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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的战斗似乎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只差不多在一刻间的时间里。
随着爆发在夜空中火光便已经开始消散,落下烧完的余烬缓慢飘落下来。赤炎兽也发出了一声愤怒恐惧的怒吼,余音便远远的消散在这天地间。
亭瞳在山脚看见清音时候。
她是一瘸一拐的走下山的,浑身宛若浴血归来;原本干净的粗麻布青衫已经被血染透了,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只可见那些血液一片一片的凝固在衣服上,开出驳杂鲜艳的暗色花朵。
一望便可知一定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
她的步履在夜色中踉跄又跌撞,摇晃着身子一步赶一步的,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摔倒。右手拄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木头当拐杖,借力而行。
左手则像受了极严重的伤,瘫软垂在胸前无力晃动。
她浑身是伤的站在在山脚下,却没有往这边靠近。
破晓的天光洒在她脸上沾满了血迹的脸上,惨白的皮肤上印满了鲜红色。凝结出一片肮脏的血痂。
看上去对比鲜明。
她的左眼似乎也受伤了,随意的从身上扯下了一块破布,松松垮垮包裹着。
只用一只眼睛视物,似乎让她的视野变得有些狭隘起来。
“你还好吗?”亭瞳看着清音走到这边,却再也不肯往前上一步,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走上前去询问着。
声音里透露出隐隐的担忧。
清音目光却落在,坐在树前似乎因累极而靠着树干,闭目休息的云溪身上。
声音沙哑冷漠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她怎么了?”
亭瞳回头看了一眼云溪,
又看了一眼站在三尺外,不再往前走的清音,解释到:“她因为太过疲惫,睡着了。”
清音看了看呼吸仍旧平稳的云溪,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赤炎兽怎么样了?”亭瞳看着狼狈至极的清音,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死了。”清音毫不在意的甩甩头,头脑因疼痛而带来轻微的眩晕感。
气氛沉默僵硬一瞬,亭瞳怎么也没想会是这个答案;面前这个柔弱的少女,身上隐藏的秘密似乎又多了一层。
他看着清音拄着木头的右手…
“你要不,坐着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好。”
亭瞳的声音中透露着关切与担忧,他没问清音是如何杀死凶兽的。
清音抬头看了一眼亭瞳,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早已被藏在了白绫后面。
只能从他的语气里面去辨别情绪。亭瞳的嘴角是带着笑的,那种惯常的笑。
清音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后又很快点点头,拄着那根木条往云溪的方向走去,“也行……”
但她走的极缓慢,似乎极为慎重。
一步…
两步…
身体摇摇晃晃的靠近亭瞳的身边,与其擦肩而过;夜风带起亭瞳覆眼的白凌,系带翩飞着像一只断翅的蝶。
三步…
四步…
突然,清音膝盖一软,似乎体力不支一般;身子一阵晃动,力气也被揭取,猛的就往地面摔去。
但她却固执的用那根木棍,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不倒下去。
单膝半跪在地面。
亭瞳没去搀扶她,他仍负手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然后一圈白光自地面掠起,隐约夹杂着繁复的铭文。组成一个圆圈将清音云溪包裹在里面。
清音没问为什么,似乎早有准备。只是静静地单膝着地,低垂着头颅。
亭瞳站在不远处,面上的笑容已经散去。
“你不惊讶吗?”他开口,不再是疏朗意气的少年声音。“…是怎么猜到的?”
清音仍然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云溪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的…”
亭瞳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沉,他没纠结这个问题:“这座锢灵阵只会暂时禁锢你们的灵力,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
“云溪怎么样了。”清音没抬头,问道另一个问题。
似乎对他所说一点也不关心,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她没事。”亭瞳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然后手中弹出一道石子打在云溪的穴道上。
云溪低吟一声,意识逐渐回笼,揉着脑海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昏迷前的画面纷杂涌至她的脑海…她猛的回头想去找亭瞳的身影…
却在下一秒看见清音跪地而坐的身影,然后一把摸向自己的怀中,在探到怀中空无一物时…
她猛的抬头看向站在远处的亭瞳,愕然发声:“你偷了我们的曙魄草?!”
声音因为愤怒有轻微的破音与颤抖:“你怎么可以拿清音用命换来的东西?”
亭瞳沉默一瞬。
隐在树荫里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因为实在支撑不住而双腿跪地的清音,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也需要这枝曙魄草。”
“你不是要婆娑草吗…”云溪突然反应过来。“你骗我们?”
