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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你出来吧。”等魏高术人一走，房门被关上，荆安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头去看缩在桌子下面的荆阳。
荆阳在实验桌下面蹲了半天也不敢动，爬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心里寻思着自从潜入到这个大厦之后好像就一直都是东躲西藏的。
“刚才那个人就是罗？”荆阳连滚带爬，用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从实验台下面钻了出来。他也没力气去找什么座位，就地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没错。”荆安和把弟弟从冰凉的地板上拉起来，按在椅子上：“看来魏高术终于把他从警察局里捞出来了。”
”他看上去不像是个中国人，我一直以为他会是个华裔。”荆阳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两条腿都有点酸痛。
“不是，”荆安和向弟弟解释：“他是个地道的M国人，中文之所以说的这么流畅，是因为他读书的时候在国内当过一段时间的交换生。魏高术上位之后，开掉了原来的IT部部长，花了大价钱从外面把罗挖回来。罗是他自己给他自己起的名字，全名叫罗文，不过外国人似乎比较习惯喊姓，时间一长大家就都不太喊他的全名了。”
荆阳咂咂嘴：“我还以为会叫什么罗英俊之类的，感觉外国人就喜欢起这种名字。”
荆安和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接着说：“罗这个人，性格脾气很恶劣，经常对周围的同事评头论足，有时候还会私底下去传一些令人深恶痛绝的谣言，说的有模有样和真的一样。当然，他拿不出任何证据。”
荆阳挑起眉：“没有证据都有人信？”
荆安和的表情高深莫测：“傻弟弟，这世界上不是任何东西都讲究证据的。重点不是你有没有证据，而是听这件事的人需不需要证据。当他们不需要证据的时候，哪怕你把证据塞到他们面前用牙签撑开他们的眼皮，把每一个字都灌进他的眼睛里，他都不会承认这个玩意是证据。”
而当他们需要证据的时候，哪怕你一言不发，他们都会为这些行为找到充分的借口。
荆阳似懂非懂：“这有点复杂吧……”
荆安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太多，他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因为罗的性格非常糟糕，所以他在公司里的人缘其实很糟。但是魏高术非常赏识他，再加上他的专业知识的确过硬。周围的同事都对他敢怒不敢言。”
‘’其实这也很奇怪。”荆安和整理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说道：“要知道，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说实话，我觉得他的能力还没有到公司要倾家荡产去保他的地步。”
他耸了耸肩：“可这的确就是发生了。”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荆阳的对面坐下：“魏高术和沈红梅之间的那点破事，我估计你们来之前应该已经打听过了。”
荆阳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上个月月底的时候，我们公司和美国的业务往来出现了问题，沈主任来不及安排任何后续的工作就匆匆赶往美国。这一待就待到了现在。想要回来的时候，不是签证出问题，就是业务又出新问题，几次三番在美国被绊住脚步。”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大家都怀疑是魏高术的手笔。”
荆阳把荆安和说的事前后联系了一下：“所以沈红梅就把罗文弄进了警察局？”
荆安和颔首：“差不多。”
“你别看罗文是个外国人，他除了和公司签了合同之外，他和魏高术私下还签了一份雇佣合同。具体内容倒是不清楚，只知道罗文是优先为魏高术服务的。沈主任就是因为这个才在远程暗地里出手把人给弄进去的。”荆安和字里行间对于沈红梅非常推崇，一口一个沈主任显得十分尊敬。倒是应了魏高术口中的那句心腹。
“这一招还算是有点用。在这之前，魏高术似乎一直在密谋策划着什么。自从罗文被带走，他的进度明显整个的被拖慢了下来。”
明明沈主任就快要从美国脱身了，就这个节骨眼上魏高术居然成功把罗文从警察局里捞了出来，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
荆阳不懂荆安和公司里的哪些弯弯绕绕，他就坐在椅子上，一边回复体力，一边静静地听着荆安和梳理公司里的那些细枝末节。耳朵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过着。半晌，他站起来：“我要走啦。”
一下子就打断了荆安和的思路。说话声被突兀地打断了。
“你等等，先听我说完，等我说完你再考虑走不走。”荆安和皱了皱眉，他生怕荆阳不听他的，加快了语速：“虽然不知道魏高术和罗文私底下达成的到底是什么交易，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
“不管是罗文还是魏高术，手上都有热武器。”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你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噢——”荆阳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点点头：“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你！”荆安和想要站起来拍着桌子，问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问他是不是在国外读书读了几年把人给读傻了？
荆阳却一把按住了他，把他按回椅子上坐好，笑着说：“我走啦。”他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眼神却非常认真，那是已经做好决定的眼神。
荆安和一下就被堵住了话头。
他盯着荆阳的脸庞看了一会。然后把椅子往后一转，摆摆手：“快点走。”随后他又沉默了一下补了一句：“自己长点心眼，心里有点数！”
荆阳站直身子，阴影遮住了荆安和和他面前的一小块桌子。他笑嘻嘻的嘲笑自家哥哥：“知道啦，小老头。”
“整天想这想那的，怪不得一把年纪了都没对象。”
