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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唐申顺利将欧阳家所谓的“四宝”调换到手。由于莫秋雨和洛戈二人年纪小,怕他们不留神说漏了嘴,而罗谷雨和师天徒并不“熟悉”,便依然只有雷元江在身边。
两卷卷轴先放到一旁,唐申绕着那红梨紫檀的木盒摸了一圈,顺着木板嵌合的缝隙,徒手将木盒六个面尽数卸去。此时,掩藏于一指厚、接驳处近乎天衣无缝的木板里头的青铜八角盒,方现。
雷元江旁观,见唐申将木盒拆开也并不太吃惊,毕竟霹雳堂里有位专攻机关偃术的大师,这种小东西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上前就着八角盒打量一番,发现盒身八个面上都有一个梅花状的小孔,而盒子顶上有一副二十乘二十的滑块。在这三百九十九块铜质方形滑块上,有些刻着字、有些刻着奇怪的笔画、有些空白。他拿手揩过,察觉这些滑块借着缺了的那一个格子,可以与四周各自交换、小幅度移动,但是彼此边槽嵌在一起,轻易强行掰出不得,于是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倒与公输兄弟闲着无事自个做的华容道有一点点相似。我看着那小片铁块上刻着不少东西,莫非这原本是一幅画或者其他什么?”
“不无可能。”唐申以指连点数个滑块,“三伯请看,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尽在其中,如果侄儿没猜错,此图若排列整齐,当是一幅阴阳八卦图。”
“阴阳八卦?”雷元江摸了摸嘴边短须,笑道,“难不成这欧阳家是道门中人,从前做的是降妖除魔之事,而后前辈飞升成仙,留给后辈修炼的秘籍?”
不得不说雷元江想象力实在出众,唐申没有搭话,先是对着八个梅花小孔打量片刻,然后拨弄几下盒顶之上的滑块,对雷元江说:“三伯,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接下来该是将八卦图还原。”
“既然越儿你如此说,必定能够将其还原?”
“是,但需要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吧,我们旁的不多,时间不少。”
“话虽如此,枯等一个时辰也不值得,三伯不妨先去小憩一阵,待侄儿收拾妥当再唤三伯?”
雷元江还未回答,唐申忽然把视线转开,侧耳听屋外有不寻常的动静,道:“三伯,外面似乎有动静。”
“哦?”雷元江细听,果然隐隐可闻杂乱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想了想,他旋身往外去,留下一言,“越儿安心继续,待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必不叫他们打搅你。”
出了门,恰洛戈站在院中,比他要早片刻察觉,顺口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洛戈回首,见雷元江从唐申屋中走出,似有疑惑地顿了一会儿才道:“雷叔,似乎是……欧阳家有什么人回来了。”
“有人回来?先前听闻欧阳家两位小姐在外走镖,想必就是她们了。”雷元江目光扫过院中其他房门,等了片刻看再没有人被喧闹吵醒,唤了洛戈往外走,“既然如此,也叫我们去打个招呼、看个究竟。”
两人一路往西,途中遇到不少巡夜的守卫,从他们口中证实了的确是欧阳家的大小姐与二小姐回府。不时,他们漫步抵达正堂附近,不远不近瞧着那处便是灯火通明,还有不少风尘仆仆的生面孔。而正对面快步走来欧阳朝楠与一女弟子,着她鬓发稍稍凌乱且不施粉黛的模样,就知道她亦是刚刚得到二位长姐归来的消息,匆忙赶来。
欧阳朝楠恰遇雷元江,倒是先走到他面前与他福了身,方言笑晏晏:“雷伯父可是被闹醒了?也怪事先没有与伯父提起这事,毕竟按二位姐姐前些日子信中所言,行程本该要晚几日,却不知怎的今日就回来了。”
雷元江摆摆手:“呵呵,无事,左右睡的浅,出来瞧个究竟。既然是你们一家团聚的事,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正是一家人团聚,伯父怎的就不能凑这个热闹?”欧阳朝楠一急,不小心就说漏了心里想法,忙补救道,“这个……伯父与我爹爹兄弟相称,爹爹把伯父当作大哥看待,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吗?”
欧阳朝楠说的太急,话语之意暴露无遗,雷元江可不愿接,把目光投向一干在正堂阶下候命的子弟,顾左右而言他:“这些可是随两位小姐走镖的弟子?我观他们面色不大好,衣裳上更有不少血迹,可是这趟镖遇到麻烦?”