“我没骗你们,我母亲真的很需要这株草续命。”
云溪举起手中的白练。
这时才发现身上没有丝毫灵力的涌动,仿佛整个身体都被禁锢了一般。
她眼眸也因愤怒甚至淬上了恨意:“你拿了,那清音怎么办。”
“对不起…就当是交易吧…你们不是也说过价码随我开吗…那现在我要这株草行吗…”
亭瞳低着头,声音里带了些许愧疚。
但更多的却是坚定不移:“我以后会补偿你们的,你们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得到。但这株草…”
“补偿?哈哈哈哈哈…”云溪打断他的话。
她闭上眼睛,口里喃喃念着补偿两个字,眼角沁出一些眼泪:“你拿什么东西补偿?你补偿得了吗?”
“我…”亭瞳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清音却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冷淡,甚至冷淡到了一种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地步:“值得……吗?”
清音偏着头来看了看亭瞳。
原本包裹左眼的破布,似乎因为松垮早已掉落下来,清音也没有重新系上。
赫然抬头时,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就突兀的出现了在亭瞳眼前。
她的左眼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里面翻涌着浓稠的暴戾与兴奋。
右眼却毫无半点情绪波动,直视着他,目光平静,甚至一位如同怜悯众生的神。
她半跪在地上,一身青衣上的血迹已隐于暗红。
亭瞳惊愕的看着那双眼睛,神情怔怔了片刻,才开口回答:“……值得。”
风声突然在这一刻间大了起来,树叶唰唰作响,呜咽的如同天地哭嚎起来。
清音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你走吧,我不杀你。”
“阿音?!!阿音!!”云溪惊叫一声,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与悲切,像啼血的杜鹃,声声嘶鸣。
“云溪,既然是交易,我们就信守承诺。”清音摇摇头阻止了云溪的声音。
亭瞳看着地上的身影,犹豫了一瞬,“放心吧,这个阵法,到了时间自会消散。到时候…你们就…”
“滚啊!你滚啊!”云溪冲着亭瞳吼道,声音里尽是恨意,温和的五官早就变了形。
闻言,亭瞳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握紧了袖子里的锦盒召出幻境的出口。
在离开前。
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青衣少女换了个姿势,正定定的闭目端坐的阵法中心。
他突然想起在山腰崖洞离开时,回头那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和她的那句。
“你的眼睛很好看。”
她是除了母亲外第一个夸他的人…
白光一点点在眼前消散,云溪因为身体负荷太大,只能仰靠着那颗树干上面喘息。
风声开始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叮铃叮铃的银铃声由远及近而来。
清音耳朵捕捉到那抹极细微的声音时,偏过头面向着那片空无一人的树林,毫不惊讶:“还不出来吗?”
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从树林后面走了出来,银铃随着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却在寂静的林中多了一丝诡异。
兰那收好手中的罗盘,抬头看清眼前的人时,才惊讶出声:“原本凤家要找的人,就是你们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惋惜与遗憾:“啊…真是可惜呢。原本还想让你陪着我的。”
随后她看了一眼那座阵法,又看了看满身是血的清音:“看来,在我来之前,你们已经遇见了很不好的故事了呀。”
说完她捂着嘴巴呵呵笑了起来,抬头天真的说:“或者,你们也可以把他是谁告诉我。到时候我帮你报仇好了。”
“权当你们临时前的心愿吧…”兰那似乎已经笃定她们会死了一般…
“东痍什么时候变成了凤家的走狗?”清音哑着嗓子开口,仍没睁开眼睛。
“啊,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和他只是交易而已。各取所需。”
“所以凤家也掺合进这件事了?”云溪抬头看向兰那:“他们给了你什么条件?”
“这个嘛,我不可以告诉你的哦。”兰那扫了一眼坐在树下的云溪。
然后偏着头,语气清脆可爱的问到清音:“这就是你姐姐啊?是不是我抓了她,比抓你更容易让你就范呢?小可爱~”
“你敢动她!”清音猛然睁开那双眼睛。
左眼翻滚的红色更浓烈了一些,在这微光里像极了一只嗜血的野兽。
兰那看见清音那双诡异的眼睛,笑意更大了。
她近乎着迷的看着那只血色弥漫的眼,语气带着疯狂兴奋:“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你知道东痍的人怎么称呼我的吗?他们叫我小怪物。”
她看着清音那只嗜血暴戾的眼,神色痴迷:“可原来你比我更像是一个怪物啊。”
“太可惜了…要不是我和凤棱说好了…我就保下你了。”
“毕竟,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啊。”
说罢,银铃声响,兰那缓慢踱步。回身看着身后的树林,声音突然冷漠起来:“你们还不出来吗?”
风声又大了一些,暗色的树林后面出现一个,两个,三个…
很多个的影子。
兰那伸手指着旁边的云溪。
“那就先把她带回去吧…”
影子领命而上,云溪手握着白练却使不出一点灵力。
“你……”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击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