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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拥有姓名的贺家幕僚,和两位连身份都不配拥有的龙套随从一起抵达了建康城。
荀羡的名头还算响亮,三人只花了一天就将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
按道理,此行就算顺利收场了。
可偏偏这位贺家幕僚一脸不爽。
原因就在于,在打探荀羡消息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却是那个无礼之人的名字。
“荀郎君?哪个荀郎君?哦!就是那个坑了张郎君的荀郎君啊!嘿你别说,这个坑字妙得很啊!”
“荀郎君啊我知道,没张郎君长得好看。”
“荀郎君?没听过,我只知道张郎君。”
“荀郎君啊,就那个新驸马?我觉得啊,陛下怎么不把张郎君招为驸马呢,张郎君那么俊美......诶,兄台,别走啊!”
幕僚拂袖而去,觉得整个建康城的人都疯了。
什么?张恪没有得罪过我?
得罪了小娘子,得罪了小郎君,那就等于是得罪了我!
管他有错没错,小郎君说了错,那就是错!
思想高度要高,政治站位要稳。
回到客栈,听见客栈大堂里也有人聚在一块,讨论着张恪的那些事情。
什么从陌路到熟悉,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高官和少年,还讲不讲阴阳有别了!
果然是个心术不正的东西,居然编出这些污人耳目的东西来扬名。
幕僚再也忍不住,开口驳斥道:“一个无礼好色之徒而已,有何可称道之处!”
话音一落,嘈杂的厅堂顿时为之一静。
幕僚得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颇有种为民除害的自豪。
随从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幕僚的煊赫气焰。
宁静只持续了一瞬,然后便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嘿你个憨货,什么就无礼好色了?张口就来?”
“就是!我把话撂这儿,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棍棒无情!”
“张郎君什么人,陛下把公主送到他面前,他都给拒绝了的,这才轮到了荀郎君,你居然在这儿说他好色无礼?良心被狗吃了?”
群情汹涌,幕僚睁大了眼睛,“我家小娘子亲眼瞧见的,他还想要跟我家小娘子攀谈来着!”
“你家小娘子?你家小娘子谁啊?别人无中生友,你无中生娘?”
“对啊,张郎君什么人,你家小娘子看见人家说不定路都走不动了吧!”
“是了,多半便是你家小娘子找人家攀谈不成,心生怨恨吧!”
幕僚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你们......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哼!反正张郎君是不可能无礼好色的!”
“张郎君做那种事情,怎么能叫无礼好色呢!那是致以爱的关怀。”
听了这番或许连张恪自己都觉得羞耻的话,幕僚顿时觉得这帮人没救了。
在旁人的讽刺和叫骂声中,三人灰溜溜地朝房间走去。
谁知刚到门口,他们的行李就被伙计扔了出来。
昨日还笑脸相迎的掌柜高声道:“侮辱张郎君,本店不欢迎你们!”
幕僚想要争辩,却被两个随从半拖半扶地带出了客栈。
大堂中,响起了一阵轰然的叫好声,加酒加菜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时间,店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掌柜的眯眼笑着,要不是知道你们是外地人,我可不敢干这事儿。
幕僚失魂落魄地站在大街上,两个随从跟在身后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这位兄台,那张恪当真如此可恶?”
一个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幕僚抬头一看,一个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笑容和蔼。
他下意识地心怀警惕,一言不发。
年轻人笑了笑,“我也只是不忿那张恪一介寒门,却莫名其妙地有这么多人拥戴。方才听兄台之言,便心生好奇,大有知己之感,故而冒昧相问。”
幕僚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张恪走了什么大运,竟然有这般名声,可分明我家二郎君和小娘子都知道,那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年轻人面露好奇,“还有这等事?兄台家郡望何处?”
幕僚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小声道:“会稽贺氏。”
“竟是这等望族,那自然是无误的,看来这张恪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可不是嘛,我跟你说,你不知道......”
身后两个随从又对视了一眼。
原来这个水平就能当幕僚啊,那我看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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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翔兄,好消息啊!”
壮武郡公的府邸上,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张鉴。
听了年轻人的讲述,张鉴精神一振。
“这小子得罪了贺家人?”
“是啊,那个贺家幕僚跟我一股脑都说了,据说还有吴郡陆氏的女郎呢!只是陆家这边不确定。”
张鉴兴奋地踱着步子,大手一挥,“无妨,有贺家就够了。如此就好办得很了,咱们想办法联系到贺涛,有他这个地头蛇出面,这小子定品肯定没戏了。”
两人对视一笑,反派作风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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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过后,贺家幕僚走水路回到了山阴县。
从下得船来,他朝一个一路同行的男子拱手道别,“韵达兄,这就是山阴县了,你我就此别过。”
男子也朝他回礼,“行,一路同行有缘,就此别过,我也要去找找贺氏庄园在哪儿了。”
贺家幕僚一愣复一喜,“韵达兄可知我的东家是哪家?”
男子茫然道:“哪家?”
他微微自矜地开口,胸膛不自觉地挺起,“正是会稽贺氏!”
在他身后,两个随从无语地低着头,心中更加坚定了他们也要成为幕僚的信念。
一行三人变四人,顺利地进入了贺氏庄园。
“韵达兄稍等,我进去禀报小郎君。”
幕僚的单纯善良,让名叫韵达兄的男子十分感动,甚至还有些心疼,于是他开心地答应了。
依旧是那间有屏风的房间,贺涛依旧随意地坐着,听着幕僚的汇报。
“什么?荀羡有婚约了?还要当驸马?”
屏风之后,又是一个花瓶坠地的声音。
“呵!你这小老鼠,都一个月了你还没死呢!”
幕僚的暴脾气当场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吓得贺涛鞋都来不及穿,赶紧拦下。
安抚下来,幕僚又接着说。
贺涛又一拍案几,“什么?那上虞少年还扬名建康了?”
其实他倒对那个少年没什么成见,再厉害跟自己也没半文铜钱的关系。
只是小妹看他不顺眼,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幕僚好一番添油加醋的言语,让贺涛更是生气。
一生气,连赏钱也没给,就让幕僚下去了。
幕僚刚走出房门,忽然想到韵达兄还在外边候着呢,连忙又硬着头皮回了房间。
贺涛沉吟了一下,“你陪他坐半个时辰,然后让他过来吧。”
送走幕僚,转到屏风后。
贺涛很识趣地没有心疼花瓶。
上次之后,他在这儿摆的花瓶就已经换成了廉价货,随便小妹怎么摔。
这叫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是他做过司空的祖父教他的道理。
“那个。”
“那什么个!”
“我说那个。”
“什么那个!”
“小妹啊!”
“这儿没有你的小妹,只有一个还未出嫁就注定守了活寡的可怜女子。”
贺灵溪哀嚎着在榻上翻滚。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
“......”
贺涛强忍着满头黑线,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是那个在人前优雅轻灵的会稽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