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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尽管丞相已经不是丞相，长公主也不是公主了，丞相大人的府邸却也没有人多事说要来收回去。
进了丞相府，老头子转了一圈很是兴奋，自个儿就选了一处比别处风格都不一样的，听名字就富丽堂皇的院子要住下，一点也不客气。
用他的话说他与周老弟那是谁跟谁啊，他周老弟的家也就是他老头子的家，在自己家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住的不舒服。
那处叫金玉堂的院子，听名字就喜庆，金玉满堂合该他这样福气深厚的老人家才能消受。
看他正兴致高昂，丞相大人和夫人也不好扰了他老人家高兴，两个人对视一眼神色古怪，却有志一同选择了闭口不言。
读书人家金玉不足贵，诗书比万金，所谓金玉堂其实是处藏书阁，按说不会给人长住，不过藏书阁后边倒是还有一座邻水而建易居草芦可以给这老哥哥住上一住，颇为风雅意趣。
至于这老哥哥能不能欣赏得来茅屋为秋风所破的风雅意趣，谁又管他呢，自己选的好地方没得后悔机会。
老哥哥欢天喜地跑去看他的新居了，丞相大人夫妇两个穿过回廊步入正厅，一眼便瞧见拄着拐杖立在堂中的老夫人，和坐在一旁乖乖守着老夫人的小公子。
小公子眼尖一眼便看到爹娘相携而来，立时跳起来激动的喊了一声爹爹回来了，“祖母，真的是爹爹，祖母你看啊，是爹爹回来了！”
丞相大人快步上前扶住老母亲坐下，然后夫妇两个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是孩儿不孝，都年过半百的人还要累的母亲为孩儿担心受怕，是孩儿对不起母亲...”
老夫人任由儿子跪在身前，只拉着儿媳妇的手让她到跟前，说道:“这里边没你的事，你也不必陪他跪着，他犯了错他跪他的，你自一旁站着就是，本就身子不好受，没得为他再陪着遭罪。”
“祖母...”
小公子在一旁看着，左右为难，刚喊了一声就被老夫人瞪了一眼，“长辈们都在，没你一个小儿家说话的份，你要想做个孝顺儿子，就陪你老子跪着去吧...”
小公子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眼看祖母严肃认真，母亲又在一旁不住的使眼色，干脆就真的往后退了几步，跪到父亲身后去了。
“你可知错。”
老夫人看着一大一小父子两个跪在跟前，就没一个是省心的，这几天拘着小公子不许往外去，没受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倒也安生，难保以后给他知道了不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有那石家兄妹两个也再不能留了，想来他家出了个神秘的皇妃妹子，也定不会厚脸皮的赖着不走。
“知错了，云儿替爹爹认错，祖母你就不要生气了...”
眼看自家父亲一直不认错，祖母很生气，小公子顾不得再看母亲使的眼色行事，站起来小跑几步抱住祖母的腿就使出了小时候撒泼耍赖的本事，也顾不得害羞。
“认错还能别人替？你认了错你又不能替他改了，有什么用处。”
老夫人被自家乖孙儿差点就逗乐了，狠了狠心决定不理睬他。
丞相大人无奈的看着一家老小闹成一团，他当然知道母亲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保证的话，可他怀璧其罪，注定了孝义难全，怎么能够说一句违心的话，让一个母亲再经历失望。
他自有风骨，如竹如松柏，饱经风雨，宁折不弯。
“母亲，孩儿不想骗你，这世间最难说得清的就是对错，而孩儿也确实大错特错，于母亲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于君王我是个不忠的臣子，于妻子我是个不仁的夫君，于儿子我也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教养的责任，现在想想，于家于国我竟是都负了...”
“...相公，你看看你这都在说些什么，可快别瞎说了，哪有人会这么说自己，你好好的刚回来，我们一家团聚高兴还来不及，娘她是急糊涂了才说了你几句...你再乱说话我就要生气了，我一生气头发可就全白了，到时候心疼的不还是你...”夫人赶忙跑过去抱住自家夫君，又转过头看着老夫人，“娘，你快说句话啊...”
“你...可真是来讨债的...随你们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这还瞎折腾些什么...”老夫人长叹一声扶着孙儿的手就走。
她不愿意再看见这夫妻两个，她一大把年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闹这一场是为了谁，白做了恶人还惹哭了她夫妻两个，她就没见过她儿媳妇这么傻的人。
“...可即使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名声，我也不能后退一步，我没有退路了...”
仙人之力，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之能，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大摇大摆行走世间，那这个人间又将会变成何等无边苦海。
那些仙人一个法术过去，便是成千上万平民百姓尸骨成山，那样的人间将不合适百姓安居，会永无宁日...
可那样的人间总有一日会来到，他阻挡不了天道意志，也只能尽力让那一日来的更晚些...
...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妄想，没有人能预料，谁也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即使是那位清虚子的相术通神，也无法预料到某些细枝末节的改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夫人...”丞相大人抱着夫人，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黑白交织满满都是苦涩滋味，丝丝缕缕青丝缠绕指尖是无穷无尽柔情牵绊，“夫人，等回头我去把头发染白了，如此我们也算是做过了一对白头翁，你说好不好。”
“别招我哭，你哄不好的。”夫人抽抽噎噎哭着又笑着，夫妻二人满腔情意不诉便知，“你可别，还是我去染黑了吧，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你还愁到老了我们的头发不会变白？我们可是一定要白头偕老，到时候就做一对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白头老翁...”
“夫人。”丞相大人宠溺的抱着自家夫人，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傻女人让他放不下心。
若能执手相依相偎，半生也算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