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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焱突然睁开眼睛,叫醒了七夜,指指外面。

    洞口外,十几条狼躁动不安,明显是察觉到某种危险。看样子神族的人就在这附近,七夜立马全神戒备,手不自觉地握成了个拳头,不一会儿,纷杂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但不知为何,那些人一直在洞外徘徊,始终没有发现这个近在咫尺的狼洞。七夜侧头看向冷焱,见冷焱虽然眼神警惕,却不像他那样紧张不安,反而有种很自信的淡定。七夜心下稍安,用手势比划道:“这是怎么回事?”

    冷焱并没有放低声音:“进来之前,我已经在洞外下了禁制。”

    七夜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传来的说话声,似乎就在洞口边,声音十分清晰,一字不落地落入七夜的耳中。

    “魔头中了箭,跑不远的,大家现在分头去追,一发现踪迹,立马放出信号,不得有任何延误。”听口音,这人应该是个神级颇高的首领。

    “是。”一众神将齐声应诺。

    很快,脚步声响起,朝着四面八方开始退去。七夜松开拳头,手心早已冷汗涔涔,正要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像被冻住似的身子僵硬。

    “慢着!”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脚步声刹那间顿住。

    “大殿下,您还有什么要吩咐?”那首领毕恭毕敬地问道,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被称为大殿下的人淡淡地说:“魔头狡兔三窟,万不能掉以轻心,沿路定要仔细搜查,绝不能放过任何角落。”

    话音一落,众声齐应,纷纷四散开去,洞外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也不知道人走光了没有。

    冷焱赞赏道:“这神族的大殿下,倒是个厉害人物,不光灵力深厚,做起事来也谨慎沉稳,折在他手上,本尊倒也不丢脸。”

    七夜没什么反应,怔怔地看着前方,似乎那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眼前,百年光阴,匆匆而逝,带走无数日夜,唯有缱绻思念。七夜不禁小声喃喃:“寰哥哥。”

    冷焱听了个正着,又见七夜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心念电转间,立即猜到了七七八八。冷焱说:“难怪你要拼死护着神族。你的小情人,竟原来是神族的大殿下。”

    七夜听到后一句,立马收敛心神,自嘲地说:“我是魔族邪物转世,高攀不上神族最尊贵的大殿下。”

    冷焱啧了一声:“瞧瞧这失落的语气,你还不承认你心里有他。”

    七夜说:“不关你的事。”却满心酸涩,心里一直被强行忽略的情感,像春拂大地,全部都破土而出。

    冷焱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眼前的人跟某人重合在了一起,那眼神,那语气,完全如出一辙,他挥了挥手,仿佛是要赶走什么似的,然后很意外地苦口婆心道:“神魔两族,历来水火不容,一直以来,神族不断地打压我们魔族,认定魔族的人低等下贱,凶狠残暴,恨不能对我们赶尽杀绝。所以,你最好收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神魔之间,永远都是对立面,你如果执迷不悟,最后伤得还是你自己。”

    七夜闻言,鼻子发酸,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委屈,他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当了几百年的神族,却一朝发现,自己竟然就是曾被自己瞧不起的魔族,这种被彻底颠覆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出那种矛盾复杂的心情,突然,他很想问问冷焱,难道自小相伴的情谊还比不过种族观念吗?

    话已经涌到了嘴边,七夜却没能吐出来,神情一板,故作不领情地说:“要你管!”其实答案很明显,否则他也不会离开九重天,躲了神族几百年,躲了寰哥哥几百年。

    天已快亮,冷焱的箭伤基本痊愈,又泡了一夜泉水,整个人都焕然一新,那些原本附着在他身上的触目惊心的血污伤痕,统统不翼而飞,也不知道是大补药的功效,还是这洞中泉水另有乾坤。

    七夜忍不住好奇,把擦破皮的右手伸入水下,轻轻搅了搅,然后,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看――伤口还在,不禁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

    冷焱似知他所想,笑了笑,讥嘲道:“对于一个一身灵力尽失的人来说,即使让他泡个千八百年,也不过是褪去一层皮。”

    此时,冷焱全身湿透,衣服紧贴在他那高挑精壮的身躯上,宽肩窄腰大长腿,完美的身材比例一览无遗,直叫人看得脸红心跳。

    七夜倏地转过头,脸上是又窘又羞,眼珠四处乱转,总是落不到实处去,恰好一缕晨光洒入,七夜忙跳将起来:“天亮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冷焱不紧不慢,先是催动灵力,烘干了衣服。然后又对着水面,很是自恋的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襟,感觉差不多了,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走吧!”好似他只是出门走亲访友一般。

    这一次,冷焱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带着七夜,大大方方地朝着幽冥之河的方向御剑飞去。

    一路上,七夜一直心惊肉跳,无数箭矢流星般从他身侧飞过,也许因为冷焱伤势痊愈,灵力恢复如初,又或是因为天高任鸟飞,不像穿梭在密林中那样束手束脚,反正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即便是金天弓所射之箭,冷焱也能毫不费力的轻松避过。

    天色将黑时,冷焱终于慢了下来。七夜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神族已经被甩出了一大截,看来要追上他们,怕是还要费些时间。

    冷焱的声音响在七夜的头顶,“前方就是幽冥之河,我们只要渡过河,就能到我魔界的地盘,到时任他们呼风唤雨,又能奈我何。”

