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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程窈窕被闹醒,双眼迷蒙, 接通电话,听见他慵懒沙哑的声音,大脑瞬时清醒。
“程窈窕, 下来接我。”
程窈窕探出舌尖,舔过唇, 翘起干皮微微湿润,“有事?”
“我在你家楼下, 快来接我。”易纵重申一遍。
程窈窕侧头, 眸光垂下,目光似能穿透层层障碍望见他。
“没事我就挂了。”
等过三秒, 程窈窕挂断电话。
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 易纵想抽烟, 想起她让他少抽点烟,空闲的手探入储物箱,摸出颗糖放入嘴里。
天空黑黢黢一片, 看不见一颗星子。
比不得那个小镇,那时, 他们每晚回家,星火漫天, 身坠银河。来南城后,易纵鲜少能有那样的悠闲。
车窗被敲响,他按下按钮, 她的脸徐徐露在他眼前。
易纵凝住灯下她白皙若瓷的肌肤,嘴角勾起,露出抹笑,像是得意又像是单纯的高兴。
灯下的美人,是他想念的她。
程窈窕心底不畅快极。
她不想下来,可她躺下,被子蒙住头,他声音便不停钻入她脑海,搅得她睡意全无。
下来接我。
来接我。
接我。
行行行,接接接。
一开始她就不该在他吵醒她时那般说话。
让他滚才对。
程窈窕瞥见他眼角薄红,倏尔心软。
就,放纵这一回?
“下来。”她声音清冷,灌入他耳中。
易纵当真乖乖听话,开车门,立于她面前,什么也不做,只看着她。
他下车,浑身酒气密密钻入她鼻腔。
果然,他喝多了。
面对喝醉的人程窈窕还是头一回,“你来找我干什么?”他理应找另一个人。
易纵盯住她,黝黑的瞳仁抛开其他情绪,映出她。
他忽伸手,揽住她后脖颈,将人按进怀中的同时,下巴抵住她额头。
“想你了。”
程窈窕听见他喉间溢出低低的三字,以为是错觉。
推他,他反越拥越紧。
“易纵,你别闹了。”程窈窕扯他手,轻松拉下,尚未舒心,易纵高大的身躯向前栽。
程窈窕不得不接住他,身子被他压得后退几步方稳住。
他闭紧双眼,仿佛刚才是最后的神智,此刻已不省人事。
“易纵,你醒醒。”程窈窕拍他背,使尽力气方抱住他。
“醒醒。”
他仍无反应。
程窈窕暗骂一声,认命把他拖上楼。
一进门,两人栽在沙发上,程窈窕撑住腰甩手,胳膊快被他卸下来。
睡着的易纵比平日温和许多,长睫阖下,有几分说不出的乖。
程窈窕看他几眼,重重倒在床上,瞥见人高马大的他陷在小沙发里,捂住眼。
把他带上来没让他流落街头已算她仁至义尽。
五分钟后。
程窈窕一骨碌坐起,站到他面前,恶狠狠瞪他几眼,将他搬到床上。
替他盖好被子,程窈窕决定收拾收拾自己窝沙发。
转身,手腕被他钳住。
他唇畔蠕动,“程窈窕。”
他在喊她。
她几乎以为他在装睡,喊过这一声,他再没动静。
程窈窕掰他手,不得其法,最后被他不耐地扯入怀中,整个人栽在他身上。
他似梦呓,“别闹了,程窈窕。”
“这几年我不好,你别闹我了。”
还若有其事拍拍她背,真在哄她似的。
程窈窕莫名鼻酸,他身上酒味难闻死了,熏得头疼闹疼心口疼。
“易十一,我讨厌死你了。”
程窈窕醒来时,日光热烈,拉开窗帘,刺目的光直射眼球,把窗帘合上,她掏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完球,彻底睡过头。
却是她这几日难得的好眠。
身上沾有酒味,罪魁祸首却不见踪影,连根毛夜没留下。
程窈窕洗漱好,看到乱成一团的被单,勾出冷笑。
呵呵,下次再心软她就是狗。
敲响成晟叶办公室的门。
“进来。”
“老大,我今天…”
成晟叶放下笔,抬头,“啊,我知道,有人给你请过假了,感冒好点没?”
程窈窕瞬时反应过来,羞赧点头,“好些了,谢谢您关心。”
程窈窕退出办公室,带上门,抒出口气,算他上道。
原定的进度到底被耽搁,其他同事陆续离开,成晟叶过来,象征性劝她几句不用这么拼命,随后离开。
窗外渐黑,程窈窕直起身,揉揉脖子,感觉到饿,决定先吃饭再说。
在写字楼附近一家小炒店坐下,点了两道菜,她坐下等。
这家店生意一般,口味却像橙花镇那处,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养成的口味难以更改,她便常来这。
门忽被推开。
来人是池砚。
“窈窕,好巧啊。”池砚同她打招呼,不免惊喜,这阵他们工作忙,工作地点靠得近,也难碰见。
程窈窕微笑点头,“你也来吃饭吗?”
