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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元志从来还没有这么认真地跟自己的父亲说过话,只是跟安太师商量了半天,两个人也没有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安元志还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安锦颜基本没有指望之后,安太师现在的希望放在了安锦绣的身上,他倒不是指望安锦绣最后能坐到怎样的地位上,安太师现在只是想着,凭着世宗的宠爱,安锦绣也许可以帮一帮安锦颜。这么想是厚颜无耻,可是进宫之后的安锦绣不可能一个人去对付后宫里的女人们,这对仇人般的姐妹不是没有联手的可能。
世族大家的爱恨从来就不分明,大家因为利益而联手,因为利益再为敌,往往只是瞬间的事情。安太师静下心来,把那些仁义道德抛到一边想想,安锦颜与安锦绣联手比为敌好,他能想的明白,相信这两个女儿也一定能想的明白。
安锦绣对上官勇有情,这一点瞒得了世宗,却瞒不了安太师,如果真像安锦绣自己说的那样,世宗是她要攀的大树,那上官勇这根浮木她就应该果断弃掉,为何上官勇到了现在非旦不死,还活得越来越好?如今安元志跟在上官勇的身边,这里面若没有安锦绣的意思,安元志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帮上官勇,在安太师看来,是他向安锦绣这个女儿示好的一种方式。就算他们没有父女的感情了,冲着他为上官勇费心谋画的情份上,安锦绣到了最后也不会视他们安氏为陌生人。
“我不想让上官勇接这份差事,”安太师冲安元志抱怨道:“只是一个五殿下,一个周宜,我一个人如何说得过这两个人?周宜那个武夫,还以为我是要阻上官勇的官路,真是可笑!”
“我想见我姐,”安元志挠了挠头后,跟安太师说:“我想听听我姐的意思。”
“这事你姐能帮什么忙?”安太师说:“她一个女人,还能管得了军中事?”
“父亲就带我去庵堂一趟吧,你能进庵堂吧?”安元志不管安太师说什么,只是跟安太师说他要见安锦绣。
安锦绣怀上孩子后,世宗倒是允许安太师没事之时可以去庵堂看看安锦绣。安太师看看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说:“你现在就要去?后天你们就要离京了,你在军中没事做了?”
“我只要在打仗的时候不乱来,姐夫是不会说我的,”安元志道:“你带我去见见我姐吧。”
“要是被发现了……”
“我穿下人的衣服去,”安元志早就想好了办法,跟安太师道:“没人会发现我,我就跟我姐说几话就走。父亲可以给我姐送些东西去,金银财宝什么的,我想我姐不会嫌这些东西少的。”
自从安锦绣成了世宗的人后,安太师给这个女儿的东西还少了吗?看着安元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太师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谁叫这个儿子如今得了世宗的青眼呢?自己五个儿子,那四个儿子读书都好,却还都不如这个习武的儿子看着有前途呢。
安锦绣是被紫鸳硬推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听见紫鸳说:“主子,你醒醒啊。”
“怎么了?”安锦绣问道。这不会是世宗来了,世宗都是直接往她的床上一座,不会让紫鸳来叫自己的。
安元志站在屏风外,听见床榻上的安锦绣说话了,忙就小声道:“姐,是我。”
听到了安元志的声音,把安锦绣吓了一跳,忙就让紫鸳把自己扶坐了起来,说:“元志?”
“我能进来吗?”安元志在屏风外问。
“进来,”安锦绣说:“你怎么会来?出事了?”
安元志绕过屏风走进来,借着烛光一看安锦绣的样子,就说:“姐,你这样真的没事?”
安锦绣的脸色苍白,眼圈还生着淡淡的黑痕,看着就是生着大病的样子。
紫鸳说:“主子现在吃什么吐什么,荣太医说这是怀胎的症状,只是一般人不会这么早就有。”
“好了,”安锦绣拍了拍紫鸳的手,问安元志道:“你怎么进来的?”
“安府的小家丁,跟着太师一起进来的,”安元志拍拍自己身上的安氏家仆衣服,跟安锦绣说:“姐,我穿这身衣服,看起来怎么样?”
安锦绣没心思看安元志这会儿的样子,说:“父亲呢?”
“门口问袁义话呢,”安元志说:“他正在关心姐你的身子呢,一会儿还会把荣太医叫来也问问,这叫演戏要演全套。”
“主子,我去外面看着去,”紫鸳给安锦绣又加了一件外衣后,跑了出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安锦绣说:“你在军营里呆了这几天,就学会满嘴的废话了?”
