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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乱世堂
孤月身着一套纯白的长袍,跪在大堂正中,在四周黑色帷幔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整个乱世堂气氛有些诡异,平常若无大事,楼主很少召集左右护法、月卫长、鬼门令等一同议事,今日不知为何把大家都召集起来,连常年在拢月阁闭门不出的医官千和也来了。而这次议事的主角,就是跪在堂中的一个月卫。听说前几天因为一些事得罪了月卫长,丢了半条命去。一般来说,楼主从来不会亲自过问这些赏罚的小事,但是这事的起因似乎和楼主有点关系,再加上堂中跪着的也算是个传奇人物,究竟是什么风向呢?又说不准,谁敢妄加揣测楼主的心思。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很久,几位大人自顾自的品茶,中间除了月刹用犀利的眼神狠狠地剐了孤月几下,其他几个就当是没看见这个人。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孤月的膝盖处渐渐浸染上血痕,才听得有人报。
“楼主大人到!”
“拜见楼主大人。”众人一齐起身,一室氛围瞬间严肃紧张起来。
风眠一身黑色锦袍,袖口、衣领、下摆上绣的是金色回纹,仔细看墨色的面料上用近乎同色的绣线绣满了蟠螭纹,在满堂的灯火的照应下闪现粼粼微光。紫金束发,墨玉束腰,一身不可一世的傲气。
待风眠坐定,一旁的右护法花年才半笑不笑的开了口:“楼主今天招大家来是为何事?若只是为了那小小的月卫,楼主您何必大费周章,我们都相信月刹大人能公平合理的处理好这件事。”
风眠微微一笑,眼里含着凌厉的光,“哦?看来我明月楼里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吗!那花年,你说作为明月楼楼主,人员调动,任务分配的事情,我风眠应该不需要和你们这些下级打招呼吧?”
花年颔首道,“当然不必,整个明月楼都是您的,您的命令我们怎么敢有异议。”
风眠听了,继续问道,“所以说,我用你们的人,但你们敢怒不敢言,就可以偷偷的去整治下属了吗?”
闻言,月刹立即起身跪在堂中,“月刹知罪,还请楼主责罚。”
“哦?”风眠的五指有节奏的敲起扶手,锐利的目光让整个乱世堂的空气瞬间凝固,“那说说看你错在那儿。”
月刹的头几乎要压到地上,“月卫孤月五天前接到楼主亲派任务,属下因其没有向直属上级报备,私自出任务而重责孤月,使其重伤卧床,是属下的过错。事后意欲隐瞒,更当重罚。”
“听到了吗?诸位。”风眠起身,审视座下众人,“我明月楼的众人从不是嫉贤妒能之辈,对于有能力的后辈,我们这些前辈当然要多加提携。毕竟明月楼发展至今,靠的就是弱肉强食,这就是规矩,无论你在什么位置,终有一天会被更强的人代替。若是怕死,想使一些计谋活下来,那你大可一试,看看明天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早晨的太阳。明月楼从来就不缺新旧更迭,所以我今日就是要告诫诸位,不要在自己的位置坐的太过舒服,你们的名字随时都会被后来者无情抹去,更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底线,以为自己搞的一些小动作不会被我看到。”
“谨听楼主教诲。”众人伏跪。
风眠走到孤月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日委屈你了,我会叫千和好好为你治伤。另外,最近收到份红头任务,我瞧着还不错,就交给你了,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
“承蒙楼主关照,孤月感激不尽,定不辱厚望。”孤月深深一鞠,额头几乎要埋在了地砖里。
“还有你月刹,自己去领二十仗。”风眠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一眼,就这么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属下遵命。”月刹的语气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但是在座的一众人听了,都觉得这里面咬牙切齿的意味更重一些。
风眠广袖一拂,乱世堂的烛火尽数熄灭,独留主座两侧的烛灯,长明不休,“散会。”
等到一袭黑袍消失在光亮的尽头,众人才纷纷起身。月刹铁黑着脸,最先离开,经过孤月身边的时候,一双手握的咯咯作响。
孤月艰难起身,膝下血迹有些已经蔓延到冰冷的石板上。腿上一软有些支持不住,一个踉跄,差一点又跪了回去。说时迟那时快,两边及时的斜插过来一只手和,额,一只白玉扇柄的折扇,一左一右的撑住了孤月的双臂。
不用看就知道这露出一点牡丹图的折扇的主人一定是花年这个妖艳的男人,另一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一点风霜的痕迹都没有,比花年的手还女人的,一定是千和无疑,再加上那万年不变的绀青色的衣衫,想认错都难。
不过这两人都没有想到对方伸出了手,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是花年先收起了折扇,顺势用打开的牡丹图遮住了他那张妖孽的脸,点头示意千和先来。
千和这个直来直去的人,从来就不会客气。常年板着的一张总像是别人欠了自己很多钱似的脸破天荒的有些异样的神色,但一开口还是那种救你我根本不情愿的口吻,“风眠让我三天内治好你的腿,我千和可没这么大本事,最多让你能走路,不至于到哪里都要向别人行大礼。药我已经配好,让人来我药师宫来取。下次要是再让我治你这狗腿,我就帮你把他卸了。”
按理来说,千和只是明月楼里的一个医者,而其他人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听惯了各种狠话,早就不在意了,但是这句话听起来依然让人莫名的感到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千和说完后,对花年理都不理,就径直离开了,那走路的背影可真的算得上是傲娇至极了。
“千和他一向都是这么别扭。”花年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的很是妩媚,真不知道寒冬腊月的还需要扇个什么风啊。
从袖中抽出一卷暗红色的帛书,花年这才说到,“楼主为了安抚你,倒真是下了血本了,这可是红漆封口的刺杀令,若是做成了那从此便是平步青云。”
孤月冷淡的回应道,“平步青云?不过是一石二鸟罢了。”
“对呀,的确是一石二鸟,但到底谁是那两只可怜的小鸟,谁是张弓的猎人,又有哪个人知道呢?”花年的一双狐狸眼中散发着狡黠的光,对着想要转身离去的孤月说,“小可爱,我真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玩死哟!”
听言,孤月停住了。
一阵冷风吹过,白衣飘摇,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沉默许久,孤月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沉微哑的声音说,“我会死,但绝不会死在别人手里。”
冬日的风旋起阶前的一地残雪,一身白衣在茫茫天地间模糊成一个点,如水滴入海,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