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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山南 第137章 燃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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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丽抬头看向照片中的人,露出很复杂的神情,那张照片里的人看起来不过30来岁,年轻,深邃,沉稳,绝对是个好男人,但即便是好男人,也阻挡不住死神的来临,想到这里,丽丽有些心酸。

    西西这时候抬起一个头来,看着丽丽,“妈妈?”

    “嗯?怎么了西西?”

    “爸爸会保佑我们的,对不对?”

    “当然了,肯定会保佑我们西西的。”

    “嗯,我还见过呢!”西西说得很笃定。

    “爸爸会守护在你身边的。”丽丽觉得是孩子,童言无忌,想爸爸了,没有太在意她说得话。

    母女俩烧完了纸钱,关了店门,回到了柳道尽头的家里。

    已经很晚了,两人回家的时候,都已近快到了凌晨,走在路上,西西继续跟妈妈说“妈妈,我真的见过爸爸,他还跟我一起睡觉呢!”

    小孩子不觉得鬼魂有什么可怕,只觉得是那个人而已,但是丽丽不同,一听到西西这样说,她的整张脸变得铁青,准备第二天就找个懂行的人,给屋子做一个驱邪的法术。

    虽然是自己的丈夫,但毕竟是不干净的东西,还是不要去沾染。

    西西还在继续说,“只不过爸爸变成了爷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丽丽只有连连回答是,顺从女儿的话,心里变得更加害怕,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在这个时候,钟声敲响在12点,四方阁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又准时的亮了起来。

    那伙白天舞龙狮的伙计,在回家拿着家伙什数钱的时候,在众人打赏的那个盘子里,发现了好几张冥币,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恶作剧,将它扔在了火堆里,没去在意。

    陈木站在四方阁那张照片面前,看着自己,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愣住了,平生第一次这么不沉稳的想要去问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已经死了?

    庄周梦蝶的故事,是讲庄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自己,还是自检化成了蝴蝶。

    此刻,陈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真的已经死了。

    可死亡后,不应该去阴曹地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

    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之前还在家里好好的。

    怎么突然之间,丽丽就像看不见自己一样,不是说来给四方阁开业做嘉宾吗?

    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三个人。

    陈木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赶紧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但手直接从脑袋中横穿了过去,没有打到任何实处,身体变得透明,在发光,真的已经不在了。

    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

    正在陈木冥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先走了出去,一时也忘记了自己而今是一具魂魄。

    门打开,一位长褂中年人出现在眼前,是白天的那位说书先生,在见到陈木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作揖,然后说,“老板今天在啊。”

    像是一种问候,一种熟人间的问候。

    “你看得见我?”

    说书先生点点头。

    “你认识我?我是老板?”

    说书先生又点点头。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离讲台最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一位身穿丫鬟服饰的女孩子走出来,开始给两人倒茶,陈木盯着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女子,她的妆有点浓,虽然看着并不违和,但就是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像是那种扎纸人的店里摆放来展示的样品,很惊悚。

    陈木只看了一眼,很快挪开了视线。

    “我死了吗?你又是谁?”

    说话间,四方阁内的灯挨着亮了起来,刚刚那个纸人吹灭手里的火折子,将一展煤油灯推到两人身前,然后又消失了。

    “我是说书人。”

    “我知道你是说书人,我是说,你也是死人吗?为什么白天他们会看见你?”

    “我不是。”

    “不是?”

    “你知道阴阳人吗?”

    陈木摇摇头,自己相信科学。

    说书先生笑了笑,“我只是个阴阳人而已。但你,确实已近死去了。”

    听到说书先生这样说话,陈木并不意外,他死去这件事完全可以靠理智推断,只是他想问的是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这店?”

    “是你的。”

    陈木还想问什么,但说书先生先阻断了他,“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客人来了,该上场了。”

    说书先生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台上走去,这时,陈木才发现,自己身边正有一个青年小伙跟自己一直傻笑着打招呼,再一看,身后的座位也都坐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

    陈木可以确定,他们并不是活人,哪个大活人会三更半夜聚过来听说书呢!

    但他们看起来,又跟活人没有什么差异,并没有展现出死前的状态。

    这跟电视里演得不太一样,水鬼不会滴滴答答的拖着湿衣裳,吊死鬼不会拖着长舌头,饿死鬼不会瞪大着双眼......

