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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恪离去的第三天,王悦坐在府上的一处水榭中,略显笨拙地摆弄着面前的一堆物事。
托匠人打造的,只是茶盘、茶夹、茶滤等。
茶壶、茶杯还是用的王悦自己之物。
只不过在张恪的引导下,选了大小不一的一些陶器,然后赋予了他们不同的用途。
用作公道杯、闻香杯、茶杯等等。
刚开始,这些陶器在王悦的手里,还有些淘气。
半点不具备王悦预想中卓然出尘的仙气。
不过好在王大公子才智卓绝,毅力惊人。
昨日苦练三遍,喝得跑了一晚上茅房之后,今天已经像模像样了。
一个仆役前来通报,说是何尹带着两人前来拜访。
王悦眉毛一挑,“快情。”
然后吩咐自己的伴当,“备上新茶新水。”
伴当嘴角一翘,哪里不知道自家郎君想要干啥。
不多时,何充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正是当日被王悦吩咐画画和写诗之人。
王悦连忙招呼何充,“何尹,快来,品品我的茶水。”
何充心头腹诽,什么你的茶水,明明是从我那儿强要过去的。
看见王悦面前摆着的一大堆东西,何充便以为王悦又在学着那些人,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坏了味道。
如今的他,已经半分受不得那些加了佐料的茶饮,真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喜欢。
想着被王悦要走的那点茶叶,何充不禁为它们明珠暗投,惨被糟蹋的命运暗自神伤。
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只能强做微笑,看着王悦长袖一敛,开始他的表演。
心里好气哦!
跟着何充而来的两人,低眉顺目地候在一旁,没有任何的屈辱或者不耐烦。
事实上,若是王悦和颜悦色,奉若上宾,他们才会惶恐难安。
不能说他们贱,只能说他们惨。
惨的不止他们,还有跟他们一样的许多人。
不是每个人,都像张恪那么好运。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张恪长得那么帅。
最可气的是,张恪一直以为他靠的是才华。
当王悦开始第一个动作,何充的表情便凝固了。
心中充斥的,是一种叫做不明觉厉的感觉。
不管这茶到底好不好喝,至少这姿势就能唬住一大票人。
而当王悦跟他介绍什么这叫霸王巡城,这叫韩信点兵时,何充彻底愣住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涌动着想要偷学的冲动。
最后,何充端着一个小小的茶盏,看着里面微微晃动的液体,这就是王悦辛勤劳动一炷香的成果。
慢慢细品,好像是要比自己在屋里偷摸鼓捣出来的要好喝点。
王悦也慢慢品着,方才一番超常发挥,鼻尖已经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何尹觉得,此法如何?”
何充举着茶盏,由衷赞叹,“静雅从容,仙气十足!”
然后他低声道:“不知此法何人所授?”
王悦微微一笑,“何尹觉得谁还能有此才情?”
何充面露震惊,旋即感慨,“也只有他了。”
哎,比不了,比不了!
“何尹万勿多心,此法乃是长恭为了让我忙中偷闲,放松心神而专门设计,并非有意对何尹藏私。”
身为站在长恭背后的兄长,我王悦可不是荀令则那般......
咦?长恭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坑货!
何充心中郁闷,你这开解怎么听起来活像是在炫耀。
“何尹,不如你我将此等静心凝神之法公之于众,既为长恭扬名,也算一桩美谈?”
何充恍然大悟,原来目的在这儿啊!
刚喝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也不好不赞成。
说定了此事,王悦才将被晾在一旁许久的两人喊到面前,“诗、画都做好了?”
二人点点头,将各自的作品都呈了上来。
王悦大略扫了一眼,“既然何尹已经过目,我便没什么好改的。”
“东西留下,跟着去账房各领一万赏钱,回去等着名扬建康。”
二人大喜过望,要不是一旁的仆役见机得快,差点连万岁都喊了出来。
虽然喊了也没啥。
王悦看着何充,“还有就是宣扬的事迹了,何尹有何想法?”
何充端起无限续杯的茶盏,又爽了一口。
“有长豫在,何劳我这个老头子费神。”
王悦呵呵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
何充打开一看,顿时头大如斗。
《从陌路到熟知,封疆大吏与俊美少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震惊!堂堂王家郎君竟对一个十五岁少年做出这样的事》
《我们中出了个坑货,荀家美玉千里送巨坑,张氏少年误入建康城》
看着何充错乱的神色,王悦不由也多了几分羞耻,解释道:“这都是那日我与长恭闲聊,他当做笑料说出来的,我却觉得很有意思,便记了下来。”
何充打了个饱嗝,这吃人嘴短,喝人嘴也长不了。
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
事情既定,两个羞耻的男人又喝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去茅房尿了一泡大的,才拱手话别。
三天过后,一幅建康城众郎君闻风一睹江左卫玠真颜的画作忽然出现在不少建康居民的口中,一传十,十传百,个个皆想一睹究竟。
同时,一首被抄录许多份的诗词,迅速分发流传开来。
最关键的是,在一个老妈子带领的夕阳红宣传小队的宣讲下,有三则小故事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宣传小队的成员们,在结尾时,都会深情地吟诵一句。
“当我看到张郎君时,我便想起了年轻时瞧见卫叔宝入建康的样子,我们追在卫郎君身后,那夕阳下的奔跑,是我逝去的青春。”
那风骚的标题,羞耻的话语,一本正经的内容,猛烈冲击着建康人民朴实无华的心灵。
张恪之名,瞬间鹊起。
这还不够。
王悦、何充,两个在朝政之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在不同的场合公开为张恪站台。
甚至,王悦还明言,张恪不仅容止无双,更有奇才。
其学识渊博,才干出众,仿如张茂先再世。
被公开巨坑身份的荀羡,也只好硬着头皮,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为他的挚友,美言了几句。
最终一锤定音的事情发生在一日之后。
一道来自宫中的旨意,就仿佛为这本就沸腾的议论添了最关键的一捆柴。
颍川荀氏荀羡,将迎娶浔阳公主。
原来这些故事都是真的!
于是,所有人都更加好奇,那个长得俊美到能被误抓去当驸马的张恪张郎君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一切,令本该是此事主角的荀羡,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就在建康城喧嚣声起,人人口中念叨着张恪张长恭的名字时,一辆牛车,在六个憨憨的汉子护送下,正走在寂静的驿道上。
鸟鸣山更幽,牛车驮着张恪背离了建康城的喧嚣。
他还不知道王悦背着他,在建康搞了个大新闻。
他正在默默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当下最紧要的,九月会稽定品,一定要拿个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