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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声开车回到言叶之庭时,还不到晚饭时间,大堂很安静,只有秦临溪和大象一人一猫守在大堂。
秦临溪明显在发呆,双眼放空,大象趴在她脚边睡觉。
行李箱滑过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秦临溪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惊喜地大叫一声跳下凳子,飞扑过来,差点扑倒她疲惫的二哥:“二哥,你真的回来了!你好乖哦……”
宋希声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用眼神示意她赶快从自己身上消失。
他此刻心力交瘁,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再去纠正她的称呼,只是轻声但坚决地说:“先让我睡一觉,所有事等我睡醒再说,明白?”
秦临溪看他态度坚决,没再磨蹭,当即撒手放他上楼,自己乖乖地托着他的行李箱给他放进房间,出门还不忘带上门。
宋希声合衣躺在床上,身体疲惫,眼皮也沉重,可大脑里思绪翻飞,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耳边一直回荡着一首歌,是回来路上,车载电台里放的一首粤语老歌。
他并不精通粤语,充其量会说两句简单的日常用语,可下午歌里的那段独白,他居然听得明明白白:“我由布鲁塞尔坐火车去阿姆斯特丹,望住窗外,飞越过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面,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他开车由西安回到平遥,一路同样经过几座城市,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这几千万个人中,他知道,一定不包括陈默,这样的认知让他沮丧又无力。
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碎片化的梦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报到。
宋希声醒来的时候,反而觉得比睡之前还累,仿佛刚跑完一段马拉松。
也许这就是失恋后遗症吧,他想,不对,应该是单恋加失恋综合后遗症。
“哥,你睡醒了吗?姨妈让我来叫你吃晚饭。”秦临溪在门外叫他。
“醒了,马上下去。”他应了一声,翻身下床,洗澡、换衣服。
他动作很快,二十分钟后下了楼。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大厅亮着灯,宋妈宋爸秦临溪都坐在餐桌旁,看着他下楼。
宋希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成语——三堂会审,他讨好地笑着先打招呼,招财猫似的挥着手:“嗨,都在呢!”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孝,离家的时候,妈妈才出院,可自己事情办完了却没及时赶回来,反而耽搁了这么久……这么想着,嘴更甜了。
“几天不见,我妈又年轻了。”他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宋妈的脖子,歪着头看着宋妈妈,说得一脸认真。
姚女士笑着拍掉他的爪子,招呼他赶快吃饭:“不饿啊,还贫嘴,赶紧趁热吃吧!”
宋老师一直看不惯儿子的轻挑作风,哼了一声,扭头,眼不见为净。
姚女士看到丈夫别扭的表情,觉得搞笑,用眼神示意儿子赶紧去安抚。
宋希声也差点被这别扭老头给逗笑了,他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爸,我这一趟出去收获很多,关于新店也有了一些新想法,等我这阵忙完,咱俩找时间好好聊聊。”
宋老师闻言果然如宋希声预料中一样,瞬间多云转晴,相当配合地说:“这才对嘛,年轻人就得务实,多干正事才好……”他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快能滴出水来。
宋希声太了解自己老爹了,一辈子老干部作风,信奉实践出真知,最嫌弃他的油嘴滑舌。他从小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太清楚怎么拍老爹的马屁又不拍到马腿上。
这期间,秦临溪一直盯着宋希声的脸,好像要盯出一个洞来。
宋希声抽空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记着她的事儿呢。
宋妈看着他吃完饭,这才心满意足地和宋爸手拉手出门遛弯去了。
“哥哥,我想去开封……”秦临溪终于逮着了机会。
“你去那儿干吗?”
“我去找周卡……”
“他已经结婚了,你不知道吗?”宋希声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度。
秦临溪被他一吼,先是震惊地瞪大眼睛,继而眼泪无声地飙了出来。她知道宋希声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说出来。“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宋希声从小到大最怕她哭,只要她一哭,要星星不摘月亮。他头疼地揪了下眉心,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临溪,你是我妹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更不会看着你自己伤害自己!”