    他们坐在台下看戏,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样,陈木还看到席间有一位明星,是活着的时候,抑郁自杀死的,他记得,当时的舆论别提有多吓人了,自己想看个新闻,都还是评论这件事的。

    这些人并没有特别关注陈木,大概觉得他只是个好奇的同类。

    谁死了,都会好奇那么一段日子。

    现在想想白天的事,难怪自己不会对人群继续存在恐惧感,原来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这死了,自然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活着的时候小心翼翼,连死都不清楚原因,这下,他似乎从心底里排斥那个活着的自己,换了一种心性。

    人群盯着他,他也不想怕了。

    听说书先生说完一则《耳中人》,坐下依然一片叫好的鼓掌,就跟往常一样。

    他接着走下了讲台,回到陈木身边,坐下的人有的散场,有的继续吃茶聊天。

    陈木看着他坐下来,有很多问题憋着想问。

    说书先生似乎会读心一般,“你问吧,我知道的,不会隐瞒。”

    “你是谁?我是说,除了是说书先生。”

    “我叫柳子安。”

    “活人?”

    “是的。”

    “你不怕他们吗?”陈木指指身后的一群鬼。

    “百鬼夜行,有人混在其中,比鬼还快乐。他们不会伤害我,我乐得其所。”

    “那我呢?我不用去投胎吗?”

    “你的时辰还没到,不会有事,至于他们......”柳子安指着身后的鬼群,“他们有的选择了这样,有的跟你一样,投胎只是个人的选择。”

    “你是说,只要我选择,我可以一直这样活在人间?”

    “自然是。”

    “你刚刚说,这家店是我的?”

    陈木知道,这是自己妻子开得新铺子,虽然是一家人,但要把它说成是自己的,未免有些荒唐。

    “你是老板。”

    “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既然有吃饭的地方,我自然会在这里。”

    “那你白天也说,晚上也说,不休息吗?你终究是活人。”

    “白天不是我。”

    陈木没听懂柳子安的话,但没继续问下去,不是他不想问,而是就在他准备问的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一群穿着差服的人出现在了陈木面前。

    周围起了烟雾,身后的鬼群不见了踪影,身边只剩下自己和柳子安,那群鬼差走进陈木,他心里有些忐忑。

    一个看起来是头头的人,走到陈木跟前,突然跪了下去,双手捧着一份文本,递向陈木。

    “人间经营许可?”

    “这是什么?”

    陈木率先撇到文本上方的标题。

    那位鬼差站起来,拍拍衣裳,“陈大人,这是任命书。”

    “任命书?我?你确定没找错人?我叫陈木。”

    那个头头摇了摇头,“没有,您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

    听鬼差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陈木才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自己生前做的好事不少,本来应该还有70来年的阳寿,可以活到很大岁数,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关系提前终止了寿命,地府也调查不出来个所以然,为了怕上面责怪,就给自个儿安了一个人间差事,算是一个公务员,还是那种靠关系做的位子贼拉风的公务员。

    这店铺呢,本来应该是人间一位女士的财务,但起了火灾,被地府收了回来,如今这里,就是陈木的办事处,而他的职务内容,鬼差们说得很含糊,明里,可以做一些包青天似得工作,暗里又还有很多弹性,看自己是不是很闲了,如果闲得慌的话,可以自己拓展业务。

    这简直就是人间的绿卡嘛。

    不仅不会被拖回去上刀山,下油锅,还给了那么一个貌似可以为非作歹的职位。

    陈木觉得像是中了鬼彩票一样。

    对于自己的死因,自己也像是丢失了一块记忆,但既然好人有好报,那么就不去计较了,做鬼比人快乐。

    一桌子鬼差和一人一鬼,聊到了大半夜还没尽兴,眼看,就要到凌晨四点了,所有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的时候,鬼差给陈木留了一个小鬼,说是地府主的意思,他看起来六七岁,梳着一个小辫子,说话像个大人,机灵得不行,还帮陈木斟茶,不得了。

    其实陈木心里还是留有一点做人时候的警惕的,下面的意思,虽然是摆明了放手让自己做事,但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做梦的时候想想就得了,做鬼的时候也盼着,总归是不太好。

    下面表面上是给权给自己,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封口费,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或者,在隐瞒着什么。

    陈木暂时不想去考虑这么多事情,在他眼里,这起码是怕自己,既然有辖制的条件,对方就不会乱来,自己在这人间,算是站立住了脚跟。

    其实,四方阁在柳道开业那天,老板娘热热闹闹的请了个说书人来热场子,场下有一位抽烟的男士,被说书人的风采迷住了,烟头掉到身上,竟然活活的将自己引燃了。

    再接着,他四处乱窜,又将整个铺子给点燃了。

    新开的店铺,就这样没了,四处街坊都在四处议论,看老板娘该怎么处理,可这好几天过去,老板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出现。

    这铺子也是奇怪,竟然在一夜之间就恢复了原貌,老板娘不见了,却只常常看见一位穿着长褂的说书先生进进出出。

    而且,这白天,铺子的门常常是紧闭的,并不营业。

    众人都在背地里议论,有说邪门的,有说老板阔绰的,占着铺位也不做生意,有钱人。

    街道上的人进进出出,不免都会被铺子的装潢所吸引,多看两眼,但也就是多看两眼而已。

    他不做生意,自然也没有人会敲门要做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