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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刘之堂,“刘大人不必阿谀奉承,你与王镇重共事多年,对此事岂能一无所知?”
刘之堂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曹典吏,招手让其上前,曹典吏愣了愣,走上前来。
刘之堂转过头,看着我道:“大人,王镇重自恃官高,在济南府大搞一言堂,大大小小之事皆由他一人说了算。原户房赵典吏就是因为看不惯他鱼肉百姓,才与他针锋相对,没想到,却被王镇重污为患病,免去了其官职。”
听刘之堂这么说,这户房赵典吏倒是一位心存良知的官,我问道:“这赵典吏现在在何处啊?”
“赵典吏,已被遣回龙安府(今四川平武县)老家了。”曹典吏答道。
我没有应声。
曹典吏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人,下官死罪,下官因畏王镇重秋后算账,故言辞闪烁,不敢说出实情。王镇重多次允我利润,我都拒绝,我知那钱是被其拿去中饱私囊,心中多有不快,却也怕被其罢官遣返失了俸禄,断了家中老小十余口人的口粮,只能照办。”
我正欲张嘴回话,刘之堂便已抢先发声:“大人,我六房主事近几年皆饱受王镇重欺压,虽甚想为一方百姓造福,无奈官低位轻,实乃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了看曹典吏和刘之堂,虽不知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但这王镇重定是实打实的贪官污吏,最可恨的是竟做起了鸦片生意,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却不知毁了多少家庭。
“王镇重告诉我,他做的乃是鸦片生意,你们可知其中细节?”我问道。
曹典吏拱手行礼:“大人,下官知道其中一些细节。”
“说来我听。”我说道。
“是。”曹典吏点头回道。“我大清自林公虎门销烟后,洋人表面上不再售鸦片,其实背地里还在干着走私的行当。王镇重便是搭上了这洋人罗伯特,每月走私,一箱鸦片三百五十两白银左右,王大人自己鸦片囤起,打压其他走私的人,再以自己的货居奇售卖,便能翻一倍甚至两倍。”
“狗官!”我愤怒的拍了拍法桌,将曹典吏吓了一跳。
“那囤的鸦片现在何处?”我看着曹典吏问道。
“这..这下官倒是不知。”曹典吏低头轻声说。
刘之堂拱手上前,“这个下官知晓。”
“哦?”我看着刘之堂问。
“因下官家住城南,经常看见王镇重独自前往那剪子巷,有次下官好奇,便尾随前去探看,那些鸦片现就存于剪子巷四号库中。”刘之堂认真的说道。
“剪子巷?却是何处?”我佯做好奇问道。
“便在城南关帝庙附近,离出城口也就三里路。”
我点了点头。
转念一想,我借金牌假戏真做,揪出了王镇重这个贪官,现在虽然知道了鸦片藏于何地,我也想将这些鸦片毁掉,但是绝不能大张旗鼓前去,防止声势过大,以生祸端,只能幕后用计,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
想到这一层,我心中已有良计,便定了定声音,“也好,马上前去将那门锁换掉,日夜派人看守,待我向朝廷禀报后,再行定夺!”
刘之堂与曹典吏拱手从命。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将晚,给穆必从使了使眼色。
站起身来,“今日天色已晚,你们无事便退下吧,本官去这城中一逛。”
“大人,下官且陪同共去吧。”刘之堂说道。
我摆了摆手,“本官喜欢独游,明日我离去返京,你们亦不必相送了。”
“这...大人...”刘之堂依然做着拱手的姿势,其余各房主事官员也凑了上来。
这些人定是还在寻思王镇重倒台之后,谁来负责这济南府大小事务,我心中虽已有办法,但还是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还有何事?”我假装不知的问道。
“大人.....济南府人口众多,现没有主事之人,恐公务运转不良。”刘之堂说道。
“刘典吏可有人选?”我问道。
刘之堂看了看我,上前一步,道:“下官斗胆举荐曹典吏!”
曹典吏一惊,忙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刘典吏为官清廉,口碑极好,除刘典吏无人能任此职。”
其余各房主事也纷纷上前应和,推荐刘之堂。
奇怪,难道这刘之堂人缘如此之佳?还是有其他隐情?
