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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二皇子府。
“什么?如意被掳走了?”完颜玟又惊又怒,拍案而起,玉掌下茶几应声而裂,那俐落的脆声让底下跪着的六人齐齐浑身一颤。
“是、是的,少夫人……”杏思哆嗦着回答,“本、本来今晨一切都好好的,小姐去找那位连公子,我我一路跟着……”
完颜玟挑眉:“那么人找到了吗?一口气说完,抖个什么劲儿!”
“是!”杏思浑身一震,飞快道,“我们找遍整个西安的连姓人家都没有找到那位公子,小姐便想叫人画一幅画像然后每家每户地找,画像画完之后,小姐忽然跑了出去,由于人太多,我便没有及时跟上……”
“后来呢?”
“后来……等我追上去后,发现有两个流氓将小姐打晕了欲行……欲行……接着我大声叫来几位护卫把流氓打跑,把小姐带回寄宿的客栈并且去找大夫。大夫看过后说只是受了点惊吓,开了剂安神的药,我不敢借别人的手煎药所以自己去了,哪知道端着药回来,小姐就不见了……”
“煎个药的功夫就不见了?”完颜玟转而问暗卫,“你们呢,在外面守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五名暗卫相互看了看,最后由武功最高的那个回答:“禀少夫人……除却正常的人员出入,没有。”
完颜玟想了想,指着杏思道:“你们,路上接触到了些什么人?”
杏思道:“连姓的几位人家,摆画摊夫妻以及两个流氓。”
“流氓和摆画摊的夫妻都什么来历,有没有查过他们?”
暗卫道:“都查过了,流氓们整日游手好闲,也算是家喻户晓。两夫妻属于很普通的一户人家,两月前进城,皆不识武。”
“怎么可能!一定是这两夫妻有问——”
“玟儿,不用问了,我知道是谁。”
坐在一旁细看手里信函一直没有开口的安尚终于把信放下,抬眼:“看来是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在警告我们。”
完颜玟回头:“什么意思?我们一路不曾透露过身份,他们从何得知?加以本家那处,你不是说掩饰的天衣无缝吗?”
安尚缓缓摇头,眸色深沉:“我意并非指他们调查出我们的身份,而是指有人察觉我们为二皇子提建议的行为,认为我们十分碍眼。”
完颜玟不屑地哼了一声:“连城咏春怎么做事的,不是叫他尽量把宴请客卿的事情弄大,用来掩饰我们的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半点希望都不能寄托到他身上哼……怎么,这信是哪回事,说了什么?”
安尚随手掸了掸纸张:“宴会中压在我杯底,却也不清楚是谁。所写无它,倒是词措颇为诚恳地劝我们收手作罢就此离开,信誓旦旦之后便会将如意毫发无损地送还。”
“荒唐!”完颜玟冷笑,明艳至极的脸因此多了凌厉,“人在他们手上,他们爱怎么说就能怎么说,谁能为他们作保证?”
完颜玟一扬裙摆,气哼哼地坐下:“再者,我们等这个时机等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手。”
杏思听罢,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硬着头皮问:“少夫人,那小姐……”
安尚以指节轻敲椅臂,在完颜玟开口前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恐怕等不及祭天,逐步击破徐徐图之行不通。”
“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有什么行不通的?”
“二皇子幕僚多如牛毛,寻常人如何会在意到我们并且如此迅速找到我与如意的关系?劫走如意之人既非那些所谓的流氓,也非那对夫妻,而是你们寄宿客栈中的另一方人——因我险些交恶故而不敢将暗卫遣近的势力,霹雳堂。”安尚尽量简单而迅速地说出他的推论。
完颜玟不解:“霹雳堂?这与他们什么关系,他们要为之出头?”
“霹雳堂属江湖门派,朝堂斗争向来与他们无关。只是那日以人多势众冒然开口向他们索要唐门中人,终究是恶了他们……若是能请得动他们的人请他们出头,举手之劳他们无需拒绝。”
“既然知道是霹雳堂做的,我们立刻去找他们把人要回来!”
“迟了。霹雳堂的人不是傻子,一旦得手,人自然立刻转移走,怎会留在原地待人想明白后来救?”安尚把信函递给安如意,“你看,纸薄而坚韧,纹理呈朵朵祥云状,是徽州星云纸;墨浓黑中带点点金粉,是云州千金墨。二者皆是贡品,非身份显赫之人不可用,请霹雳堂协助之人兴许是一时疏忽,或者根本没有想过要对我们掩饰他的身份,所以答案根本显而易见。”
完颜玟不笨,点到这种程度上自然明白过来:“是那个大皇子?原来他这老好人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是……他若知道我们给连城咏春出的什么建议,就应该按兵不动,在连城咏春行动之际现身揭露我们,顺便打压抢他风头、处处针对他的连城咏春以及苏和一脉才是,不对吗?”
