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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陈潜夫是个狠人,但是朱高远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他的胆识。
当下朱高远对陈潜夫说道:“陈爱卿,朕现在有一个艰巨的使命交给你,你可敢进入归德府城,将朕御驾到此的消息告知桑开第?”
朱高远知道历史上桑开第最终又重归大明。
因此陈潜夫这次进城劝降大概率是没危险的。
但是陈潜夫没开上帝视角,根本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此时进入归德府城劝降还是相当需要勇气的。
结果陈潜夫却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脖子一梗道:“有何不敢!”
朱高远便有些钦佩,心说这些信奉君臣大义的古人是真不怕死,当下又问:“可要朕派一队甲士随你一并进城?”
“不必。”陈潜夫道,“圣上只需谴一内侍随臣一并进城即可。”
朱高远便立刻又将目光转向高起潜,高起潜脸色瞬间垮下来,咋又是我?轮也该轮到其他内侍了吧?圣上你不能专逮我一人哪。
不过高起潜这狗太监的运气是真不错。
朱高远还没有发话呢,前面就噪动起来。
随即留在前面押阵的金铉折回来禀报道:“圣上,归德知府桑开第斩杀了伪顺归德同知陈奇,并打开城门反正了。”
“好事。”朱高远笑着点头道。
桑开第的反应其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陈潜夫、吴麟征等文官却是大为惊奇。
高起潜则是长出一口气,真是好悬哪。
朱高远又对高起潜说道:“你去把桑开第带过来。”
“老奴遵旨。”高起潜趾高气扬的出去,不一会就带着个身穿绯袍的文官过来,手里还托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颗滴血的首级。
“罪臣归德知府桑开第,叩请圣上金安。”
桑开第托举着木盘跪下,脑袋重重点到地上。
朱高远俯视着桑开第久久没有做声,这是一种无声的心理震慑。
犯了过错可以原凉,这个没有问题,但是敲打也是必须要有的。
要不给你长点记性,下次遇到类似的局面你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朱高远不发话,桑开第便跪着不敢起来,还要保持着托举木盘的姿势,木盘上还摆着一颗份量不轻的人头,累得很。
仅仅片刻功夫,桑开第便感觉像托举着一座大山。
双臂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浑身上下也是汗出如浆。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朱高远才终于幽幽说道:“起来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不是个小器之人,既然你能幡然悔悟,重归大明,过往一切也就一笔勾销吧,今后仍旧当你的归德知府。”
“臣桑开第,谢圣上如天洪恩。”桑开第顿时间感动得涕泪齐下。
这个真是没有想到啊,圣上非但没杀他,居然还让他接着当知府,霎那之间,桑开第便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桑开第吃力的爬起身,又说道:“还请圣上入城,好让臣……”
“朕这次就不进城了。”朱高远摆摆手,又说道,“不过你也别多想,朕只是不想扰民而已,你赶紧让人准备好十日份干粮及草料送到城外。”
“臣遵旨。”桑开第领了圣旨,匆匆返回府城准备去了。
朱高远又对陈潜夫道:“陈爱卿,你也应该忙你的事了。”
轻哦了一声,又问陈潜夫道:“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臣知道。”陈潜夫点点头道,“接下来臣首先要做的是,手持圣上所赐之尚方宝剑及敕令,晓喻开封府乃至整个河南省各个州县,勒令降贼之官绅重归我大明,但凡只要弃暗投明者,则既往不究,有官身者仍旧委以原任!”
朱高远欣然点头,再写好手谕盖上宝玺,连同自己的佩剑递给陈潜夫。
陈潜夫就跟得了两件宝物一般,双手捧着佩剑和手谕走了,还把许定国以及他自己的三千乡勇也一并给带走。
不过许定国却被朱高远给留下。
许定国这个废物,还是留在身边危害比较小一点。
目送陈潜夫走远,金铉却上前小声说道:“圣上,此地不宜久留。”
让朱高远颇感意外的是,胡国柱也说道:“是啊,桑开第、陈潜夫等辈或许不会再生出二心,但是他们的身边人却难保没别的心思,万一将圣驾在此的消息泄露给流贼右营主将袁宗第,那就麻烦大了。”
众人闻言也是神情一凛。
袁宗第麾下可是有十多万精锐。
【袁宗第的右营实际大约有5万多老卒,其中3万随白旺镇守荆襄,跟随袁宗第进入河南的老卒大约有2万】
“无妨。”朱高远哂然一笑道,“流贼此时怕是已经自身难保了吧。”
“什么?流贼自身难保?”金铉、孟兆祥以及胡国柱等尽皆面面相觑。
朱高远笑了笑,又说道:“如果朕没有料错的话,流贼只怕是已经在山海关吃了一场决定性的败仗,而且这一消息很快就会流传开来,如此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流贼在北直、河南乃至于山东的统治就该土崩瓦解了。”
朱高远所说的都是史书记载的事实。
但是在孟兆祥他们看来,可信度为零。
流贼已经在山海关吃了一场决定性的大败?