且不去想这些细枝末梢,我心中清楚,自己并不是朝廷特派巡察官员,先前罢了王镇重的官极有可能已经传出风声,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以假身份行任职之事,只需要找一平衡之法,暂将此事搪塞过去即可。
我看了看大小官员,说道:“本官是奉旨巡察,这察官安任不在我职权之内,待我回去禀明此事,由朝廷另行安排。”
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此段时间,着你几人同权办公,共行职责,你几人之间既无大小之分,也无长尊之序,凡事必须商议行办,不可一人擅自做主。假以时日,我会再至济南府巡察,若发现有谁再行贪赃枉法之事,定严惩不贷!”我说道。
“此次回去我当向老佛爷如实禀报,这知府人选,可能还是你们其中一位。”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刘之堂听我这么说,立即表态:“谨遵大人吩咐!我几人定当无私为民,鞠躬尽瘁!”
其他几位官员也纷纷表态,我看着笑了点了点头,给穆必从打了个手势,准备离去。
“大人慢走!”大小官员在身后喊道。
走到门外,看了看身后无人跟上,穆必从走了上来:“胡公子好个张飞判案。”
我笑了笑:“穆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怪只怪那狗官王镇重多行不义。”
穆必从点了点头,问道:“胡公子,现在怎么办?”
我看了看天色,说道:“穆兄,我们先去寻陈风他们,趁夜色速速遁去。”
“胡公子所言极是,再待下去恐被察觉,再生祸端。”穆必从说道。
行了半里不到,我便见那瘦高官兵坐在客栈下的茶摊上喝茶,虽未着官服,我还是一眼便识出了他。
我走上前去,瘦高官兵看到我前来,放下手中茶盏准备行礼,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人在何处?”
“大人,就在二楼厢房。”瘦高官兵说道。
我从怀中拿出些许碎银,递给瘦高官兵,“辛苦了,你且带上兄弟们去吧,有穆统领在此便足够。”
瘦高官兵伸出双手摆了摆,笑了笑说:“大人说的哪里话,为朝廷办差,何谈辛苦,这银两小人断断不敢收。”
“大人让你收你便收下!”一旁的穆必从发声说道,将我手上的碎银塞给了瘦高官兵。
瘦高官兵拿着碎银,不知说什么好。
“且去吧。”穆必从又说道。
瘦高官兵这才反应过来,忙向我行礼,与另一个官兵离去。
“穆兄,我们上去吧。”我说道。
推开门,陈风与柳幼南坐在桌前,见我与穆必从回来,站起身来。
“胡公子,我与陈神医等的都担心了。没事吧?”柳幼南看着我问道。
“柳姑娘,莫要担心,已无事了。”我回道。
“瘸子,还是将那面具戴上,今日是这金牌解围,往后离京城愈来愈近,再叫人认出,生了祸端,金牌也难解。”我走到陈风面前说道。
陈风点了点头。
我坐下身,将衙门之事与陈风柳幼南细细说了一遍,柳幼南一脸崇拜,陈风确是愁眉不展。
“胡兄当真要去毁了那王镇重所囤鸦片?”陈风问道。
“这鸦片害人啊,一人染上便是全家遭殃,我定要做此事。”我坚定的说道。
“胡公子,我与你同去!”穆必从拍着胸脯说。
陈风看了看穆必从,脸上依旧愁容满面,“昔日林公虎门销烟,动静如此之大,你此次倒是如何行事?那剪子巷有官兵把守,若要被发现,恐对你我不利。”
我笑着看了看陈风三人,“我心中已有良策,你们凑过来。”
我小声的说:“只需这样....”
穆必从听完拱手称赞:“胡公子真乃奇才,此法甚好,我即去准备!”
我点头示意,穆必从转身离去。
陈风说道:“此法当真能销毁?”
“定能销毁。”我自信说道。
“那好,我与柳小姐便在那城南关帝庙,静等胡兄佳音。”陈风站起身来说道。
我向陈风和柳幼南行了一礼,便也转身离去。
城南,亥时,剪子巷。
两名官兵正在巷口左右巡逻,认真履职,生人勿进,毕竟这是朝廷巡察大人的意思。
我躲在街边墙后,一个农夫推着卖酒的车,吆喝着走来。
行至两名官兵面前,“官爷,辛苦辛苦,可要将饮两杯?自家酿的酒,味道好的很。”
“去去去,没看见我们在执行公务?”一官兵不耐烦的驱赶着。
“两位官爷好生辛苦,都已亥时了,同样是官爷,却乃是人各有命啊。”农夫推着车准备离去。
“你这卖酒汉,说的何意?何以人各有命?”一个官兵拦住他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农夫躲闪着说道。
“快快说来,不然砸了你这酒车。”官兵按着酒车说道。
“好好好,小人说小人说,官爷莫要动怒。”农夫将车放好,说道:“我与济南府一瘦高官爷相识,今日见他着白衣在一客栈处值守,可我刚刚前来之时,却见一大汉与他在酒肆中豪饮,好不自在。故我才说了刚刚那话。”
两个官兵互相看了看,“瘦高官兵?客栈值守?莫不是那郭大永?”