安尚点头:“他反过来用如意胁迫我离开,只有两种解释说得通。其一:他与连城咏春兄弟情深,不忍连城咏春一错再错。”
完颜玟嗤笑:“兄弟情深?不说其他,我若是有这种兄弟,一巴掌拍死也不为过。”
“况且以他如今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探查我们的消息。”安尚竖起一根手指,“所以必然是其二:消息并非他所得,他只是受命对我们进行警告。”
完颜玟脸色倏变:“唯一能够向他授命的……”
“没错,能够令我们手下掌控之人接连死于非命的,必然是他。”安尚点头,“连我都没有预料到,他竟然将这么一点小事都看在眼里。况且连城咏春做到这种程度,以前早便把他惹恼。近来看,他的性格似乎变了不少,隐藏的更深了……至少如今我们还是占据着优势,他应当没有猜想到我们是谁,否则我们接的哪里会是简简单单黑纸白字的信函?”
完颜玟方才缓过神来:“说得对……以他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性格,要是得到了关于我们的消息,这个时候我们面对的就是贪狼卫的长枪……所以夫君你刚刚才会说恐怕等不及祭天吗?”
安尚抚掌低叹:“我原本的计划是这样: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首先让连城咏春针对太子,两个皇子相斗。连城咏春这一派,苏和虽为大将军,可据收集来的信息看,此人这些年除了武艺,其他方面并无多少长进。我们取信于连城咏春以后,随意卖个人情给他让他认为我们帮助他是为报恩,连城咏春手下智将不多,自然依赖我们的计谋与连城端华拼斗。”
“因为连城端华势力比连城咏春弱,为了制衡,那人势必会令方朝阳帮助连城端华。方朝阳当年行兵布阵确实了得,而今成为相国又是中立保皇派之首,颇有些自视甚高的意味。方朝阳自恃开朝元老,不与小辈计较,实则其实不论谁当皇帝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好处或坏处,他自不会多管。”
“紧接着我们只需要略微变通,趁他们不备……想必他会喜欢亲手弑子的感觉,当然,即使他不想这么做,我也有办法逼他这么做。连城咏春一死,苏家与他之间的矛盾将会更上一层,再也不可能调和。三分之二的兵权都在苏家手中,驻守边关的人又是大多附属苏家,他和方朝阳依靠萧允控制下那点兵力全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乱成为必然。他狠下决心用贪狼卫猎首,以苏和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少定有防备,贪狼卫不说全军覆没,元气大伤是必然。他与苏家军反目成仇,对我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岳父便可以伺机带兵攻入中原。”
完颜玟接道:“可惜计划一开始就被打乱……”
“所以接下来,我们必须采取特殊手段。”
“但……”完颜玟顿了顿,“夫君,你不觉得如意的事情太过凑巧了吗?你说……这里面是否有度厄司的干预?”
“不可能,水沉犀死了这么多年,度厄司就算没有解散也不过小道,形同虚设。水沉犀的儿子,据我所知并没有展现出这种能力。”
“那,会不会其实她根本没死,这只是她联合那人设下的一个障眼法?”
“不会。”安尚矢口否认,眼神复杂,“她并非自愿为那人打这个天下,更不想参与到战争中。否则,当初她就不会放过我们这脉旁支……”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毕竟按常理来说,怀疑到我们身上且巧之又巧得知如意行踪的可能性极小。我感觉,我们一定是疏忽了什么……”完颜玟目露犹豫,“夫君,不然我们还是按照信上所说,暂且收手吧。大不了再等几年,待那人寿终正寝,朝堂里各势力自己乱起来,我让父王出兵再一起浑水摸鱼?”
“寿终正寝?他那样的人还想寿终正寝?他给我们一族带来的耻辱和痛苦,我必定要用他的血来洗刷,不必多言!”安尚冷冷一笑,往日儒雅的面容染着霜寒。他起身步到窗户旁,以烛火点燃信函,信手塞入高脚陈设几上的香炉中,“曾经我的族人是如何对他信任有加,如何扶持他,他又是怎样回报我们?他兴许不记得,我年幼之时曾与那个倍受长辈称赞的他有过一面之缘。时隔多年,我纵使记不清他的声音、记不清他的脸,可我绝对不会忘记他的笑容!”
