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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正是谢奉。
也就是当日奉何充之命,来给张恪送考卷的那位。
他出身会稽谢氏,与出身陈郡谢氏的谢安并非一族,但出自同宗,自然比常人多了几分亲近。
在他二人的身后,走着柏舟和一个凌灵戚的手下,赵甲。
张恪快步迎上,笑着寒暄。
举止从容,衣衫整齐,丝毫不见一丝慌乱的痕迹,令谢奉暗暗称赞。
却不知为了让这发型和衣衫不乱,张恪板板正正地坐了一整晚了。
装哔一分钟,背后十年功。
谢安笑着道:“先别叙旧了,办好正事再说吧。”
“对对对,瞧见长恭风采更甚,竟忘了正事。”
谢奉哈哈一笑,然后转头,便是一声冷喝,“吾乃会稽谢氏谢奉,本郡功曹,奉庾内史之命前来平乱,尔等还不缴械,是要造反不成?!”
孟歌闻言,颓然跌坐。
庾冰,字季坚,庾亮亲弟,在何充之后继任会稽内史,同时加军号振威将军。
虽然没有都督诸军事,但以颍川庾氏目前声威,又有谁敢违逆。
孟歌一听姓庾,就知道惹不起。
随着孟歌认输,乒乒乓乓,一阵兵器落地之声。
甲士们立刻上前,将这些人尽数绑了。
同时,还扔出几人,和这些山贼、魏氏部曲们堆在一块。
正是方才被魏氏部曲绑了的县尉陈启等人。
嗯,是他们进来的时候顺手在外面地上捡的。
都是要搞事情的,自然要整整齐齐。
张恪与谢奉耳语几句,谢奉便吆喝一名甲士过来,指了指凌灵戚和连戊二人,吩咐几句。
甲士快步上前,为二人松绑。
孟歌瞬间瞪大了眼睛,“我不服,为什么要给山贼松绑!我要去告你,告到陛下那儿我也要告!”
孟歌刻意大喊,顿时激起一阵骚动。
方才这些人都眼见着凌灵戚带着山贼冲杀,如今却被放了,如何服众。
有钱了不起啊?不好意思喊错了。
长得帅了不起啊!咦,也不对。
我要告你们搞腐败!告你们包庇罪犯!
除非你把我们也包庇了!
特权这种东西嘛,人们嘴上说着憎恨,实际上只是憎恨没被自己拥有罢了。
一名甲士一脚将孟歌踹倒,“肃静!”
“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就是不服!”孟歌在地上打了个滚,蠕动着大吼,“打死我我也不服!”
“对,我们也不服!”
“不服不服!”
魏氏部曲尽皆骚动了起来。
陈县尉虽然说不了话,但依旧坚强地蠕动着,发出坚定的呜呜声,以示抗议。
张恪走到孟歌面前,眉头微皱,“你要告到陛下那儿去?”
“呵呵,怕了吧?我告诉你,我乃壮武郡公门人,上达天听可不是什么难事。最好是现在放了我,还能将事情控制在会稽郡,不会闹大。”
此时濒临绝境,孟歌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先保命再说。
张恪从怀中摸出一张文书,映照着火光,摆在孟歌面前。
孟歌越看越惊,“这不可能!陛下......”
话音刚起,一团破布塞入他的口中,将剩下的话尽数堵在嗓子眼。
出手的正是青龙。
听到孟歌的惊呼,其余魏氏部曲也消停了下来。
可怜孟歌和陈启,都以为自己是螳螂身后的黄雀,却最终都成了被算计的目标。
此间尘埃落定,几人却还顾不上休息。
张恪在书房为谢奉和谢安泡了一壶茶,略作休整之后,便押着人朝着上虞县城赶去。
那儿,才是这一番大戏真正落幕的地方。
为了避免一路上的喧哗,撕了柏舟好几件衣裳涌来塞嘴。
给中二少年心疼得不行。
张氏族人带着许多问号,哆嗦着各回了房间,时不时就跑下去瞧一眼大门,今夜注定无眠。
凌灵戚和连戊以及赵甲都没有跟去,他们还要赶回各自的山寨,准备按照张恪暗中的吩咐,整合一批武力。
青龙亲自守着,等着张恪回转。
刘惜和胡笳坐在张恪的房间中,满面通红。
忽然房门敲响,主仆二人赶紧站起,走出来打开房门。
得了张恪紧急交待几句的恪母李氏站在门口,满脸笑容,身后的两个婢女青鸟和绿枝,冷面寒霜,杀气阵阵。
李氏牵起刘惜的手,越看越是欢喜。
瞧着那俏丽的面容,玲珑的身段,果然和自己年轻时一样美丽呢!
