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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山就在镜湖之畔,一条青石台阶蜿蜒向上,山谷清歌,溪水欢唱。
石阶平整干净,沿途还绕过一处山泉汇聚的水潭,那里便是镜湖三十六源的第一源。
修竹围绕,山林清幽。
举目所及,皆是美景。
一看就没少花钱。
于是,有那自认文才出众的,便当众吟起诗来。
又有那才学稍逊,但脑子好使的,就学着那些名士,轻啸徐行。
最可怜的便是那肚里没货,脑子又笨的,便只能翻来覆去地感慨着,啊,真好看,哎,真的好看。
张恪一路不做声,默默听着。
在他身后,一个士子悄悄扯了扯陈现的的袖子,“达观兄,咱们为何不上去让那张恪当众作诗什么的,羞辱他一下。”
陈现白了他一眼,“万一人家作出来了怎么办?”
当反派也是要用脑子的,这种如此有风险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走出大约半个时辰,众人的面前豁然开朗。
一处宽大的缓坡出现在眼前,缓坡顶部是一处平台,四周围绕着茂盛的竹林,就这一片地方,空旷无遮挡,眼前的惊呼一览无余,烟波浩荡。
若是从江上看去,眼前便是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还带着亿点点绿。
平台上建有一座凉亭,亭外立着一块石碑,“竹海天风”。
这便是上虞县定品雅集开展的场所了。
疲惫众人并没有立刻东倒西歪地休息,而是三三两两地强撑着交谈欢笑。
因为不知道中正官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到时候若是自己的不堪形象暴露在了中正官的面前,可就悔之晚矣了。
张恪也让柏舟和另一个仆役寻了一小块空地,将身上的食盒、竹箱放下,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浩荡镜湖。
耳旁,山风从湖面而来,摇得片片竹叶沙沙作响;
眼前,一片碧波,浮光跃金,横无际涯。
心旷神怡,便是这等心理了。
忽然间,众人的吟诗、辩难的声音都陡然大了起来。
人人都摆起了自认为最优美的姿势,作画的作画,写书的写书。
哦,原来是中正官到了。
会稽中正官虞预在堂侄虞存、上虞县县令冯秉德、县尉陈启以及县相、主簿等上虞县领导班子的陪同下,登上了山顶。
虞预吩咐众人随意,该干嘛干嘛,率性恣意就好。
虽然他也不想听这个群魔乱舞,但这是传统,即使他是中正官也不会轻易去打破。
众人齐声称是。
就在这一个短暂的安静期,一个怯生生的清脆女声忽然响起,“小郎君?小郎君?”
女的?
一众骚年的顿时就被撩拨得转头望去,竟是场中许多人都见过的那个俏丽女郎。
而她呼喊的对象,赫然正是张恪。
瞧见众人看了过来,女郎像是受了惊,一下朝着张恪蹿了过去,轻轻把着张恪的手臂,半躲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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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山下,一辆马车正在疾驰,身后跟着四五个骑士。
以如今东晋出行的平均时速来算,这车不算超速,只是飞得有点慢。
算不得平坦的路面上,马车东摇西晃,好在车夫的确技术过硬,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车厢中,贺涛将贺灵溪抱在怀中,一脸愁苦,“小妹啊,非要这么刺激吗?”
贺灵溪一脸正色,“二兄,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竭尽全力做到啊,这还是你教我的,你忘啦?”
贺涛正要说话,马车猛地一颠,将他整个人弹起,他连忙微微躬身,将小妹的头护在胸前,然后砰地一声撞在车棚上。
感受着脑后传来的剧痛,贺涛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贺灵溪悄悄想着,二兄真可怜,有我这样的妹妹。
同时紧紧握着怀中的《忧乐集》。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去势渐止,缓缓停下。
“小郎君,堵车了。”
听了马夫的声音,贺涛掀帘一看,前方密密麻麻地停着牛车,还真堵死了。
“小妹,我们来晚了。”
贺涛摸着满头的包,竭力掩饰着心头的轻松。
贺灵溪看了看前方,心知雅集已经开始,“二兄,那我们赶紧上去啊。”
贺涛摇了摇头,“雅集一般都要登高,这座宝林山虽然不高,但我们走上去也要个把时辰,不等我们上去,那边都已经结束了。”
“这些士子怎会这么快?”贺灵溪有些狐疑地看着贺涛。
在行程上就稍稍夸张了些的贺涛镇定道:“可不是,又没人留他们吃饭。不早点结束,家都回不了了。”
贺灵溪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二兄,怎么办?”
瞧见小妹这般神色,贺涛又忍不住安慰道:“小妹,你放心,那两个蠢货也不敢用什么杀人放火的招数,无非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污了那张恪的名声而已。”
“比如?”贺灵溪好奇道。
这你可是问着了!
贺涛口若悬河,“比如,找个女的,说是被张恪始乱终弃;找个孩子,说是张恪抛妻弃子;找个老妇,说是被张恪抢了女儿;找个泼皮,说是张恪欠了钱财,最好还是赌债或者嫖资一类的,再联合一些当地士子,届时起个哄,至少这个雅集是黄了,定品是别想了......其实,这都是小儿科了,要我出手,呵呵。”
贺涛得意洋洋,然后看见小妹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二兄,你这么厉害爹爹知道吗?”
贺涛这才惊觉其中的凶险,脑瓜一转,严肃道:“小妹,其实我觉得这不是坏事。”
看着贺灵溪疑惑的神情,贺涛解释道:“若是这张恪这般不济,又有何值得你留恋的?如果那两个蠢货真找了个女子引诱他,他真的就上了当,说明此人在美色面前没有担当,更不值得你为他牵肠挂肚啊!”
贺涛慢慢地诱导着,看着贺灵溪陷入沉思,不禁为自己的聪明点了个赞。
贺灵溪忽然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贺涛欣慰一笑,然后听见贺灵溪说,“若是他成功了,二兄不介意我们在一起啊!”
贺涛只觉得满脑袋的包都化作了问号。
果然只能和女人交流,而无法真正理解。
他在心中恨恨想着,一个寒门少年,哪儿那么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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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山上,俏丽女郎又开口道:“小郎君,刚才差点找不见你,吓死妾了。”
张恪看了一眼周遭的目光,谨慎地抽开手臂,“这位娘子,你吓就吓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俏丽女郎的一双美目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孤孤单单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她身旁的婢女看不过眼,“不是你昨晚跟我家娘子说的,让她跟你来这边游玩的吗?如今却又装得不认识了!”
女郎带着哭腔,抹着眼泪,“昨晚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就是这位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