香炉中明火湮灭,些许灰烬自香炉镂空的缝隙中飘出,袅袅上升的烟雾逐渐迷蒙了安尚的脸……
完颜玟忍不住道:“可是夫君……如意还在他们手上……”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二皇子专门为安尚隔出来的院子外,齐衡手中镶金折扇“啪”一声阖上,转身离去。齐衡人到中年,他的身材已经发福且略显笨重,他的脚步却是出人意料的轻巧和敏捷,一眨眼就从安尚院子门前拐到了后花园,避开了路上所有明卫暗卫。
后花园里,不少连城咏春幕下客卿聚集在一起吹着夜风聊天醒酒。花园里黑灯瞎火的,基本十步以外难以视物,所以当齐衡绕过的时候,他们通通毫无所觉。
借着诡异的身法以及四周环境遮蔽,齐衡迅速兜入连接前厅和后花园的一条走廊之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拍拍袍角,浑然一副他一直在此处不曾离开的模样,一路堪称悄无声息、踏月无痕。
就在他整理衣裳的时候,一名身着齐家护卫服之人幽魂般出现在他右后侧半步。同样突然却毫不突兀,后出现的齐家护卫的动作比齐衡少了一丝迅捷,但多了一丝自然。该护卫微垂着眼帘,略微向前侧身,做出凝神聆听吩咐的模样……可在之前,齐衡并没有说过哪怕半句话。
齐衡收拾罢,双手拢袖,慢悠悠地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他倒是个杀戮果断的人,为成大事连亲妹妹都不要。可惜他终究小看了我唐门中人,不懂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以为打了我唐门的儿郎,就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任他想破头,也猜不到他百密一疏在以为我唐门不了解也不会插手他的事,更猜不到我们所图。”
“大体能确定他是当年与连城靖一并参与推翻前朝统治的氏族之一,但究竟是哪个氏族,还有待查究。毕竟当年参与过后被清剿的氏族不在少数。”
“他适才倒是说了之前的计划,接下来的行动只字未提。不过从他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他对连城家敌意极深,对连城咏春纯粹抱以利用,这于我们的行动而言是件好事。”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名官员,齐衡扬起笑脸同他打招呼,等人走得远了,再继续低声道:“待三商与他联系的密信全部到手,我再看时势如何发展。如果苏家赢面大,就不必顾忌这么多,只管做皇帝让我们做的,苏家不会知晓我们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如果皇帝的赢面大,那我便想方设法拿到或者伪造二皇子联合他图谋造反的证据,将它们通通搬到明面。无论皇帝愿意不愿意,证据在眼前,那三家皇商最后必定冠以谋反罪名被判连坐,而不是全数死于非命,我们依然干干净净。”
齐家护卫这才开口:“师叔需要我如何做?”
齐衡道:“西安卧虎藏龙,你年纪轻,那个化名安尚的人与他妻子,武功皆高于你。贪狼卫和苏家军更不必说,对你而言过于危险。姐难得找到这样一个聪明乖巧的徒弟,我要是给她弄没了,她不削了我?”
齐家护卫微微一笑:“师叔言过了,师叔既已言明什么不该做,若真发生什么事,那也是弟子学艺不精,给师傅丢脸。”
没有长辈不喜欢听话的晚辈,齐衡,或者说唐邵祁目露满意:“姐说得不错,她徒儿有一大优点就是谦虚,不会给自己找借口。不似某人的徒弟,好功冒进,犯了错就要怪在其他人头上,与你完全没有可比性。”
“师叔莫要如此说,大师姐只是性格耿直,她的天赋以及所做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她莫名其妙针对你而做的努力,我倒是看到了。”唐邵祁说道,忽然看了齐家护卫一眼,“我有些好奇,你到底哪里惹到她,让她打小嫉恨到现在?”
齐家护卫摇摇头:“说起来并非什么大事,小时结下的梁子一直没有解开,误会越积越多,毕竟追溯起来,她才是那个真正与唐乙唐丙唐戊三人有打小交情的人。但我与唐乙唐末影,以及唐戊唐末嫣说得上话,而唐丙向来依赖唐乙,又与唐戊是搭档……”
“我想问的并非这个。”唐邵祁目带笑意,“幼时的小摩擦,现在你们年纪都大了,兄弟姐妹间有什么不能就此揭过的,何须一直记着?即使现在堡里头的形势不好,你们二人代表不同的阵营,却不代表……年轻人嘛,有时候把心里那点感觉误以为成敌意,其实是想吸引别人注意,不为过。”
齐家护卫难得有些尴尬,沉默一晌:“师叔,你想岔了。”
“这个不是,还有小末嫣?这一任弟子开始任务以来,我负责指导唐戊几人。得知你奉掌门之命出去执行任务后,末嫣时常打听你的动向,你失去联络那些日子,她暗地里向我偷偷哭了好几次。今早她才派人传消息给我,问我还有无可能更换搭档。这意思,师侄你知道不知道?”
“……”
唐邵祁见自家师侄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笑呵呵道:“我明白了,我回去同师姐说上一说,一定把你和小末嫣凑成一对儿。师侄啊,瞅你平时不声不响像块木头,没想到原来你的动作这么迅速,其他人还在懵懂期,你就出手攻陷了一个。这回不知要有多少女弟子伤心欲绝,多少男弟子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了撒!嗯,小末嫣可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叫她伤心负了她,师叔可不饶你!”