欧阳朝楠察觉自己失言,听雷元江扯开话题后,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失落:“这怕是要问过二位长姐才知其中缘由,伯父若不嫌弃,只管进去打个招呼。”
雷元江仅仅随口一问,与霹雳堂无甚相干的事他并不在乎,刚想挥手别过,欧阳朝阳从屋中走出:“雷伯父慢一步,家父请伯父入内一聚。”
好好一个家人团聚的时刻,怎的就叫上他这外人?有什么不可以明日再说,偏选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雷元江心存疑惑,但此乃主人家所邀,他既然已在门前,不去就显得太没有礼貌,只好领着洛戈入内。
堂中上首坐着欧阳儒亦,下首则立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两个姑娘面貌颇为相似,常年在外行走落得一身麦色肌肤,眉目虽无欧阳朝楠那般娇俏,但只有一番英气。她们皆着束袖青衣、踏布靴,腰佩长剑,见雷元江在欧阳朝阳带领下入门,抱拳齐声道好。
雷元江面上带笑一一应过,目光在二人略显灰白的面上掠过,接着与欧阳儒亦道:“呵呵,本来仅仅是见屋外喧闹,所以出门一探究竟。适才又听闻原来是二位侄女归来,便想着不打搅老弟团圆,却不知老弟唤我所为何事?”
欧阳儒亦在雷元江进门时就起身迎上,他面有难色,此刻听了雷元江问话,更是面露踌躇。
雷元江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欧阳儒亦此番模样不过是做给他看,否则哪里会巴巴地叫他进来?话虽如此,雷元江却断不会落了下乘,哈哈笑道:“老弟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只管说来,为兄替你参谋一二?”
欧阳儒亦目露欣喜,忙不迭道:“那儒亦在这里就先多谢雷兄!”
待片刻他稍稍整理过思绪,抬手唤过大女儿:“岚儿,你自与你雷伯父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欧阳家小辈皆以“朝”字为序,欧阳家长女欧阳朝岚依照欧阳儒亦吩咐,两步向前,摊手述道:“不瞒雷伯父,两个月前,洗刀堂送来太徽陌刀一把,托我们与三名洗刀堂弟子一并将其护送至嘉峪关外。”
说到这洗刀堂,正是数日前雷元江圆唐申来处之谎的借口。
雷元江与洗刀堂的堂主确实有不浅的交情,且洗堂主也是遭青衣楼所杀,但作为江湖上有少许名气的三流帮派,洗刀堂弟子不算多倒也说不上少。青衣楼灭的仅是洗刀堂,余下不少外出的弟并未给予理会,反是后来雷元江得到此消息后,派人暗中委托青衣楼将洗刀堂剩余的弟子灭口,为唐申身份作掩护。
反正洗刀堂中流全部被杀,这有目共睹下青衣楼无法洗脱更不想洗脱这罪孽,他就是再委托青衣楼清理漏网之鱼,添的那点仇恨左右更是扯不到他霹雳堂身上。未来,他还可以借着为洗刀堂报仇之名,把青衣楼从江湖这本书册中抹去,借刀杀人之余,可以暗度陈仓,再来个假道灭虢,怎么不叫人乐而为之?
所以此刻听得欧阳朝岚提及“三名洗刀堂弟子随行”,雷元江眼中暗芒一闪而过,故作疑惑:“此去嘉峪关往返至少三个半月,而今不过两个月出头,可是出了什么事故?”
欧阳朝岚秀眉一塌,苦笑:“却是路半遭一群蒙面的青衣人袭击,不单太徽陌刀被劫,三名洗刀堂的朋友亦被杀害。我欧阳家弟子有不少受伤,在原地耽搁了好些日子,回来时竟又见青衣人身影,这才快马加鞭提早赶回来……”
雷元江心中暗喜,看来青衣楼中人也是有那么三分信誉的。可惜风头太盛,需知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必他动手灭口,唐门首先容不得他们,再者丐帮容不得他们,最后便是江湖人饶不得他们。
思及此处,雷元江心里轻松了几分,对欧阳儒亦道:“原来是青衣楼那群孽障,老弟无需担忧,他们自有一番行事作风,没有血衣便不会动手。”
欧阳朝岚摇头,眉目间又多了几分凄苦。她转手自二妹朝乐手中一方包袱中一扯,抖出半截血衣:“若没有血衣,我们如何会做此惊慌之态?”
那半截依稀可以看出本来藏青之色的衣裳被血污成黑褐,散发出一股古怪而刺鼻的气味,欧阳儒亦面露戚戚:“恁的那青衣楼摆出如此嚣张作风,莫非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内?我欧阳儒亦这些年来自问不曾做过恶事,一心行善,不知到底是哪位要取我族性命?可怜这些年战战兢兢,我好不容易把欧阳家经营的有了点起色,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却遭此横祸,还请雷兄助我啊!”