在北直、河南以及山东的统治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说的跟真的似的,谁信?流贼可没有那么容易垮。
而且大臣们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佐证,朱高远刚刚命令一千夷丁下马休整,结果睢阳方向就传来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这是撒出去的夜不收在吹号示警。
【夜不收意为暗夜不收,就是斥候骑兵】
“敌袭,有敌袭!”胡国柱立刻大吼起来。
兀把炭、猛可兔等夷将赶紧上马,开始整顿队伍。
孟兆祥、吴麟征等文官更是显得忧心忡忡,心说这下坏了,肯定是流贼左营主将袁宗第带着他的大军杀到了,一场恶战只怕是免不掉。
朱高远却毫不在意的道:“别慌,来的是卫所军!”
“卫所军?”孟兆祥、吴麟征等官员再次面面相觑。
朱高远不光知道来的是卫所军,还知道是睢阳卫的卫所军。
不出意外,肯定是睢阳卫参将丁启光得到消息带着军队赶过来了。
丁启光是已故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的胞弟,大明湖广兼河南总督丁魁楚还是丁启光的伯父,所以丁启光投降大顺完全是被迫无奈,只要给他机会一定会反正,历史上他也确实跟桑开第一起反正,不过时间要比现在稍晚些。
这个时空,由于朱高远的出现,两人的反正提前了。
朱高远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来的真是丁启光的睢阳卫卫所军,而且刚刚当上河南巡按御史的陈潜夫也一起跟着回来了。
丁启光还学古人背了一捆荆条,意思就是负荆请罪。
“罪臣丁启光,叩请圣上金安。”来到朱高远面前,丁启光倒头便拜。
这又是一个跟许定国差不多的战五渣,打仗全靠跑,喝兵血却是贼溜,不过朱高远还得捏着鼻子应付一番,最后也封了一个子爵然后带在身边。
明升暗降这种套路,朱高远现在玩得是越来越溜了。
剥离出来的卫所军,自然是交给陈潜夫这个巡按御史去整顿以及筛选。
一番君臣奏对之后,桑开第那边也带着干粮草料出城,甚至还带了酒,这顿酒却让一千夷丁小小的高兴了一番。
……
夷丁们的心情不错。
但是远在南京的东林党大佬们却感到很闹心。
甚至连六必居的酒菜以及媚香楼名妓李香君的献艺也没有那么吸引人,这要是换成平常时候,说什么也得品评一番再各自赋首诗词啥的。
“嘭!”一声巨响,李香君的歌声嘎然而止。
却是操江总督兼提督留都兵马诚意伯刘孔昭,将酒杯重重的顿在案上。
别看刘孔昭是伯爵,并且掌管着留部的兵马,但是往常国家太平之时,他在文官眼里就是个狗屁,一个七品实权小官都能够轻松拿捏他。
尤其那些科道言官,一个奏本就能够让刘孔昭夹紧尾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崇祯皇帝和三个皇嗣下落不明,国家机器事实上陷于停摆,文官没有了国家机器背书,在手握兵权的武将面前就矮了七分。
所以刘孔昭也敢在一众东林党的文官大佬面前充起人样。
“这议事也已经议了一整天了,场子也从提督衙门换到留都守备衙门,再换到现在的媚香楼,酒也喝了一肚子,是不是也该出个结果了?”
说完,刘孔昭手按腰刀杀气腾腾的看着一众文官。
史可法、高弘图和姜曰广等东林党大佬一下蹙紧眉头。
被请来参与议事的前礼部侍郎钱谦益便下意识的想要开溜。
但是刘孔昭却不想放走钱谦益,一闪身就拦住媚香楼入口。
“诸位。”刘孔昭冷森森的道,“时局紧迫,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为朝廷重臣,今日我等便定了吧,福王按序当立,胆敢有异议者,死!”
钱谦益果断第一个认怂:“老夫以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