唐邵祁越说跑的越偏,齐家护卫有预感他再不打断唐邵祁,这个师叔有能力自说自话说上一天。于是他瞄准空子,插话道:“师叔,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嗯?做什么啊……”唐邵祁被打断话题,顿了一下,“继续监视霹雳堂就行了,先前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后来被发现纯粹因为不可预知的因素,在那种情况下你不单能做到全身而退,还将唐甲几人救下来,很是不错。”
“运气罢了。”齐家护卫道。
这话没有半点谦虚的成分,是大实话。凭他现在的实力,若不是安尚自愿将唐甲等人放走,他最多自保,绝对无法救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接下来全部交给我就好。”唐邵祁摆手,覆盖了厚实伪装的脸上看不出细微的神色变化,偏有一丝与其爽朗语气不同的厉色于眼中划过,顿了顿,放开声音道,“对了,我看小末嫣的任务应该快能了结,你留下来等她一并回去吧……咳,齐宇啊,跑一趟府里头,把爷中午给拿的药煎一份拎过来。咳咳咳,唉,只能到这里来躲躲闲,再喝下去嗓子都不要咯。”
“……”
齐家护卫无奈应是,转身大大方方地从正门离开二皇子府,用不了半盏茶便回到齐家。他吩咐下人煎药后,借口休息走进房里,其实是将藏在床底下的齐宇拖出来扔床上,随手塞了颗带有迷惑神智药效的毒药进齐宇嘴里,然后把之前点的睡穴解开,悄无声息离去。
摔在榻上的人好一会才醒过来,神色茫然地打量四周,一直到屋外有人敲门说药煎好了请他拿给齐衡,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晃出房间。
另一边,露出本来面目的唐申披着月色回到黑店,一只脚还没踏进门槛,蓝斓便迎面走出,笑嘻嘻地牵住他的手把他往黑店带,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他想着左右无事,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唐家人到黑店来找他,便顺着蓝斓的力道走。
整个后院里除了卸了马的马车,就只有雷元江和莫赟两人。雷元江看似等待多时,瞧见唐申身影的时候眼睛一亮,露出与蓝斓一样的表情,殷勤地递了一把裹着一层纸的短棍到唐申手中。
唐申握着短棍不明所以,蓝斓便教他从短棍里头抽出一根,然后脸色古怪地取出火折子,就着短棍尖端点上火。
当短棍喷出红色火花的时候,唐申真的差点没有忍住甩手把这个“暗器”扔出去,一时间“难道他们发现我在欺骗他们所以用火药对付我”的想法在心头飞快转过,表情蓦地严肃起来——
若不是雷元江三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他的匕首早就已经出鞘。
蓝斓抹着眼泪道:“阿九,莫这样严肃嘛哈哈哈,开个玩笑啦!”
莫赟亦是颔首:“对对,只是个玩笑,这玩意儿偶然做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
唐申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尽管这并无好笑之处,听罢莫赟解释,放松了紧绷着蓄势待发的身体,问,“这是什么?”
“解释之前,先容我们说一声……”
雷元江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两声,给蓝斓和莫赟一个眼神,三人就像提前练习好的,齐齐大喊一声:“生辰快乐!”
唐申怔了怔,眸中暗光一闪而逝,表情既惊愕又复杂:“你们怎么知道……”
雷元江含笑道:“如何可能忘?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你周岁,我和兄长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按时赶到了分舵。刚刚从马上下来,你娘抱着你出来迎接,四周开始飘雪花……那是那年的初雪。”
“就同现在这样?”
蓝斓伸着手,让雷元江看她手背上的水痕。果然,天上陆陆续续落白,雪花轻轻覆在院中四人身上。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雷元江颔首,又从身畔拿起一把会放出火花的短棍,“三伯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想来送你你也不会要,所以就做了这个。”
雷元江意味深长道:“火药并没有世人以为的可怕,它绽出的花火并不只能夺人性命,也能够愉悦人心。”
蓝斓没有雷元江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弯弯道道,她拉着唐申,巧笑嫣然:“阿九,咱们来放烟花儿呀!我才不会告诉你,雷阿叔为了整这玩意儿,把自己炸个乌漆抹黑呢!”
雷元江老脸一红:“没有这回事,越儿别听蓝姑娘开玩笑。”
莫赟也难得出口揶揄道:“下属也没看见到总舵主灰头土脸的样子。”
“你们两个,不是说好保密吗!这叫我长辈风范何存啊!”
唐申没有搭话,看似放缓了很多的眼神内,其实一派平静。
这烟花并不名贵,可一派之主愿意为小辈花费这么多心思,世上恐怕再无第二,如此心意难得。遗憾的是,过的是“雷越”的生辰,而非“唐申”。
生辰这种东西,如果不是那一句话,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