有所不知,这是莺燕楼新来的姑娘,唱的叫昆山腔,她唱得好,长得也好,有些人都是专门来听她唱曲的。”

    这位炆图公子,见台上的淳儿不似莺燕楼里的胭脂俗粉,十分清纯,让人过目不忘。炆图回到一座大宅庭院门前,门匾写着:吉尔特府,有人为炆图开了门让他进去。晚上,炆图躺在床上,脑袋里回荡着淳儿的嗓音,眼前竟是淳儿表演的身段,还有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模样,在一群青楼女子当中显得格外特别。

    炆图公子对淳儿的昆山腔念念不忘,甘愿每晚都去青楼假借喝花酒之名,实则是去听戏。这戏越听越有韵味,有时候还会跟着唱两句熟悉的词。炆图公子的同伴见他不喝酒只哼唱,有时候还会拿他打趣。

    前几天淳儿唱的还挺稳当的,今天不知怎了,心里总是堵得慌,有时候还会心跳加速,既然感觉不舒服,淳儿只能草草的收了场。有的客人不干了,吵吵嚷嚷:“怎么回事啊?怎么不唱啦?”

    “对啊!我们来花了钱,为了听曲,你不唱可以,我们这钱不能白花!”

    “对!不能白花!”

    悉娘看见有人闹事赶快出来打圆场:“几位爷!来了就是寻开心的,钱哪能白花呢,咱们这的花魁是燕陵里顶尖的,让她们好好伺候几位!”

    “不行!我们的钱花在她身上。就得让她来陪我们!”

    悉娘眼珠一转说道:“这钱是好东西,谁都愿意赚。只不过她是新来的,不懂这的规矩,尤其是接客这方面生的很,万一让几位爷不痛快了,那这钱花的才叫冤枉呢。等我好好的调教几日,等她学有所成,优先伺候您几位,您看?”

    “今天就给你悉娘一个面子,等调教好了,得让我们快活快活!”

    “一定的,一定的。今天先让我们姑娘伺候着。呵呵……”悉娘转过身,跟飞燕商量着:“唱曲能赚几个钱?要是把他们陪高兴了,那钱才叫多呢。你去劝劝她吧,别一根筋。”

    飞燕很是为难的说:“她一个黄花大姑娘,涉世未深,哪知道什么叫伺候人,还是别逼她了。”

    深夜时分,淳儿头昏脑涨,昏昏欲睡,两只眼皮怎么也分不开,一倒头便睡下了。与此同时,大街上承安扶着太子靠在一个巷子里的角落说:“殿下,这样下去不行啊,得想个办法。”

    太子东倒西歪靠在墙边,脸上泛红,眼神迷离,喘着粗气说:“能有什么办法?崇?竟然如此阴险,竟想让我当着众人的面出丑,看来是留不得了。”

    “殿下先别说他了,眼下要如何是好?”承安搀着太子有些体力不支。

    “水!多找些水!”太子胡乱的说着。

    “太子府里有大水缸,殿下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回府了。”承安焦急的说。

    “来不及了,再不想办法,我就要血气攻心而亡。”太子吞咽着口水,眯着眼睛,显然有些神志不清。

    承安手足无措的四处张望,就在万念俱灰之际,他看见远处一座灯火明亮的似酒楼一样的建筑,定睛一看竟让是莺燕楼,承安心中大喜跟太子说道:“有了!殿下,前面就是莺燕楼。”

    太子反驳道:“不可!万一让人知道我去了青楼,定会在大殿上参我一本。”

    承安左思右想,一狠心一跺脚,搀着太子就往前走:“顾不了这么多了,命要紧!”

    承安把太子带到了莺燕楼的侧面,一垫脚飞身上二楼,看见一扇窗户亮着灯,用剑悄悄挑开窗户,发现屋内的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应该是睡熟的样子。随即把太子顺着窗户带到屋子里,把太子放在床上,再把门栓上好,回首吹灭蜡烛翻身跳出窗户,找个没人的地方藏好,等待接应太子。

    一夜无话,转天日出东方,夏天的气温快速升高,树上有一只蝉在大声鸣叫,叫醒了床上的崇麚,崇麚慢慢睁看眼,看见面前出现一张标志的脸蛋,似乎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淳儿吗?崇麚脑袋一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心中满是疑惑:“这是淳儿?她怎么会在这?难道昨天晚上?”

    崇麚倒吸一口冷气,惊魂未定的从床上一翻身,站到地上背对着床,一双细长的大脚光着踩在地面上丝毫不觉得冰凉,满脑子都在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淳儿被跟前的动静给吵醒,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人,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想:“不对!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会有男人?”淳儿看看前面的男人,看看自己的被子:“啊!”一声尖叫,吓坏了崇麚。

    崇麚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慌忙解释道:“那个……对不起……我……我是误入你房间的,并不是有心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你……你怎么会在这?”

    淳儿听着声音是有些熟悉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是熟人:“太……太子!怎么是你?你……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那个……我……我不记得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崇麚虽然脸上已经红了,但是语气依然冷静,为了不让自己更尴尬。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啊——”淳儿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堪的事情,委屈、难过、不甘、羞辱、愤怒同时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滴到被子上。

    崇麚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既然淳儿的清白毁在自己手里,那就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于是满怀愧疚地跟淳儿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青楼,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帮你赎身,迎娶你,只不过不是现在,你等着我。”

    “你滚!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滚!”淳儿泪流满面地怒吼着,抄起手边的枕头砸向太子。

    崇麚觉得现在自身难保,更怕会连累淳儿,不得已只能让她等着将来局势稳定,再来迎娶她。可现在淳儿哪里能听得进去哪怕是一句话呢,崇麚没有躲闪,任由自己被枕头砸中,也并不觉得疼,只是心疼的看着坐在床上痛哭的淳儿,自己却不敢上前,只能无奈的拿起衣服,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留下淳儿一人,躲在床角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淳儿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太子,当初那样一个高高在上让人崇拜,求而不得的正人君子,如今会成为一个让自己失了名节,被自己痛恨的登徒浪子,着实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