“应该是他,今日巡察大人不是安排他前去客栈守那陈风。”另一官兵答道。
“何以他能酒肆饮酒?我二人却要再此彻夜值守?”官兵愤愤的说。
“别人是红人呗,王知府最为喜欢他。”
“王知府都被免了!还王知府,没听巡察大人说吗?那是个大贪官!”
“两位官爷,若没什么事,小人便走了,这酒还没卖完,小人还得去兜售。”农夫催促道。
两个官兵互相看了一眼,“汉子,你且沽半斤酒与我二人。”
“不可不可,两位官爷还在值守,若是饮酒误了事,怪罪下来,小人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农夫摇着头说道。
“无妨!那郭大永都可离岗饮酒,我二人何以不能站街稍微饮点,也解这长夜孤寂。”官兵说道。
“这...”农夫为难的说。
“快沽与我二人!”另一官兵说道:“放心,若有事也不会连累到你。”
“那好吧。”农夫无奈的说道。
取出酒囊,灌了半斤酒,递给了官兵。
收了酒钱,农夫说道:“那二位官爷,小人先行离去。”
两位官兵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官兵打开酒囊,闻了闻,“嗯,真是好酒,我二人也学那郭大永,好生饮一番。”
说罢,便咕咚咕咚的直饮下去,又递给另一个官兵。
另一个官兵递过酒囊,喝了一大口:“就是,都拿一样的俸禄,何以他能饮酒。”
两人边说边喝,半斤酒很快就见了底。
“哥,这酒劲有点大啊。”一个官兵摇摇晃晃的说。
“怕是饮了酒,见了风。”另一个官兵回道。
“不行...哥,我眯一会,你盯一下。”官兵坐下身去,抱着酒囊靠在墙上睡去。
“好酒!好酒!”另一个官兵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竟自顾的也坐下身去,歪着头睡着了。
不远处,农夫推着车回来,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小声喊道:“胡公子,出来吧。”
我快速从墙后行了出来,“穆兄,客栈那官兵可曾按计行事?”
“放心吧,胡公子,按你吩咐,我请他喝酒,偷偷放了你这药,也是不到半刻钟便醉了。”穆必从说道。“只不过,这面具戴着,也太难受了。”
我笑了笑,“穆兄,这酒劲很快就会过去,我们需要快点。”
穆必从点了点头,便把两名醉倒的官兵拖到巷子中,在身上搜着,“找到了,胡公子。”
我点了点头,“你去开门,我来推车。”
穆必从应了一声,便向巷子里走去。
我将酒车一推,跟在后面。
穆必从打开了4号库的门,好家伙,里面不多不少的堆了至少有十多个箱子。
“快打开,穆兄。”我说道。
穆必从卷起袖子,把一个一个箱子尽数打开,里面放的全是黑色鸦片饼。
“哪个是?”我指着车上的酒坛问道。
“那没贴红纸的便是。”穆必从说道。
我抱起一坛,揭去上面封布,直接倒入一个箱子中,液体将所有鸦片饼盖过,发出“呲呲”的声音。
“胡公子,你何以知道这盐水加石灰粉可以坏这鸦片?”穆必从边开箱子便问。
“穆兄,我在书上看的。”我拿起车上的木棍一边搅拌一边说。
“胡公子好学问!”穆必从说道。
“穆兄,你且帮我把剩下的箱子中都灌满这水,我们抓紧时间。”我说道。
穆必从应了应声,便开始做与我一样的工作。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我与穆必从将所有的鸦片都做了手脚,将箱子盖好,锁门而去。
我推着车,穆必从蹑手蹑脚将钥匙放回官兵身上,我催促快快离开。
“胡公子快坐上来!”穆必从说道。
“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穆必从就将我推上酒车,他在后面推着我,一路向南奔去。
约莫走了三里路不到,前方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穆必从将酒车停下,“胡公子,关帝庙到了,陈郎中他们应该都在车中。”
我跳下酒车,“穆兄,将车弃了,我们直接离去。”
穆必从听闻我言,便将酒车推进路旁一个柴堆中,跑了上来。
我跳上马车,掀开帘子,陈风与柳幼南坐在车中:“销烟之事已成。”
柳幼南面生笑意:“胡公子真是神机妙算。”
陈风也说道:“既事已成,那我们且速速离去。”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穆必从,“穆兄,且轻声启程。”
穆必从没有说话,拿起缰绳抖了一下,马车动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