笼罩在荆安和头上的阴影退开了。随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荆阳从荆安和的办公室离开。
荆安和叹了一口气。出国转了一圈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萝卜头居然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很多事情不必在问自己这个哥哥就能自己做决定了。
他们的父母不算是太负责，对荆家的父母来说，浪漫的爱情才是他们的追求。大部分时候，荆阳这个弟弟都是有荆安和照看的。
等荆安和成年之后，荆父荆母就以要弥补之前浪费的浪漫日子为由，离开了这个家，开启了他们数不清是多少次的蜜月旅行，只定期给荆家兄弟邮来礼物和生活费，还有一个不太靠谱的保姆。
倒不是说怀有恶意。只不过主人常年不在家，佣人总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也就导致了正在读高中的荆阳出了一些意外。随后保姆被解雇并起诉，荆安那时候才刚刚进入瑞贝斯工作，还是一个小菜鸟。他以一种赌气的心态带着荆阳搬了出来，在外面租了房子。
事实上以荆安和当时的工资是负担不起他和荆阳两个人的开销的。幸运的是，他得到了沈红梅的赏识，作为他工作上的师父，沈红梅接济了一笔小钱，让兄弟二人的生活足以维持下去。
这段小小的赌气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荆家兄弟就被匆忙从国外周转回来的父母找到，弟弟也被接到了国外读书。但荆安和对沈红梅仍旧非常感激。
说实话，就荆安和本人而言，他对沈红梅和魏高术之间的斗争完全没有兴趣。他在瑞贝斯工作了很久了，之所以留到现在，也不过是为了报当时的知遇之恩。
荆安和不太确定沈红梅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把罗文给送了进去，只知道罗文是在工作时间被警方大张旗鼓的带走的。现在罗文被魏高术给保释出来，也不知道对沈红梅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魏高术还有些脑子，别真的把公司的利益当成过家家。
还有就是荆阳这个傻弟弟，一门心思的要扎到他们之间的那团毛线球当中去，希望他能长点脑子，不要受伤。
他叹了口气。
“笃笃笃。”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荆安和：？
难道是荆阳又回来了？
他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荆阳正在前往七楼的路上。这是他和桑叶约好的。从哥哥那里打听到有关罗的消息之后，就去七楼的主控室和桑叶他们汇合。
他在脑子里把刚刚听到的消息都整合了一遍。首先魏高术和罗文的私交大于公司的交情。他们在私下里有过协议。魏高术愿意花上一些不小的代价去把罗文从警局里带出来。
……
一个个问题从荆阳的心底里冒出来。
这协议到底是什么呢？魏高术这么大张旗鼓的计划又是什么？还有桑叶和羿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黎渊，他在这当中又在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荆阳看的很清楚，和桑叶以及羿君不一样，他对魏高术的所作所为毫无兴趣。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讲，是因为师弟失踪了再加上莫名其妙被人追，所以才跟桑叶合作一起来到这里。但荆阳认为并不是如此。
在刚才那间房间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只有荆阳，因为见到的完好无损的哥哥，放了心，所有有空去在意一些别的细节。他能百分百的确定，黎渊来到这儿的目的，既不是因为解雨景，也不是因为魏高术。对自己“在乎”的师弟他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心，黎渊的目光仅仅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在桑叶目光所及之处，才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脸。
难道只是因为不放心桑叶然后跟来的吗？荆阳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还有魏高术和罗文，他们两个手上有热武器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国内是禁止这东西的，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突然停下脚步，难道，魏高术和罗文当中的交易就是指这个？
他思考的太入神，没有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个人。
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后，他不知道荆阳为什么会突然停下，但他知道这是他出手的绝佳机会。
于是他向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伸出手。
荆阳：！
七楼/主控室
桑叶和黎渊凑在显示器前，大量的名字从屏幕上滚过。上面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的购买REB-3试剂的人员名单。
“我就说嘛，不可能只有那台电脑里有。”桑叶把手机连在了主机上，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正在传输的字样。他双手在键盘上来回飞舞。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黎渊问他。
“反正也要等荆阳上来，趁这个时候给他们制造点小问题。”桑叶手上不停，随口回答：“罗文这人，好懂的很，永远都是照本宣科，在哪儿挖坑在哪儿设陷阱，永远都和书上一模一样。能在学校和我打成第一第二完全就是他抄书抄的好。”
“是吗？”但回答他的，并不是黎渊的声音。
那是一个更加轻佻的声音。
桑叶觉得有一些熟悉。
他回过头。
黎渊在他身前，把他遮的一丝不漏。
桑叶抓住黎渊的衣摆，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金发的男人手上翻动这一张熟悉的员工卡，另一只手撑在门上，悠哉地和桑叶打招呼：“很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