池砚喏喏嘴,“哪能行,我哥加班,让我给他送饭过去。”
“你呢?”
程窈窕维持笑意,“我也加班,先吃饭。”
“那还挺巧。”池砚赞同道。
可不嘛。
等菜时,池砚那点心思见到程窈窕人后,活络起来。
“窈窕,周末我们跟罗玉成约打高尔夫,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罗玉成?”程窈窕吃惊。
罗玉成是他们业内泰斗,早早成名,人不过中年,地位已望尘莫及。
以她目前的经历,要接触到罗玉成,几乎不可能。
池砚见她有兴趣,说得更起劲,“我爸跟他有点交情,最近又要托他设计新项目,让我陪陪人,我约了几个朋友出来,还有几个你的同行,到时候你们应该会很有话题聊。”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但,“你哥去吗?”
池砚凝神想了想,“不知道,他最近忙,可能不会去吧。”
“窈窕,你看周末你有空吗?”池砚没想其他,只想趁胜追击。
“方便的话,我很想见见罗前辈。”
池砚乐呵应下。
转瞬周末,易纵别墅的项目,确认过细节后,给甲方过目完,没有问题,便可交工,只要不再发生其他意外,他们算是两清。
池砚所言不虚,来人除她外还有其他几个同行,都略有名气,这么一看,她倒有些格格不入。
池砚冲她笑笑,让她放轻松,尽管同他们交谈。
程窈窕虽拘谨,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跟在他们身旁,看他们打球,暗暗听取他们交谈时显露的观念看法。
气氛正好,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池小砚!!!”
池砚回头,如临大敌。
卧了个大槽,她怎么来了。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身影炮弹般扑向池砚,池砚避向一旁,女生扑空,神情委屈,圆眼水汪汪地看着她,“池小砚,你躲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嘛!”
池砚冷下脸,“你何止可怕,你简直有毒。”
女生眨巴眨巴眼,又看看池砚身旁的程窈窕,水珠子开始在眼眶打转。
程窈窕目光落在她身后,徐徐走来的一对璧人。
易纵,和那个女人。
“徐图。”
听见喊声,女生回头,看见身后的人再扑过去,“小织姐。”唤完一声,也不说别的,那般看着女人,脸上写满四个大字,委屈巴巴。
女人摸摸她头,安抚她。
程窈窕看过他们一眼,退在旁边,安静当背景版。
那道灼热的目光始终不从她身上离去。
女人转过视线,走向她,引得众人目光聚在她们身上。
程窈窕面无表情,心底却发凉。
女人递出一只手,扬起英气的眉,笑容热切,“程小姐,你好。上次见过一面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我叫陈织。”
徐图睁睁圆眼,不解地喊她,“小织姐?”
陈织眼风杀过去,堵住女生的疑惑。
池砚不爽,徐图又带她来搅局。
只要她两在,他这辈子都别想跟别的妹子有关系。
“你好,叫我窈窕就可以。”程窈窕握过那只细长的手,面上不显分毫,暗地里琢磨等下如何开溜。
她有预感,今天她学是学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陈织跟其他人简单问好,到遮阳棚下拿过球杆,回眸笑,“大家不继续吗?不介意的话,加我一个一起玩吧。”
池砚细细说声,“介意。”被陈织无视。
陈织冲徐图眨眼,暗示她看好戏。
喊上几人,陈织和他们打比赛。
开始前,陈织回头问,“小纵,小池子你们真不来?”
两人皆摇头。
小纵。
这个称呼压在程窈窕心头。
陈织是个中好手,几杆下来,她动作利落干净。
结果不必多说,赢家是她和罗玉成。
陈织擦擦额头的汗,回来邀功,“小纵,小池子,我厉害吧。”
池砚被她欺压惯了,“厉害厉害。”
易纵递给她张纸,轻轻嗯了声。
“程小姐,要不要一起玩?”陈织问她。
易纵偏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几秒,滑开。
“我不会,你们玩就可以了。”程窈窕笑着拒绝。
陈织没放在心上,挽上易纵和池砚的手,“那你们陪我?”
程窈窕目光被那双挽在一起的手刺痛,配合道,“你们玩。”
易纵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似乎领会什么,唇畔微动,“行。”
池砚直接拒绝,徐图还在,谁知道等下她会不会为难程窈窕。
在阳伞下坐了会,程窈窕借口有事先行离去。
池砚见今日陈织和徐图不会轻易离开,没拦她。
程窈窕走到更衣室,拿衣物,换好衣服,遇上好整以暇等在外头的易纵。
程窈窕没多意外,点点头,欲与他错身而过。
易纵一把扣住她。
利锐的眸半眯,上上下下打量过她。
他忽而笑开,“程窈窕,你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