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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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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台德昌从聚宝饭庄出来,走到顺河街的时候,看到雨中有很多人影子晃动,他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了,就站住脚仔细看,发现很多店铺的屋檐下挤着避雨的人。

    谢裕大茶行门口传来孩子的哭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雨中来回走动着哄着孩子,哀求着:“行行好,救救孩子,给点吃的吧。”

    谢掌柜的不敢开茶楼的大门,怕流民涌进去,就悄悄地从小门闪出来,把一包干粮塞到女人的怀里,女人激动地跪在地上,要给谢掌柜的磕头,谢掌柜的摆摆手走了。

    谢掌柜的一离开,立刻就有两个乞丐抢走了女人的干粮包,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台德昌走过来拉起那个女人,把她领到参将署大门口,把手里的烧鸡和点心递给她。

    女人抽泣着打开点心包,拿出一块饼干就往孩子的嘴里噻,孩子顿时不哭了。对面的乞丐们十分眼馋女人手里的食物,可是看看参将署门口侍卫手中的洋枪,谁也不敢靠近。

    台德昌走进丽春阁,吓了梅朵一跳。梅朵吃惊地问:“驸马爷,您这浑身上下怎么全是水啊?您的伞呢?”

    台德昌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梅朵立刻吩咐丫鬟们抬热水进来伺候驸马爷沐浴更衣。

    台德昌躺在大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王俊妮的话:“和你一样有眼无珠”,我有眼无珠?看不见仇人?仇人就在眼前?——田志雄?怎么可能呢,那时他和我一样大,不可能放火。那就是钱垛子......

    哲齐格格看着驸马爷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说:“有心事就说,别掖着藏着!没准我能帮你。”

    台德昌就把刚才想的全都说了一遍。哲齐格格听完,坐了起来,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会儿,讥讽地说:“堂堂驸马,这么没手段!”

    台德昌被说得脸上挂不住,也坐起了,不服气地问:“我怎么没手段了?”

    “你怀疑钱垛子,你就去问他!你怀疑田志雄,你就去审他!”

    “没有证据怎么问?怎么审?”

    “问就是找证据!”哲齐格格鼓励台德昌,“把他们押到大堂去问,我就不信了,他们敢对你驸马爷撒谎!”

    台德昌想想也对,“直接问”是个办法,也许是个捷径呢。心中一高兴直接把格格按倒在大床上,让她深刻地体会了驸马爷的手段。

    第二天上午,从巡河营回来,台德昌绕道月河街去了钱家。

    钱二虎一看驸马爷来了,吓得没敢打招呼直接跑向威武堂,大喊:“爹!爹!您快出来!”

    “啥事?大咋呼小喊的......”钱垛子很不高兴地走出来,还想训斥钱二虎,却看见了台德昌,一时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来了?”

    台德昌看见钱垛子心情也很不平静,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点点头,很尴尬地笑笑。

    “这是谁呀?”钱太太听见钱二虎的叫喊声,从堂屋里出来,看着台德昌不敢认。

    台德昌看见钱太太眼睛一热,不由地叫了声:“二婶。”

    “大石头?俺的大石头?”钱太太惊讶地看着台德昌,看着他点头又叫了一声“二婶”,才敢认他,她一把抱住台德昌,大哭起来:“俺的儿啊,这些年你到哪去了?”

    台德昌也忍不住哭起来。钱二虎吓得赶快拉开他娘,哄着:“娘!娘!娘!咱不哭啊,咱不哭。”

    钱太太依然止不住哭声:“俺的儿啊,娘可想死你啦,你咋不回来看看娘啊?”

    台德昌被他二婶哭糊涂了,疑惑的看向钱垛子,钱垛子摆摆手,叫钱二虎把他娘抱进了堂屋。

    钱垛子带着台德昌走进威武堂,没有让座,直接就说:“有话问吧。”

    台德昌只好开门见山:“那天,你为啥事和我二叔打架?”

    钱垛子坐在太师椅上,想了想,说:“我提起了你娘金小凤和常三爷的事,多说了几句,你二叔恼了,我俩就打起来了。”

    台德昌一听是说她娘的坏话也有点急,十分气恼地说:“因为这,你就放火要烧死......”

    他还没说完,钱垛子就急了,大声辩白:“我没放火!我发誓!那天傍晚我就带着船队去福建运茶啦。”

    “一趟茶你运了三个月?”

    “唉,那趟茶......”钱垛子说不下去了,脸色十分难看,嘴角抽搐了半天,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带着大龙.....本想让他去见世面,谁曾想,在莆田看灯会,把他弄丢了,我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

    台德昌听到这儿吃了一惊,看着空寂的威武堂,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声,心中很不是滋味,叹口气,靠近钱垛子坐下,暗自责备自己,不该直接来问。

    钱垛子继续说:“回家来,恁二婶一听说大龙丢了,直接就疼疯了。我一边给恁二婶看病,一边寻找大龙,天南地北到处派人打听,就是没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台德昌想起大龙表弟那聪明机灵的模样,也觉得十分难受,不由地流出眼泪。

    “运那趟茶回来,听说你们全家都被烧死了,我跑到你家老宅哭了好几天,我后悔和你二叔打那一架,兄弟俩阴阳两隔,想叫他再打我一拳都做不到了......我一心想找出凶手,为你们全家报仇。可是,我回来晚了,啥也找不到了,连你们的骨灰都没有找到......”

    台德昌心情十分沉重地从钱家出来,路过日升昌钱庄,看见常三爷站在门口,他停住了脚步,响起格格的鼓励,就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施了一礼:“常三爷。”

    常三爷无声地还了一礼,想说什么,看看街上的行人,又没说,转身进了钱庄。台德昌明白常三爷的意思,就跟进钱庄,跟进了账房。

    常三爷看了台德昌半天,说了一句话:“回来就好!”像是在安慰台德昌,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台德昌看看已经满头白发的常三爷,心中酸酸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点点头默默地走出了钱庄。走在路上,就听到了哀婉的塤声,他记得这是常三爷为她娘吹的家乡的曲子。

    台德昌又往前走了几个铺子,看到“百年老店姚记茶叶”,就走了进去。姚掌柜的一看见驸马爷进来了,就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迎接。

    台德昌问:“姚叔,身体可好?”

    “好好,托驸马爷的福,硬朗着呢。”

    “姚叔,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您说。”

    “您家的茶,一直是钱家押运?”

    “是,几十年了。”

    “光绪六年,是几月运的?”

    “我给您查查。”姚掌柜说着走进账房,打开了一个红木大柜,从里面找出光绪六年的帐本,拿出来,拍拍上面的尘土,认真地查找,“看,四月初五,交钱家镖局定金五百两,七月十六收到茶一百担。”

    台德昌仔细地看过账本,说了一句:“是四月初五,清明节。”

    “没错,我想起来了,那天傍晚垛爷带着大龙走的,当时那孩子十分兴奋,说要给我带只福建的猴子回来。我还想着,他要是真带只猴子回来会舍得给我,谁知道,那孩子竟然再也没回来。”姚掌柜十分惋惜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