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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一边嘴里嘶嘶地感叹,一边自言自语道:“历来王侯将相卦象命数,皆藏于五官之寸中。竹筒蕴天机,一枚铜板,即可爻卜万事。摸骨之人无多言,诸般祸福尽在骨相中……”
他忽然奇道:“怪哉!怪哉!凡人蛇锁灵窍,任督二脉未开,必有高低贵贱之分。姑娘额头五寸之处与颏骨混圆,竟不似本世中人……”
“哦?”姜明颐泠然一惊,拨开他的双手,“什么不似本世中人?你说清楚些。”
姜明颐不相信这世间居然真有人知道自己是两世重生,难道这算命先生居然这么神不成?
“当然如此,”算命先生见姜明颐激动,信然一笑,话锋却转了,“娘娘……岂非是前世雷峰塔下的白蛇娘娘?与许仙官人恩爱相爱,却仙凡相隔。在下我掐指一算,便在今晚,许官人派来接娘娘的仙鸾轿撵便至,时辰一到,娘娘便要打转回天宫矣……”
姜明颐见这家伙信口胡诌,略略失望,这家伙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当即点破道:“你个术士,招摇撞骗。你是不是胡乱说出一番好歹来,好让我赶紧破钱消灾?钱我倒是不缺的,只是不能轻易给你。若是再敢跟在这纠缠,本姑娘可真要把你扭送官府了。”
算命先生被姜明颐说得一愣,讪讪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嘘——小声点,原来姑娘居然是个性情中人。嘿,当真是江山辈有能人出。既然姑娘是个通透众人,在下也就不瞒姑娘了。嗨,在下诗礼数簪缨的官人之子,这不是因为得罪了圣上举家被流放到瘴疠之地了吗?多番周折才得以打转回京,却而流落失所,穷困潦倒,只得给人算命糊口。所以……在下有部上古《六韬三略》,承蒙姑娘不弃,若是能换些散碎银两,在下也好待仙游之时,置办棺材板子……”
姜明颐算是明白了,闹了半天这算命先生胡搅蛮缠,又危言耸听了半天,就是想叫自己买书。看他手里那部烂书黄得掉渣,不知是哪朝哪代讨来的腌臜之物,绝不能轻易便宜了这老小子。
不想这算命先生心思甚是活络,见姜明颐迟疑不说话,连忙道:“这部书乃是在下一生心血所在,实不忍见付诸东流,姑娘乃是若是将在下这毕生心血的孤本买了去,在下便将这一身的本事传授给姑娘,在下就是九泉之下亦能含笑了……”
姜明颐摸了摸那本古书,放在手里颠了一颠,道:“你休要蒙我。我父亲便是古玩器皿里的行家,字画也收集不少。上古以皮毛为纸,文字记号早已不存。你这老破书多半是洋人市场淘的假货,本姑娘若是买了,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算命先生嘴巴一皱,道:“怎么说在下也痴长你几十岁,丫头片子口舌利如枪,净说些有的没的。爱逞一时口舌之快,岂不是叫旁人取笑你姜家治家不严,不懂长幼之道?这部《六韬三略》也是……”
姜明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怎么知道我姓姜?”
算命先生咳了一咳,“嘿嘿,要猜出姑娘名讳又有何难?在下远观姑娘身量纤纤却目若星辰,绝知是人非仙,有缘人已至,故而特地再次等候……”
姜明颐听这算命先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说得天花烂坠,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估计就是凑巧认出了自己。不过她没空跟他在这冷风口里继续纠缠,叫花湘掏银子,当下冷哼一声,叫道:“银子给你,书我却不要。别再跟着了。”
“嘿——”算命先生急忙捡起地上的招牌,颠颠追过来,一边撩开轿子的窗户,“在下费了这许多口舌,姑娘怎地还是冥顽不灵呢?”
花湘使劲把他格走,把一小袋荷包碎银子丢给他,“拿着!我家小姐赏你的,识相的赶紧走!”
算命先生在手里颠了几下,知这里面价值不菲,莞尔笑道:“多谢姜小姐。”说着踮起脚尖冲远去的轿子大喊道:“姜小姐有空再来啊!在下免费赠给姑娘三次起卦的机会!”
……
姜明颐走后,谢籍摘下头上斗笠,清风徐徐,吹拂他额前漆发。
他打量一眼天色,不早了。
王半仙见他一个人经过,捧腹大笑道:“小子,招摇撞骗被发现了吧?官爷府的关大爷说了,以后这条街只许老朽一人摆摊起卦!”
谢籍不以为然,半是笑意地把腰间的荷包颠了颠。
“啊?!”王半仙定睛看清楚后瞠目结舌,“小子,那姑娘真把钱给你了?早知道老朽也骗了!”
王半仙又是惋惜又是懊恼地捶足顿胸,谢籍却笑了,道:“不是骗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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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一宴之后,姜明颐少有出门的机会,一连在家中憋了十几天。不过她也乐得清闲,一日一日地只按照自己的节奏过日子,弥补之前错过的春光。
准确来说,见不到令沉祐和慎淑夫人,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在海州经商的二叔给姜墨禾、姜明颐带来几斤牛筋汤,一块块的,切下来跟豆腐似的,却又比豆腐软些。姜墨禾什么好吃的都喜欢,要走了大部分牛筋汤,一日一日地拌着饭吃。
姜明颐不喜欢这般甜的东西,便把油纸外面的牛筋绳子拽了下来,偷偷掖走,找个树杈做出一副弹弓。
身为闺阁中的小姐,她少能见到锋利的匕首。但前一世的过往告诉她,女子一定在身上带个防身的家伙。那牛筋绳韧性极好,又不易摧折,是做弹弓一等一的好料子。
她暗地里偷偷拿牛筋绳做了个弹弓,初春之际,有一两只知了爬上来,便以弹丸射之,一击一落,甚是好用。
几日来姜明颐都把弹弓带在身上,便是以防不备,她也不至于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