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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恪不在,所以张宣也没联想出什么给荀羡打钱的念头,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最终,荀羡也没有说出实情。
因为这还是未经证实的猜测,做人要严谨。
才不是怕被张宣叫人直接打残呢!
他慷慨激昂地拍着瘦弱的胸膛,对张宣说亲自去上虞县找县令冯秉德,并且拒绝了张宣派人协助的建议,带着霜降快速出了坞堡,唯一的一小包衣服都来不及收拾。
张宣看着消失在坞堡之外的两个背影,渐渐回过味来,这感觉,怎么有点像是......逃跑?
他旋即摇了摇头,人家是颍川荀氏的嫡子,哪怕先祖茂先公在世的时候,范阳张氏的门第也赶不上人家,何至于怕了如今迁居到上虞的张氏。
荀羡带着霜降很快走到一处无人地带,他忽然站定,“出来吧!”
霜降一愣,四处张望。
“我叫你们出来!”
没见到动静,荀羡顿时怒吼一声,直接给霜降吓得双膝一软。
身后的远处,四个打扮各异、胖瘦不一的男子悄然现身,快步朝着二人走去。
霜降瞬间躲到荀羡的身后,扯着自家小郎君的衣衫,双腿直打哆嗦,身影愈发矮小,如果荀羡身上有洞,他都恨不得钻进去躲着。
“娘诶!张郎君没遇到山贼,却给我们遇见了!”
霜降心中哀嚎刚起,四个男子却齐齐朝着荀羡行礼,“小郎君安好!”
嗯?
霜降瞬间腿也不软了,气也不喘了,一口气能上五楼了。
“有你们在,我能不安好吗?”荀羡皮笑肉不笑。
对于他小小年纪,为何就能掌握这么高深的行政技能,大概只能说是家学渊源加上天赋异禀。
“小郎君?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霜降努力表现着自己的机智,试图挽回些方才的颜面。
荀羡看着这个嘴炮强者、柔弱小废物,嘴角抽搐,“难道我还真指望你来保护我?”
他看向四人中看起来最和善的笑脸男子,知晓这位正是大兄身边的主要幕僚之一,眯眼道:“那些人是你们引来的?”
长得一副奸臣脸的男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内情汇报给了小郎君。
在得知荀羡此行的目的地是上虞之后,身为此行首领的他便立刻快马禀报了家主荀蕤。
一出祸水东引的谋划便悄然成型。
那帮前来抓人的官兵,便是被他们悄悄引来上虞的。
然后顺利地抓走了......张恪。
荀羡疑惑道:“难道对方手里没有画像吗?”
笑脸奸臣兄指着自己的三个同伴,想了想,又加上了霜降,“小郎君,您看我们五人有何不同?”
荀羡对这种总是要卖关子的对话很是无语,“说重点。”
奸臣兄幽幽道:“这世间的丑,都是各有特色,但俊都是一样的。”
要不怎么能当奸臣呢,这一记马屁,那羚羊挂角的角度,那新奇的语言,最绝的,是那一丝恰到好处的幽怨
正中靶心,荀羡根本避无可避。
这是在说我和长恭兄一样英俊呢!
原来也是个喜欢说实话的人,罢了,不跟你计较了。
场中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唯有霜降:我特么招你惹你了?
咬你哦!
荀羡大手一挥,“走,去找一趟上虞县令。”
~~
两千钱的充值时间很短暂,不多时,陈县尉带着手下们回到了张氏坞堡,进入待机状态。
等待张氏再次续费。
憨憨的便秘族长还安排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殊不知这等于给刚刚有点进入贤者模式的陈县尉又喂了一颗蓝色小药丸。
吃饱喝足的陈县尉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琢磨着盘剥大计
形象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反派龙套。
“去把张氏族长给我叫来。”
他阴侧侧地朝着一个手下努了努嘴。
很快,张氏一父三子联袂而至。
但是,人多是不起作用的。
陈县尉嘬着牙花,笑容可掬,说可以派人试着潜入周遭的山贼团伙中打探消息,不过需要点费用。
这一听就比老母鸡孵蛋实在,张论便直接问需要多少钱。
陈县尉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张论想了想,“这一万钱,我张氏认了!”
