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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阁收徒有一个禁忌,就是不收无根之人。
何乃无根之人,那便是浮萍无根,无家无亲之人。但凡在碟文之中没有可记载的依靠,便不能为灵阁所收。
哪怕是公府的一个奴仆,只要有人申认,那你便也有根,所谓九州皆无根之人,便是毫无约束之人,这样的人,灵阁不用。
这其实也是一个四海皆知的条件,只是,百里仍旧心存侥幸。
商山灵阁,有一座举世闻名的问世楼。这问世楼本是一幢规模巨制的藏书阁,但也不仅如此,除却珍藏宝典,还有不少世间珍物,皆存于此。
这其中,就要聊到一个神奇宝贝——俱无书。
此乃何?此乃是一本无字书。
凡进商山之人,皆由自己书名在俱无书之中,手起笔落之间,此书竟然可以窥见人的前世今生。前世为天机,不可泄漏,但现世,却可以立马一览无余的看见,有没有撒谎,有没有蒙蔽,一眼便知。
所谓俱无,也便是无穷。
他本意是记载万物生灵于此,对号入座。
他百里辛追漂泊半生,连名字都是一个屠夫给起的,何来根源?他便是看准灵阁已经沉寂江湖多年,此次着急收徒,不会如此苛刻,所以才想来一试。
心怀忐忑,便是在所难免。
但他忐忑的不是俱无书,而是灵阁的其他招数。来山前的时候,他已经打听过了,好像是问世楼起了大火,无数珍藏都毁于那场大火,他心心念念的俱无书,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他只是担心,灵阁还有其他用来巡规的招式,自己没有事先准备,难免不了最终还是被赶出商山。他不经意间抚摩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那个他……
三缺先生已经把大家带到了正殿门口,据说今年问世楼遭逢大火,还在修缮,所以所有事项都全在正殿中进行。
这也是历来新鲜见儿,往年都只有入室弟子才有机会一见正殿规制,而今是刚进来就见着了,看来是个好兆头。素来就听闻灵阁盘踞在商山深处,左右之后并作三宫,围拢这么一幢气宇轩昂的仙楼,如今看了,果然气宇不凡。不光是在座的江湖义士,甚至连李翡这样的富族公子,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王宫高阁,他素来见得很多,汴京城内,挥金如土的王侯将相,修造宫社,从来不皱半个眉头,想一出是一出,摘星楼、玩花池、玩月台……数不胜数,可是,他看着面前的大殿,不住感叹“基本是王族中人想建,也不会有如此的想象力……”
山南雨水算不上富足,一年有三百个日头,可是商山四周,却常年围绕着厚厚的雾层,让人如堕仙境,恣意十足。
这灵阁正殿便像是世外仙境。
“你们还不知道吧?据说啊,这商山灵阁,是天龙衔砖叼瓦,凤凰展泥所造,可不是凡物啊!”行走间,一个斯文妙郎跟周围张着嘴的人解释道,其间有人不信,便发问:“这怎会是真的?这世间还真有神仙不成?早听说问世楼遭遇大火,那怎不见天龙来含砖补檐?那要照你这么说,既是天龙凤凰所建,那本也不该是一场大火就能焚毁的吧!”
其间有不少人也觉得有道理,连连附和:“是啊是啊,这位公子说得也在理啊!”
那妙郎见四围人都不信,直急得羞红了脸。
但很快,周围人的注意力,都从妙郎身上,转移到了堂上。
这下,百里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要称呼这个女子为麻夫人。粗布粗衣,农妇模样,可不就是麻夫人嘛!
如果不是左右侍奉的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他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娘们儿绝对是自己从前那儿混的!
那三缺先生急步走到她面前,左右说了两句话,麻夫人微微点头,样子倒是没有半点失礼。
传说中的芙蓉之姿倒是不假,即便是身着粗布衣,饰以洁面,也依旧掩盖不住麻夫人的风姿,影影绰绰还可见是一位不可方物的美人。只是,和百里辛追之前吹嘘的华容雍贵,却没有半点关系,座下便有不少人,在得见真容之后,复又望向百里,似乎在怀疑他所有话的真实性。
百里左右晃着脑袋,假装没看见,假装自在的躲避着众人的目光,一瞥,却瞥到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
在离众人不到半里的一个角落,正有一个男人在鬼鬼祟祟的靠近墙檐,看那样子,浑身写满了行为不端,再一细看,竟然是之前那位斯文妙郎!这可让他有些吃惊,在新人堆里,大概都是初来灵阁的人,说不定有什么诡计,自己逮住了,还可能破格被灵阁收进去,岂不快哉,于是,他干脆慢慢的挪动脚步,退到所有人之后,然后,一双眼儿直盯着他,一刻也不离。
那妙郎似乎还往这边瞟了一眼,他赶紧收回目光躲避,以免被发现,然后再迅速望回去的时候,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
凭空消失了???
他不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墙外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墙内,在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的羽毛晃荡了那么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百里兄?”
“啊!”
前方有一位知事的义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竟一瞬间将他吓到了,对方也因为百里的反应过度愣在了原地,甚至还有一些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了百里兄,我不知道你胆子……嗯该你了”他话没说完整,百里顺着他所指的望过去,前方所有的人已经分立两侧,除了来提醒自己的义士,整个干道上只剩自己一个人。
百里刚刚走了神,便孤疑道:“这是?”
那义士凑近他,掩耳小声道:“上失真台!”
话音刚落,百里冷汗就出来了,看来,是没有逃过,他握着剑的手快要生生嵌进刀柄之中,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说着,他便也闭着眼,走上了失真台。
那两三步的距离,好像是很远很远的距离,百里的脚步极其的沉重,握剑的手不断地渗出密汗,如果那屠夫说的是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