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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津门谈判的不单单有周元,还有内阁曾程,所以随行人员也比较多,除了内卫沿途保护之外,锦衣卫也出动了大量的人马。
而且津门总督曲少庚也派出了两千精兵,从津门前来迎接。
双方在半途相会,一同前往津门。
一路上,周元和庄玄素斗着嘴,时间也过得很快,由于行进速度并不快,众人夜晚还扎营睡了一觉,到第二日黄昏才慢悠悠到津门。
负责接待的自然是津门的总督衙门,驿馆早已安排妥当。
曲少庚负责接风洗尘,安排了相对隆重的宴席。
“明义,咱们也是十多年没见了。”
曾程似乎和曲少庚关系还不错,一边喝着酒,一边感慨道:“想当初你在神京,执掌三千营,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世事蹉跎,我们都老了。”
曲少庚笑道:“叔父此言差矣,当初我只是个三千营都督,官不过三品,还未封爵。如今已是一府总督,正二品大员,官至侯爵,虽然是世事蹉跎,但终究走出了一条明路来。”
“而叔父也从当年的刑部侍郎,成了如今的股肱阁臣。”
曾程摆了摆手,端起酒杯,郑重道:“此因陛下圣明也,非我等之功,此杯且敬陛下,祝大晋繁荣昌盛。”
一句话格局打开,桌上众人也连忙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曲少庚这才看向周元,笑道:“忠武侯上桌之后,少言寡语,沉稳内敛,不愧是少年英才,不妨说上几句,聊一聊中原战事?”
津门数位官员,以及随行使团数位高官,都看向这个年轻的风云人物。
周元却是摇头道:“曲大人过誉了,晚辈不过是食君禄为君分忧,也算不得什么少年英才。我与曲灵乃是知己好友,该当叫大人一声叔父才是。”
曲少庚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去年临安府之事,灵儿曾写信求助于我,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你周元了。”
“只是这一年来,你崛起得实在太快,出乎人的意料,如今也是年少封侯,比我这个所谓的叔父强多了。”
说到这里,他端起酒杯来,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认这一声叔父,干了这杯酒,就是自己人。”
两人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见众人都还盯着自己,周元无奈,也只能沉吟片刻,缓缓道:“中原之战,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白龙是贫农出身,念过几年书,中了秀才之后,在光州做私塾先生。”
“他本身的性格的确具备人格魅力,有着上位者的大气、胸襟和威严,也有相对程度的组织能力。”
“但他并不懂打仗,也不懂一个庞大组织该如何形成良性的循环。”
“虽说农兵有几十万,但却都是乌合之众,除了一身蛮力之外,别无他物。”
说到这里,周元微微顿了顿,才低声道:“要战胜这样的人,自然不能拼蛮力,从组织和纪律上下手,便能出奇制胜。”
“我相信曲叔父去中原,也能轻易收复。”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鼓起掌来,大笑出声。
“说得好!”
一个虬髯大汉道:“我们大人当初可是和蒙古骑兵拼杀过的,也没吃过什么大亏,要是真去了中原,半年内绝对拿下。”
曲少庚却是摇头道:“不会那么容易的,五军营毕竟只有六万人,即使加上开封府的几万团练,敌我差距依旧非常大,加之对方占领的地盘广,又互相可以支援,即使是我,也绝对很吃力。”
说到这里,他反而笑了起来,感慨道:“周元啊,其实中原局势我一直关注着,每一次收到邸报,都让我心惊。”
“你对战争的理解,对军队的运用,已经达到了极致,再过些年,你应该会被调往三边或者蓟州,针对蒙古及东虏才是。”
周元不敢接这个话,只能笑道:“全凭陛下圣命,做臣子的,鞠躬尽瘁罢了。”
曲少庚却不饶他,问道:“若你是蓟州节度使,或者说,你是抗虏大元帅,手握精兵十万,你会怎么打?”
“我主要是想听一听,你对东虏的看法,情况你也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几乎没有赢过。”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大晋目前最核心的问题了,抗虏,就是争国祚啊!
看到他好奇的眼神,周元算是有点了解曲少庚了,此人的确是有建功立业之心的,为国而忧啊。
“恐怕不止是曲叔父,在场诸多将军,也很想知道该怎么打东虏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点头。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和东虏碰过,但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周元在中原打的那些仗,让他们大开眼界,甚至无比惊叹,自然想听一听他的看法。
周元却是叹道:“但我的答案可能要令诸位失望了,目前的情况看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东虏。”
众人面色顿时变了。
虬髯大汉不禁道:“周侯爷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东虏骑兵虽强,但也不至于无论如何也打不赢啊!”
周元道:“战争是很客观的事,在客观情况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将帅能改变的东西并不多。”
“虽然靠智谋取胜者,古来皆有,但东虏的情况却是不同,和他们打,智谋能发挥的空间很小。”
曲少庚道:“那便说一说,为什么我们打不过!”
周元道:“原因有很多,比如战马的差距就非常大,我们大晋的太仆寺统管畜牧战马事项,立朝之初还算兢兢业业,但久而久之,便渐渐将马场托管出去,把责任推给民间,以至于我大晋的马匹质量极速下降,几乎没有作战能力。”
“东虏有广阔的草原,马就是他们的生命,养不好马,是要挨鞭子的。”
“及至如今,东虏战马数之不尽,耐力好,爆发力高,驯化程度也更高,配合东虏人的从小训练的马术,他们的骑兵可谓是人马合一,故而战无不胜。”
说到这里,周元微微顿了顿,继续道:“在辽东这片土地上,马不行,马术不行,就意味着什么都不行。”
他看向众人,摊手道:“这样的差距下,怎么靠智谋取胜?一望无际的平原,来去自如的骑兵,打不了伏击,也很难进行游击,关键对方随时可以弃城而逃,退回茫茫草原,怎么追击?怎么歼灭?”
“若是对方如中原农兵那般,组织能力弱,纪律性差,那也就罢了。”
“关键是,对方是成熟建制的军队,组织能力强,纪律性也强,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几乎没有破绽。”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正面硬碰硬打赢东虏,无异于痴人说梦。”
曾程都不禁插嘴道:“难道我们大晋就要一直这般被东虏威胁着,甚至一步步沦陷国土?”
周元道:“也不尽然,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战士的数量,将帅的指挥能力,还有武器。”
“我们大晋不缺人,不缺出色的将帅,只是武器和武器的运用比不过对面而已,当然,这里的武器及运用指的是马好马术。”
“但如果我们有了更新、更具统治力的武器,自然就能痛打东虏,夺回辽东,把他们赶回草原去。”
“只是,需要时间。”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禁陷入了沉默。
时间,大晋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