    七夜放眼一看,心神俱骇,涛涛翻滚的幽冥之河犹如一道天堑,横亘在天地之间。七夜看着翻涌的河水,记忆也如同开了闸,翻腾着涌了出来,那时候,他还不到百来岁,只相当于人族七八岁的孩童,懵懂无知,天真好奇,听到那些仙娥整日神神秘秘地讨论着神魔大战,便一个劲地竖着耳朵偷听。

    听说,神魔一战,魔尊被囚禁,天帝趁热打铁,准备将整个魔族都给一锅端,却没想到,魔尊并没有被仇恨吞噬理智,早留有后手,设禁制于幽冥之河上空,命幽冥四鬼死守幽冥河畔,幽冥四鬼何许人也,单挑一个出来都能令人闻风丧胆,再加上毫无破绽的禁制,神族愣是没有一人能闯得过去,魔族这才得以保全,没有沦落为神族的阶下囚。

    事实上,大部分功劳都应归功于这条幽冥河,幽冥河水乃死亡之水,无论灵力高低,但凡掉入河中,都会一视同仁地被吞噬,蚀骨削肉,转魂灭魄,永生永世不能入轮回,真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就在七夜分神之际,冷焱已经飞掠至幽冥河畔,因为空中被他自己设了禁制,已经不能靠飞行过去。冷焱说:“你没有灵力,待会儿过河的时候,好好跟在我身边不要随意乱动。”

    七夜回过神来,正要点头应一声,却冷不防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袭来,若朔北寒风,凛冽地令七夜打了个冷颤,七夜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感到已近在咫尺,插翅也难飞了。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倏地闪过,那阵风瞬间消弥无痕,冷焱一步上前,挡在七夜的身前,冷嘲道:“本尊当是谁,原来是高高在上的神族,难道是本尊闭塞太久,竟不知神族也开始自降身份,净搞这些背后偷袭的下三滥手段了吗?”

    话音一落,四周纷纷现出人影,空中地面乌压压一大群,就连幽冥河水之上,也密密麻麻地飘浮着执剑披甲的神兵。

    一个将领模样的男人,上前喝道:“魔孽,你品性卑劣,穷凶极恶,人人得而诛之,哪管用什么手段对付你,只要能消灭你这祸害,偷袭又算什么。”

    七夜暗自苦笑,这些话怎么听怎么熟悉,不正是他每次降妖除魔之前,都要反复唠叨的一句口头禅吗,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也会变成被说的那一方,这滋味真是苦涩难言。

    冷焱面沉似水,无喜无怒,抬头一瞥天边,不耐地说:“你们听好了,如果还想留着狗命,就快给我滚开。”

    那将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一阵狂笑,“我九州征战四方,杀魔无数,莫说你承受过千年天雷刑法,就算是搁在以前,我也断不会说一个怕字。”

    “不自量力!”冷焱说完,猎魂刀应声出鞘,杀气凛凛。

    七夜一个激灵,忙闪身上前,用身子拦住冷焱,小声说:“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冷焱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泛出一丝愠怒,语气平淡却冰冷地说:“本尊是发过誓,不过,你莫要忘了,本尊说的是绝不会主动去挑衅,但不代表他们能随意欺负到本尊的头上。以前的恩恩怨怨,本尊可以一笔勾销,甚至不追究被囚禁千年之恨,但绝不能容忍他们得寸进尺。本尊问你,你对他们拼命袒护,他们可还会同样善待于你。”

    七夜哑口无言,不知所措,一方面知道冷焱所说字字不假,另一方面却迟迟不肯动,始终不愿把刀剑指向神族之人。犹豫间,那将领的声音突然响起,“众将士听令,奉殿下口谕,此次务必斩杀魔头极其同党,为保六界和平荡涤污垢。”

    一时间,漫天金光乍起,连月华也被映衬得黯淡无光,无数灵力变就的利刃刺破空气,呼啸着奔向仍在僵持的那两人。

    冷焱出手如电,一手将七夜扣在怀里,一手运起猎魂刀,刀风凌厉,宛如狂风浪潮,随着他身影的旋转,刀锋划出血色的光芒,像蚕蛹一般笼罩着两人。

    冷焱凑到七夜的耳边,“命运既已注定,纵然不愿,也只能学会接受。”

    七夜茫然若失,这百年来的逃避,终究还是逃不过既定的命运,本以为没人发现,就能自欺欺人,却不知上天早已注定,一切只不过是时间未到罢了。

    冷焱并不恋战,刀锋一横一竖,携劈天开地之势,硬生生从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撕开了一条口子,朝着冥河的方向,猛提灵力,疾速而去,河水翻滚汹涌,冷焱却滴水不沾,所到之处,锐不可当,那些神兵像下饺子般纷纷掉入河里,顷刻间尸骨无存。

    四面八方喊杀声不断,七夜紧紧窝在冷焱的怀里,丝毫不敢乱动,脚底下就是令人胆寒的幽冥河水,只需沾上一滴,全身立马腐蚀殆尽,看着那些神兵一个个惨死,连个尸骨都无法保留,七夜心里尽是无言的痛楚。

    就在这时,冷焱眼看就要冲破重围,几道金光一闪,面前的河水顿时暴涨数丈高。冷焱如果是孤身一人,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现在多了一个累赘,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到原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