“十万钱。”陈县尉食指轻点,胸有成竹。
张论面色猛地一变,断然拒绝。
张宣站在一旁,无语凝噎。
爹爹,您应该说没有的。
陈县尉心中一喜,嘿!还真有。
却也不争论,无所谓地一甩手,“小的们,起来,收工了。”
张论面沉如水,其余张氏诸人亦是被这帮无耻胥吏气得不行。
陈县尉浑不在意,区区一个寒门,有点小钱又如何。
“你们啊!对权力一无所知!”
一帮手下簇拥中,陈县尉笑着离去。
短短的一段路,竟给他走出了“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气势。
不过,陈县尉的万丈雄风,在瞧见一个快步出现在坞堡大门口的身影时,瞬间一泻千里。
一切都在那不由自主的一哆嗦中。
“府.....府君”
冯秉德冷哼一声,“你对权力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些?”
完犊子,要糟!
陈县尉阴谋想吃独食,冯府君火速赶来分赃。
只听了冯秉德这冷冷一句,面色惨白的陈县尉便已经脑补出自己丢官去职之后,自己那三房小妾卷走银钱,那些“寄养”在好几个属下家里的亲生儿子也从此真心实意地叫着别人爹。
夕阳西下,陪伴自己的,只有那荒郊野寺,悠扬钟声。
陈县尉抹了把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眼泪,“是是是,我知道得太多了!”
冯秉德却摇了摇头,“不,你才是对权力一无所知。”
陈县尉愣在原地,这么高深的对话不适合我这种小龙套啊!
冯秉德带着身后的两名随从,走向了懵懵的张家父子。
双方见礼之后,张论心中惴惴,生怕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试探地问道:“冯府君,您家里母鸡孵蛋累不累?”
空气在刹那间变得迷惑了起来,随口呼吸,都是懵逼的味道。
冯秉德扭头看向身后的一个男人,眼神中疑惑,仿佛在说,您确定就是这家?
那个男人干脆从冯秉德身后走出,朝着张论微一拱手,然后看着张宣眨了眨眼。
空气中,那丝迷惑又隐隐浓了几分。
“张兄,鄙人受我家小郎君之托,特请冯府君前来,看看有无帮得上忙的地方。”
男人微微一笑,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正是方才跟着荀羡的奸臣兄。
张宣恍然大悟,连忙道谢。
东晋咸康二年五月二十三,中午,热。
上虞县令冯秉德实地调研了上虞张氏的坞堡,与坞堡群众进行了亲切交谈,在得知张氏存在人口失踪的问题之后,冯秉德当即表示,将立即组织精干力量,全力搜寻走失儿童的下落。
冯秉德代表县府上下承诺,不计代价,不惜时间,一定要还辖境子民一个安稳生活。
虽然当官的说的话,听一半就行,但有了陈县尉做对比,张家上下还是感激不已。
哪怕是个姿态,也不容易啊。
很自然的,冯县令留了下来,并不违规地接受了张家的私人宴请。
张家上下都没注意到坞堡门口还有个走也不敢走,留也没人理的陈县尉。
好在还有八面玲珑的奸臣兄。
在跟族长张论一阵耳语之后,张论亲自将陈县尉请到了席间。
到底是做官的,很快,席间就响起了欢笑,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奸臣兄悄悄将张宣拉到一旁,“我家小郎君家中有事,已经前往建康,临走之际,他千叮万嘱,若有张小郎君的消息,还请书信一封,告知我家小郎君。”
说完这句话,面不红气不喘,不愧是奸臣兄。
张宣连忙点头,那一脸真挚的谢意,单纯得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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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当张恪愉快地在官兵们的护卫下,在风景优美、凉爽宜人的明圣湖畔悠闲漫步时,并没有想到自家的祖父、父亲、伯父们会被陈县尉和奸臣兄轮流用权力和智商蹂躏。
如果他知晓,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事实上,此刻的他正眯眼望着前方。
那里,人声依稀。
山风徐来,他嗅到了阳光青春的雌性荷尔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