刘惜手足无措,精湛演技消失无踪。
李氏轻轻拍着她的手,“没事,把这儿啊,就当自己家一样。”
刘惜不知怎么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她发誓,不是演的。
身后的胡笳也跟着抹起泪来。
另一边,青鸟和绿枝咬牙切齿。
呵!狐媚!
~~
上虞魏氏的庄园中,魏博睡得香甜。
臀伤初愈,便拉了个俏婢,狠狠宣泄了一番精力,此刻睡得心满意足。
至于孟歌带着魏氏部曲去办的事,魏博压根不怎么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张氏,耗费了这么多心力,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二十部曲中,他还特意安插了两个心腹监督这孟歌的行事。
万无一失,断然万无一失。
儿子草包,只有父亲多操心了。
魏泽今夜便没怎么睡好。
会稽四姓,虞魏孔贺,其余三姓近年俱出过一品高官,只有魏氏一如既往地衰微。
会稽谢氏势头正猛,底子也足够,只需寻得一个契机,或许就会将魏氏挤出会稽四姓。
届时,魏氏便只能在这上虞一县之中称王称霸了。
而门第一坠,族人的上进之路便凭空多了阻碍,没有成功的族人反哺家族,家族的门第就又会继续衰落,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之中。
这是魏泽无法容忍的。
所以,此番为了挽救二郎的声誉,也是为了挽救整个魏氏的声誉,他才会同意二郎的计划。
甚至他还对二郎能够提出这般计划感到很是欣慰。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比肩大郎,成为四姓之杰。
但,这终究是有些行险啊!
在来劝说自己休息的第十九房小妾身上又消磨了一段时间之后,魏泽暗暗有些担忧了起来,甚至都有些后悔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旋即又摇摇头,一个寒门而已,不至于。
子时将过,按道理,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
秋夜凉,他披着外袍静静在房中踱步,终于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
“家主,冯府君请您去一趟县衙。”
魏泽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现在?”
“嗯,现在。冯府君的人还说了,庾内史的人也在场,夜色深重,还望家主路上小心。”
原本门房还想将报信的人直接撵了回去,请家主也不看看时辰,区区寒门县令,给你脸了!
可就是听见庾内史几个字,才立刻赶来通报的。
魏泽忽然觉得身子一软,他撑着一旁的案几,一定是操劳过度的原因,我堂堂魏氏家主,怎么会害怕呢!
“备水,我要梳洗。”
魏泽重新振作精神。
上虞县衙,灯火通明。
关系复杂的三方势力,如今一起沉默地蹲在场中。
身披绳索,口含破布,两股战战,一脸懵逼。
陈启望着这处原本自己也算小半个主人的县衙,心中绝望。
孟歌闭着双眼,自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苦思着脱身之道。
二人共同的疑惑都是,这他娘跟会稽内史有什么关系!!!
张氏不是个寒门吗?
谢奉、谢安、冯尚、张恪,四人坐在县衙之中,静静等待着魏氏家主魏泽的到来。
冯尚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清醒了过来,不用思考,就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他的立场就是:谢奉什么立场,他什么立场。
一念既定,他一面奉承着谢奉和谢安,一面心中震惊,这张恪到底有什么能耐,又能引来庾内史为其出手。
这般想着,就更是后悔当日的冷淡,哦不,应该叫怠慢。
于是,也将张恪加入了奉承的名单之中。
一时间,其乐融融。
直到门外响起一番通报,魏氏家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