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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明白,什么时候的父母最可怕......
就是当她郑重地叫你全名的时候。
“疼疼疼!”
昨夜运筹帷幄,智退强敌,将魏氏家主气得差点当场嗝屁的张恪,被李氏拎着耳朵,龇牙咧嘴直跺脚。
李氏恨恨松开手,“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娘亲说一下!”
张恪苦笑着道:“娘,这是关系一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越少人知道越稳妥,我真不是有意瞒你。”
“你娶个妻,怎么还关系到一族生死这么严重了?”
李氏满脸疑惑,你爹爹当年可是就捉了两只大雁就把事儿办了。
嗯?
张恪一拍脑门,“你是说的刘小娘子啊,我还正要跟娘细细解释这个事呢......”
不对,张恪猛然停住了话头。
果然看见李氏一脸计谋得逞的笑意。
娘,你是不是偷看了我桌上的《套路论》?
“那个......娘啊,这是个误会。”
张恪还是得硬着头皮解释一番。
总不能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搞起了包办婚姻吧,虽然他一个两世母胎单身的老纯阳不介意,人家刘小娘子肯定不乐意。
“不用解释,娘什么都懂,哎,年轻人嘛,就是面皮薄。”
李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嘻嘻地捏着张恪细嫩的脸蛋。
我滴亲娘诶,你是我娘,不是个带坏小朋友的社会小姐姐,敢不敢拿出一点为娘的端庄贤惠啊!
“瞧你那样,敢做不敢当?”
李氏略带鄙夷,这傻儿子,娘把你生得这么俊俏,不是让你感动自己的,是要你敢动别人的!
“娘,你真的误会了。我这么大了,已经知道什么叫做爱了。”
张恪心知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但他却真的没办法不描。
李氏哼了一声,“你敢说你对人家没半点非分之想?”
“没有!”
张恪回答地斩钉截铁,这种事情,自然是打死不认。
李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恨恨地一指戳在张恪的额头,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出去吧!”
张恪悻悻朝门外走去,心中却在偷偷得意。
开玩笑,这么诈就想诈出我来,怎么可能!
哥们儿可是饱经历练......
走到楼梯口的张恪猛然停住脚步,回想起刚才娘亲的神情,那一脸嫌弃,那一脸无语,那几乎算是挑明了的引导......
他悄悄望去,果然看见刘惜正在胡笳的陪同下缓缓走出,神色如常。
只是那股落寞,已然浸透全身,再遮掩不住。
这是.......
娘亲的神助攻遇上了自己这个猪队友?
娘子!你听我解释啊!
想着自己老纯阳的悲惨历程本该很快结束,却被自己一手作没了。
凭实力单身的张恪很想追上去,最终却臊眉耷眼地朝楼下走去。
他摸着鼻翼隐隐冒出的一颗小痘,想到自己前些天在梦中出现的不可描述的画面,哎,那该死的羞耻心啊!
走下楼,迎面碰上扶着木质栏杆走上楼的张宣。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小痘痘和黑眼圈在这一刹那,竟然碰撞出了一种饱汉不知饿汉饥,饿汉不知饱汉虚的奇妙感觉。
“恪儿,我正找你呢,走,跟我去见你祖父。”
听了这话,张恪心中那些奇怪怪的心思都瞬间消散,琢磨着祖父这会儿找自己,该不会是老头儿想要过河拆桥吧?
这样的话,可就有些不厚道了啊!
谢安还在楼下吃饭呢,这边就要搞事情,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可不是欺负人么!
心里疯狂转动着念头,张恪跟着父亲,来到了北楼张论的书房中。
看见大伯张弘和三叔张传居然也在,张恪心中基本确认了方才的念头。
“恪儿来了,坐吧。”
张论便秘的老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朝着矮几旁边的垫子指了指。
张恪依言坐下,静静等待祖父出招。
“恪儿,你已经知晓族规,此番虽化险为夷,但也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仕途一道的确不能触碰,动辄便有身死族灭之祸,今日招你来,便是要向你郑重重申此事。”
在张氏族内,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张论一如既往地直接。
张恪却无语地搓着袖子,这......
怎么跟我想象的剧本不大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充分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凶险,然后明白没有强大力量的保护,随时有可能有倾覆之危,于是松了口,让本优质而有潜力的俊俏小郎君踏上仕途,以保全家人吗?
怎么成了敲响警钟了?
这警钟特么是出故障了吧,我给你换一个行不行啊!
张论的声音继续响起,“当然,也不能让你难做,毕竟那些大人物也的确出手相助了,这是你先前给我的十两金子,你拿回去,送给他们,当做感谢吧。”
老头儿好像还特别体贴厚道,从怀里郑重摸出个布包,依依不舍地递向张恪。
张恪扯了扯嘴角,你看我,仔细看看,难道我脸上没有写着“钱多为患”四个大字吗?
我像是缺你那十两金子的人?
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挽救一下这一家子崩坏的脑回路,“祖父,二位叔伯,父亲,我想问个问题。”
张恪环视一圈,并没有伸手接过小布包的打算,张论也顺势放回了怀里,“你说吧。”
只看这一刹那,活像是张恪花了十两黄金买了一句问话的机会。
“我张氏家境殷实,家业颇丰,若无强大的实力相护,未来如何保障安全?再者,家财终有耗尽之时,人若不为子孙谋,三代之后,我张氏子孙岂不要沦落街头巷尾?”
张论哈哈一笑,“乖孙多虑了,这么多年我们都这么过来的,也不见有什么危险啊!”
张弘也充满自信,“这坞堡易守难攻,只要我张氏不招惹官军,管他什么山贼猛兽,定当崩掉他一口老牙!”
“耕读传家,有书相伴,一箪食一瓢饮,亦足以抚慰平生。”说这话的,是戏份较少的三叔,因为他每日就是坐在房中看书习字,以至于这句话说得就跟他的腰椎间盘一样突出。
张恪彻底无语,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脑回路正常点好不好啊!
这是东晋,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你们能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危机意识。
不过张恪也知道,这种心理其实算不得奇怪。
从蔡桓公到后世,都比比皆是,没生病之前,任旁人怎么说都觉得是耸人听闻,小题大做,老子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怎么会生病。
等真一生了病,就捶地喊娘,悔不当初。
但那是,往事已经只能回味了。
可那是别人啊,这是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张恪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祖父、大伯、叔父、父亲,昨夜你们都看到了,若非谢家郎君带着人赶来得及时,那陈县尉和魏氏的部曲可是真要洗劫了咱们坞堡啊!这我们不惹事,但架不住别人主动来找事吧!”
听了张恪的话,一父三子,四目对望,神色古怪。
最终,还是脸皮更厚的张论开了口,“因果有序,不是因为他们来了,所以我们要出仕自保,而是因为你木秀于林,所以才引得他们来了,若是你收敛锋芒,随我们一起隐居,对方自然也不会来了啊!”
“虽然这样对你有些残忍,但出仕只是人生诸多选择之一,哪怕注疏立传,不也可以名重一时,流芳百世?”
听懂了这番话里隐藏的意思,张恪默默关闭了聊天。
忽然有点不想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