安元志撇撇嘴,拉过一张凳子在床榻边坐下了,跟安锦绣说:“你别紧张,姐夫他没事。”
“他让你来看我的?”
“听到你怀了孩子后,他就想跑来了。”
“你回去替我劝劝他,告诉他现在不能来,”安锦绣说:“所以,你就让父亲带你进来了?”
“皇帝要冲项氏下手了,”安元志说:“姐夫奉命要带兵去云霄关。”
安锦绣听着安元志把事情说了一遍,世宗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要对项氏下手,出乎了安锦绣的预料。前世里,项氏一直撑到了白承泽成皇的前一年,而这一世,项氏更短命了?
“姐,”安元志看自己说完了,安锦绣还是呆坐着不作声,便道:“你倒是说句话啊,父亲说姐夫这是被人算计了,我们真的没可能分项家军这杯羹?”
“那你的意思呢?”安锦绣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我们是不是能放项氏一条生路?既然军中的人都讲义气,那这个好人与其让五皇子做,还不如我们自己做。”
“所以你要通知连申庄的人逃走?”
“这是个办法啊,只要不是我们下得死手,项家军的人就是要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安锦绣叹口气,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问安元志道:“项氏杀了平安和宁儿,你想放过他们?”
安元志呆了一下,他把这事给忘了。
“军中之人是讲义气,”安锦绣说:“但你也要看他们讲义气的对象是谁。项氏诸将认识他们麾下所有的军士吗?你问问庆楠他们,他们会不会跟周宜讲义气。”
“那姐你的意思是?”
“杀了。”
安元志跳了起来,就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说:“怎么,已经从军的人了,还害怕杀人?”
安元志又一屁股坐下了,他是不怕杀人,只是杀人这话从安锦绣的嘴里说出来,让他接受不了。
“项家军之所以叫项家军,只是因为领军的人是项氏诸将,如果项氏没了,那项家军就一样不复存在了,”安锦绣说道:“元志,五殿下虽然是利用你们,但他还不想现在就害了你们,所以你们不用怕。”
安元志讷讷地道:“那,那父亲的话呢?我觉得父亲的话也有道理。”
“死心跟着项氏的人,会在这场仗中跟着项氏一起死的,”安锦绣道:“父亲以朝中争权夺利的心思来想军中之事,不能说不对,但想法有错也就在所难免了。”
“所以呢?”安元志问:“要姐夫亲手杀了项氏诸将?”
“项氏是谋逆之臣,”安锦绣说:“有何不可杀的?将军踩着项氏诸将的尸体上位,不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安元志坐着想安锦绣的话,道:“姐夫能对付得了项氏吗?”
“世代将门?”安锦绣一笑,“项氏真正能征善战的将军,到了这一代一个都没有了,你不是也见到项锡了吗?觉得他如何?”
“项氏中不会全是项锡那样的窝囊废吧?”
“富贵中养不出好将军的,”安锦绣说:“你回去后跟你姐夫说,项氏先祖的坟茔在云霄关外有好几座,全是昔日战死沙场的项氏英烈,虽然项氏跟我们有杀子之仇,但这几座坟茔他要去祭拜一下。”
“做给人看的?”安元志说:“有这个必要吗?”
“为国流血之人,你必须敬重,”安锦绣望着安元志道:“为将要有为将的风骨。”
安元志沉黙了半晌,然后冲安锦绣一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后跟姐夫说。”
“诛杀项氏之后,记住就不要再杀人了,就算逼不得已要杀,也让周宜去杀,你们一定不可滥杀,”安锦绣叮嘱安元志道:“你姐夫知道怎么跟军中的兵卒相处,你跟着他多学着点,要听他的话。”
“姐,可惜了,”安元志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说:“可惜什么了?”
“可惜姐是女儿身,”安元志道:“姐若是男儿身,就不必被困在这里了。”
“我只想与你姐夫相守,”安锦绣这时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怀念的神情。
“姐,”安元志轻声喊了一声。
“你们去云霄关,必要经过连申庄,”安锦绣却马上又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跟安元志道:“项氏有一个女儿嫁在那里,杀了项氏的那个女儿,逼反项氏,不过不要为难其他人。”
“那庄主呢?”安元志说:“不杀?”
“项氏的这个女儿守寡多年了,”安锦绣望着安元志摇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你姐夫去云霄关了?她无所出,所以杀她一人即可,连家不该因为项氏而灭族。”
“姐你就不怕连氏为了项氏报仇?”
安锦绣摇头道:“谋逆是要诛九族的事,如果你们能救下连氏,连家会感激你们的,怎么还会找你们为项氏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