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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却见已有三人围坐在桌旁,红衣凤眼一挑,对他们挥手道:“你们散步去了吧,我都到好久了。”此处并不是官府内,而是已经被查封了的义安客店。
白筠自是坐得离他最远,斜瞪一眼这位不请自来的厚脸皮,他是属实不想给他丝毫的好脸色。
“小晗晗来啦,快来坐。”裴宣拍拍手边的空座。
“裴姨!师叔!”她抬脚就向那头跑去,白筠在裴宣另一侧笑看着她。
二人分去了两边,桑澜跨步坐在了黎川身旁,道:“你果真把店关了?”
“要不然呢?”黎川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上,“你临走时还闹了事,我便趁此机会将客人们都打发走了。”
“……”桑澜没想到一件小事就能被他当做借口来使,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位的无赖招数,一时无语。
“多谢两位能抽身前来。”裴宣只与黎川有过一面之缘,得过他的几句指点,与桑澜则是互不相识,这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二人也回了礼,黎川拍了拍桑澜的肩头,大方道:“有什么事就尽管问他吧,他不好说的我来答便是。”这话听着黎川来这儿也还有了些作用。
“好。”裴宣打开手中的卷宗,看了看风予晗与桑澜二人,问道:“你们前后进入了后厨的密室之中,我想知道你们现身在那里的缘由。”
裴宣知道风予晗是被毛毛引去的,但她此时是公事公办,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过一遍。
风予晗道:“毛毛带我前去的,那时我们一齐发现了密室,我便自作主张进去探查。”她心知自己行事鲁莽了,却也并未给自己开脱。
“救人。”
桑澜的二字则简单得让裴宣手中握着的笔一停,她顿了顿,抬头问道:“救何人?因何而救?”
他垂眸道:“她该是叫青青,我与她有过一面之交,得知她失踪后便前来客店里寻她。”
“一面之交?”
桑澜低着头不再说话,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害羞了?”黎川促狭地看他一眼,随即对裴宣说道,“是因我们二人初次途径此处时,那小女孩儿在门口摔了一跤,他上去哄得人家破涕为笑,还送了他一片树叶作为回礼。”
这缘结得真是令人哭笑不得,风予晗完全想象不出桑澜柔声安抚孩子的画面……只是,青青最后的样貌还停留在她的脑海之中,现下再想起来,心中还是有几分刺痛。
就是这么一个可爱懂事的孩子,他们两个最终谁也没能救她回来。
桑澜始终低着头盯着桌面,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他,当时竟鬼使神差地出手去扶那个孩子,之后听闻附近在寻找她的消息,便又在夜间偷潜进去寻人,其中缘由就是他自己也解释不通,更不论是要说与旁人听。
“看来澜公子真是一位善人。”白筠面上带笑,他这话也属实是出于善意,他虽一直厌烦黎川,却对桑澜颇为欣赏,风予晗还在昏迷时,便是他与季婆婆二人交替看顾,小小年纪做事却很是沉稳细致,何况依风予晗所说,他还曾多次在险境中救下她,日后还要好生回报他这份救命之恩才是。
“那么,澜公子便是在事发前夜就被困在了里面。”裴宣的话虽是个问句,却字字都夹杂着笃定。
桑澜点点头,依旧沉默。
“好。”裴宣继续道,“之后在小晗晗与齐永兴争斗时,你正藏身在日月井之中,随后便出手救了她,最终二人带着青青一同脱险。”她所说的话正符合当时的场景,二人闻言俱是点头。
“那么,既然齐永兴已经掉入了日井下,你们又为何要下去井中,而不在原地等待援助呢?”