堂堂名义上的一流世家这般抛却颜面求他人相助,让雷元江不由地皱紧了眉,可转念想这欧阳家如今,的的确确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镇压,难不成还求人家视死如归高风亮节从容就义不成?
雷元江看不起欧阳儒亦如此小家子的做派,但面上不显,袖袍一挥道:“青衣楼众人明明是杀手,偏不低调行事,反而摆出这番恨不得告之天下的做派,江湖虽大,可哪里容得下他们。需知杀手门派多如昙花一现,稍有行差踏错便叫人打压下去,唯其中翘楚唐门凭借阴谋手段,方得以数百年屹立不倒。老弟莫惧,若青衣楼欺上门来,我自有方法打发了他们去,叫他们明白我霹雳堂并非浪得虚名。”
说罢,雷元江不等欧阳儒亦再言,领着洛戈拱手离去:“想必老弟与几位侄女还有贴心话要说,这天色不早,为兄也不扰老弟,先行离开。”
欧阳儒亦欲开口挽留,但已被雷元江堵住话头,只得眼睁睁看着雷元江身影消失于门后。那一直旁观未能插上嘴的欧阳朝乐见状,问道:“爹爹你无须担心,我听雷伯父所言,大有护持我们之意。霹雳堂与唐门相斗数百年,向来青衣楼这堪堪出道的小门小派,入不得他眼中。”
欧阳儒亦叹气:“乐儿你年纪尚轻,当看不透。我们左右不过依仗祖上秘藏留住雷兄,只怕未来谜题一破,狡兔死、走狗烹。”
欧阳朝岚点头称是:“不错,仔细算来,我们与他并无瓜葛,带所求之物到手,哪里还会去管我们的死活?”
“那倒不一定。”欧阳朝楠不甚在乎,五指抚上面颊,娇声道,“若妹妹能拿下雷越哥哥,以他在雷叔眼中地位,我们便无所畏惧了。”
欧阳朝阳默不作声,他内心并不赞同父亲以及三位长姐所言,但他年纪最小,完全没有有发言的地儿。故而他仅能在心中暗道爹爹太过急迫,刚得消息便求助雷伯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不似一家之主所该拥有,平白令人看了笑话!
欧阳朝阳最不解的是,明明他爹日日耳提面命要重振他们欧阳第一世家的威风,雷伯父看在秘藏份上,应承留在欧阳家之际会助他们对抗青衣楼,已算是仁至义尽,若抓住不放,实在难看。阿姊们这般猜测,这般作态,更叫人瞧不起……
想到这里,欧阳朝阳无声一叹,更是半点都听不进旁人热火朝天的“讨论”了。
雷元江回到院中,令洛戈好生休息,重回房中。他这一个来回,花了也有三刻钟,进屋一看,八角盒顶的阴阳八卦图已经被唐申还原十之,还差角落处一小片便可完成。
闻雷元江脚步声,唐申问道:“三伯,外面所谓何事?”
“小事耳。”雷元江坐到桌畔喝了口冷茶,才哈哈笑道,“欧阳儒亦不知招惹了谁,竟撞见青衣人收得了半截染血青衣。他一时间慌的没了分寸,急急忙忙全数告予我知,求我护他,实在叫人不知说什么好。若我真的对欧阳家有所图谋,他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换的。”
“半截青衣?”唐申手上一顿,“据唐家内部传来的消息,青衣楼的目标确实会收到青衣,此乃象征,但从未有半截之说。”
“嗯?越儿的意思是指此中另有玄机?”
“有无玄机,着我稍后一探便知。”
唐申也不多言,快速将最后一片图拼罢,随后抬手覆上。
但见那由三百九十九片滑块组成的阴阳图遭他一按,几乎整幅下陷,唯那八个刻有字符的方块弹起。唐申伸手一揭,坚硬的铁块取下后,中间是镂空的,他反手一倒,从中倒出八颗小指大小、内胆各有不同的铁梅花。
钥匙到手,唐申便取了匕首,撬下半幅嵌在一起的铁块,发现除去八块字符方块,其余铁块底下皆阳刻着铁块表面所绘的图案。再观察,得见底下一副阴刻的平面阴阳图,八方字符下皆有齿状圆扣含着半截方形铁片,此刻因方形铁块被撬去,竟是缩进了里头。唐申拿倒出铁梅花的字符方块一比,恰是比旁的铁块短上半截。
唐申观这一阴一阳两种篆刻恰好契合,想必是将阴阳图拼取正确以后,方可阴阳二图相合,弹出齿状圆扣拧开半截字符铁块,令铁梅花倒出。此非什么了不得的机关,倒也算别出心裁,叫人难以强取而得。
依次将铁梅花嵌入盒子的八个面,便听“咔哒咔哒”总共八下,盒子应声而开。待雷元江将盒盖拿下,却见里头空空如也,只又有二十乘二十一并四百个格子文字,叫人万万摸不着头脑!