秦临溪接过纸巾攥在手里,眼睛望着虚空,她哭都不敢大声,只是抽抽噎噎道:“可是,哥哥,我喜欢他,从15岁那年他通宵替我写寒假作业开始,我就喜欢他。”
宋希声想摸摸她脑袋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你没见过白静,但她真的很好,他们认识得也比你早,他们感情很好,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如此絮叨。
秦临溪不再说话,只是无声地留着眼泪,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砸在桌面上,也砸在宋希声的心上。
如果一个人的喜欢用几句话就可以打发,那还算是喜欢吗?
宋希声第一次发现语言竟如此苍白无力,他终于放弃说服她,起身上了楼。
想怎样就怎样吧,不是不死心吗?那就去撞一次南墙,最好撞他个头破血流心如死灰。
宋希声进屋却再无睡意,在房间转悠了一圈,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瓶精油,瓶子造型可爱,毫无疑问是前房客——陈默留下的。
为避免再闹出同样的乌龙,陈默离开之后,这间房就被重新收拾出来,继续做他的私人“闺房”。所以那瓶精油不是他的,就只能是陈默的。
宋希声拧开瓶盖凑到鼻端,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扑面而来。
他无意识地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浏览页面居然自动跳转到他之前浏览的历史记录,对,就是陈默发布试睡报告的那一页。
陈默,又是陈默……陈默好像突然变成了空气,密不透风地笼在他周围,让他无处可逃。
宋希声叹了口气,认命地关掉电脑,一心一意地去想陈默,她披着浴袍恼羞成怒地瞪他,下一秒却突然晕倒在地上;她站在大太阳底下,眯着眼睛看他,眼神里满是初见的陌生;一碗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她却大快朵颐,吃得双颊绯红,还不忘对他竖大拇指……每一帧都像印在了脑子里一样,随手一扒拉,就浮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陈默,他写写删删,比高考还紧张。
他隔一分钟看一眼手机,可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都过去了,宋希声也没有等来陈默的回复。
他哀叹一声,躺倒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脑袋,像吃不到炸小黄鱼的大象一样急得跳脚,却也毫无办法。
大象从凳子上一跃也跳到床上,在宋希声的肚子处找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用舌头舔他的手心。
而此时的陈默正陪着程西贝在后海的一家酒吧里买醉。
程西贝得知陈默回京,直接从机场把她拐进了酒吧。
酒吧不大,全程有DJ,但没放那种“动次打次”的电音,放的爵士慢摇,很适合喝酒、聊天。
陈默点的是度数很低、颜色漂亮,适合文艺青年自拍的鸡尾酒,她惦记着第二天还要上班,一会儿回去还得熬夜把最近的报告整出来,所以很是克制。她像品茶一样,时而抿一小口,喝得悠然自得。
程西贝则完全相反,她上来就点了一杯伏特加,喝完一杯再来一杯,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不多时已有了醉意。她一边喝,还不忘和那个好看的调酒师调笑,媚眼如丝,吃吃地笑着,眼神里却有化不开的愁绪。
认识多年,陈默还没见过她如此妖艳又如此哀伤的一面,一时竟看呆了,忘了拿走她的酒杯。
陈默看得出来程西贝心情不好,但她不主动说,自己问也是白搭,索性闭嘴,无偿提供空腹和肩膀,以命相陪自己这唯一的不洗头之交,对方不醉她绝对不归。
酒吧里沸反盈天,灯红酒绿间,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震得陈默脑仁疼,根本不可能听到她那被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微信提示音。
如果宋希声知道自己辗转反侧惦记着的某人,此刻正在一片歌舞升平中饮酒作乐,不知道他还睡不睡得着?
凌晨一点半,程西贝终于把自己喝成一个行走的酒桶,陈默扶着她走出酒吧,在门口找了代驾,送两人回了陈默的出租屋。
陈默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看着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程西贝,犹豫了五秒钟,最后还是妥协了,养生女孩程西贝如果知道自己没给她卸妆,让她直接睡过去,醒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陈默看看床上的酒鬼,又看看自己,再一次认清自己打不过那个酒鬼的现实,只能拖着疲惫的躯体又打来一盘水,把程西贝收拾齐整之后,才倒头睡去,完全没有去看手机。
第二天陈默八点准时醒来,看程西贝睡得还沉,就留了张便条贴在台灯上,悄悄地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才发现包里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她把手机充上电就跑去找老王汇报工作去了。
一天就在汇报,开会,陪老王吃饭,见客户,陪客户吃饭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