“因为青青被他抓走了!”风予晗一下从座上站了起来,她说完也发觉自己太过激动,在众人的注视中又重新安稳坐下。
“所以他掉下去没有摔死,又爬上来劫走了青青,最后你们顺着追下去,发现日井下的地道就一路追了出去?”裴宣用手揉着额角,见二人点头,为难道,“这便是问题所在。”
密室之前被店小二炸毁,他们派人大致修复后也顺着地道进行了探查,只是没想到出口竟已不在俞城之内,而是在北边的一座荒山,那里遍地白骨,阴森至极。
“我们在山上搜寻了十余日,没有发现任何类似青青的尸骨。”裴宣抬眼看他们,将问题抛给众人。
“因为她……”风予晗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所看到的一切就算是她自己也很是难以置信,“她被怨灵……吞噬了。”
怨灵二字一出,座中人皆屏住了呼吸,裴宣看着她,道:“小晗晗,将你那日的经历说与我们。”
“好。”风予晗表情凝重,说道:“前面与裴姨说得无甚差别,我被店小二困在了密室中,那密室正是一处凌阴,其间寒气逼人,日月井就在正中,齐永兴整日待在里面残暴杀生,动物在死后先会将血抽干存于月井,再将尸体封在木桶中,那个山头裴姨你也看到了,满地的白骨便是齐永兴从日井下的密道中运出去抛在那处,而每到望日之时他就会打开月井下的密道闸门,将井里的血全部抽出去,融入地下水源之中。”
裴宣一边听着一边对比着手上的调查卷宗,风予晗所说确实与他们所探查的全都吻合。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之后我们二人一路追到了出口,但是还没有出去时,我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过来后,青青就在我面前,身旁都是白雾看不真切,等浓雾散去的时候,我的生命也好似走到了尽头。”她抬头看着众人,一脸严肃,“我受得伤便是在那一瞬间,地上生长出来的荆棘所致,青青在最后一刻钳制住我让我无法逃脱,她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一双血眸,指甲也长出许多来。”
白筠在一旁听着便是悔恨万分,若是他能够早些找到她……裴宣也是自责,当她得知风予晗危在旦夕时,她还重伤未愈,只能躺在床榻上反复地责怪自己。
见气氛再次低沉下来,风予晗笑道:“后面的事情就有意思了,我变成了魂魄之躯,还可以在空中飘来飘去。”
二人又抬起头来,听她继续说道:“齐永兴和那个店小二便是要在那里启动一个血阵,意图祈求什么天神降临,魂魄之体的我看见从满地尸骨中升上来的怨灵盘旋在空中,后来天边真的裂开了一个口子,一只大手从中伸了出来。”她逐渐越说越诡异,“还好齐永兴启动完血阵后就身死了,他的魂魄变回了正常人,便拼尽全力将那些怨灵吸收了进去,后来……后来那只大手该是因为阵法失效,便退了回去。”
她隐瞒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因为这又是一件说来话长的事情。
坐在对面的桑澜抬头看了她一眼,黎川则全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然后我就昏迷了,再醒来时已躺了许久。”风予晗一口气说完,环视了一圈众人,却见他们全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她挠挠头:“那个……是挺难以置信的吧,我其实也不太相信,就像做梦一样。”她说着嬉笑几声想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却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裴宣硬生生让自己暂时接受了这个令她无比震惊的事实,转头道:“那么澜公子呢?”
桑澜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有一人一直在拦我去路,等我赶到时她已经受了伤全身冰凉,之后我便杀了那人,破坏了血阵,随后便用元珠找她的魂体。”
“元珠?”
桑澜从怀里取出一颗发着亮光的珠子,道:“是我自小带在身边的宝物,能够感知到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这下彻底听得人毛骨悚然,两人的话都听着诡异却又令人信服,桑澜所提到的一直拦着他的人应该就是指那店小二,可是……
“那个店小二没死,我还见过他。”闻言一众人看向裴宣,她道,“就在此处被封之时。”
桑澜皱眉,如果他们所说的是同一个人,那他当时明明将他的半边头都敲碎了,不可能还会活下去。
裴宣叹口气,起身走到一旁竖起的一道屏风前,恭敬地拘礼道:“季婆婆。”
风予晗瞪圆了眼睛,只见花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大致的我都了解了,随后便由我这老太婆来给你们解释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