雷元江摇头笑道:“这般挖空心思为难人也是难得,难道就不怕别人被惹急了,一剑砍罢取将出来?”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唐申一拍八角盒,“此物看似为青铜铸造,仔细摸索却能发现其比之青铜坚硬得多。虽说用宝剑可削去一层,但难保里面不会装有绿矾油一类物品,强行打开会损坏其中物件,所以还是一步一步来的妥当。常言事不过三,这样的机关应不会多于三道。”
唐申细看刻于匣中的四百个字:“此盒未曾被开启过,想必是过去的欧阳家所知之多,甚至用不上它……第一任欧阳家主曾留言‘继承者得’,联系开篇的一幅阴阳八卦图,想必定有所指,不过我如今并无头绪,须得放上一放。”
雷元江哪里会勉强唐申,立刻道:“不急一时,没有头绪那便明日再说。现在已过二更,越儿早些休息方是正道。”
唐申自当应过,并送雷元江出门,后转而潜入夜中。
因本家二位姑娘归来,巡夜的弟子未免有所怠慢,瞌睡的、开小差的,比比皆是。唐申觅了个视觉死角,伏在殿中听欧阳儒亦一家说话,好容易待得两刻钟后他们离去,那包着半截污衣的包裹因不知作何处理,就放在堂中茶几之上。
唐申搬开屋瓦,纵身落到堂中,隔着裹布拿了那半截衣袖,也不惧那怪异气味凑上前去一闻,正正是从里头辨出了唐家堡独门化尸水的气味。
适才雷元江提到此事时他便觉得奇怪,青衣楼的目标通常是于众目睽睽之下收到完整的而底色崭新血衣,绝不会如此低调,还是半截。
如此看来,这必不是青衣楼想对欧阳世家有什么动作,而是有青衣楼的人被唐家人所杀,还用化尸水化了去。按理来说,人杀了就杀了,尸体化了就化了,断没有斩下半截衣裳送到欧阳家人手上的道理。
除非……唐家堡中有人想要联系他,这个人知道他在欧阳家,但是碍于某些麻烦不能与他面对面地谈,只能依靠欧阳世家取得青衣后惊慌,从而传出来消息。对唐家人来说,这麻烦无非是雷元江在此,而堡中知道他去向的更是无非二人,唐宛凝和唐素生。
可这平白送截衣袖来究竟是什么意思,纵他聪颖,也不是这么个聪颖法。
唐申将污衣翻来覆去细细查看好一阵,终无所获,唯有将事物还原,悄然离去。心中想道,不论唐宛凝还是唐素生,寻他定有要紧之事……加之他有不得不回去一趟的理由,看来明日需得与雷元江暂且告别。
思虑罢,已然潜行至院外,忽见晚饭过后就独自出门的罗谷雨正往房内走,唐申不由停在他身后。
罗谷雨一手挽着那条消失了好几天的白蟒、一手提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篾篓,似乎是刚挖草药……毒草回来。但他眉头微皱,似乎是此行不大顺心,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唐申并未掩饰气息,故而一停下来,他就察觉了有人在身后,转身看去:“谁?”
这几日下来,罗谷雨已经可以较为准确得说些简单的官话,一个字或者一个词都没有问题。可惜罗谷雨与唐申之间有隔阂,许是因为罗谷雨初来那日唐申落了他威风,许是那日唐申依雷元江所言跟踪他,许是知道了蓝斓对唐申的情谊……又许是种种并在一起,他再没与唐申说过话,此番发问,大抵是看不清楚的缘故。
唐申上前,停在罗谷雨跟前五步外,目光扫过篾篓,心中推论一番,便道:“中原不同于苗疆,毒草便罢,欲寻有年份的药草,非药铺或一门一派的仓库不可得。”
罗谷雨目露了然,显然将唐申的话听了进去,随后便……转身入了门。
罗谷雨此举不可谓不十分失礼,唐申知道罗谷雨并非故意为之,只是不习惯中原人处事之道,所以不在意,雷元江等人却是早就心有不满。不过如此下来,唐申可以预见罗谷雨未来会有犯众怒的一日,他在还可以圆场,不在的话……
唐申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着明日离去之前,要如何劝说雷元江不与初出茅庐的人“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