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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内,浓烟滚滚,屠杀与抢掠仍在继续着。
被数十清兵重重包围的竹屋内,伴着洪文远悲切的哭声,李无涯健硕的身影不声不响地凭空浮现,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一般。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这里不过一息的功夫,李无涯在塔中已度过了九十七天的光景。
此时的他,面色红润,太阳穴微微鼓起,双目之中精光隐露,与入塔前的精疲力竭判若两人。
在北辰七星大阵中以七倍的效率修行,只不过七天的时间,他便以暗劲贯通了躯干与四肢处的筋骨与皮毛,达到了一动念间全身筋骨松软如棉,皮毛攻起如铁砂的地步。
如此一来,配合着在塔内逐渐安定的心灵与一挂在手舍我其谁的雄浑意念,内松筋骨,外攻皮毛,一内一外,阴阳交合,一声轰雷炸响之后,李无涯终于初步引出了身中之雷音,并以之贯通筋骨,节节贯串,将自身的明劲修为攀至了巅峰。
接下来,凭借着《洗髓经》与“八门练养之术”这两门绝顶法门的加持,李无涯一鼓作气,勇猛精进,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便将暗劲贯通了全身筋肉骨骼及至五脏六腑,接近暗劲大成之境,仅余脸与下阴两处最为柔软脆弱的地方,因劲不够柔而尚未突破。
同时,由于《洗髓经》与“八门练养之术”的超强炼体功效,在北辰七星大阵七倍增幅效果下,李无涯如今的体魄之坚强,皮肉之坚韧,哪怕是大多数化劲高手都难以与之比肩了。
这等修行进境,令得向来以修为提升迅速而自傲的王超也瞠目不已。
不过,现在更令王超瞠目结舌的,是这转眼间海滩变山坳的手段。
这等手段…除了神仙,还能怎么解释?
高等文明外星人?
“怎么样?家伙能带过来吗?”
李无涯饱含期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得王超从震撼中回神。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空空如也的左手,同时将右手握着的长约三米的纯钢大枪横在了面前:
“那把AK带不过来,这把杆子倒是没问题。”
李无涯笑着叹了口气:“看来神仙不给钻空子的机会啊。”
“枪械流于偏门,武之一道,唯有至诚前行,方能有大成就。神仙这么做,应该是在提醒你。老李,有些路,看似一时走得畅快,但也只能走一时,终点却是壁立千仞,悬崖愁断头。”
王超说得诚恳,李无涯愣了愣,旋即正色道:
“老王你说得很有道理,受教了。”
王超哈哈大笑了两声,话锋一转:“我就是提个醒,世间事,总有便宜行事的时候。要是能带把AK过来,真人CS打鞑子,想想也挺有趣的。可惜啊可惜…”
说话间,他身形一震,伴着一声轰鸣巨响,整个人仿佛炸膛的炮弹般从竹屋内轰出。李无涯只觉周身地动山摇,脚下浮动,站立不稳,他当即全身劲力勃发,十根脚趾紧紧抓着地面,避免了滚倒在地的狼狈。
而自王超出现以后便停止了抽泣的洪文远,同一直呆愣着的洪文武,全都如滚地葫芦般摔在地上。
竹屋外,阵阵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
顾不得被摔得浑身酸痛,洪文远张大嘴巴望着王超身影消失的地方,通红的双眼望向了李无涯:“叔叔,那是…神仙吗?”
李无涯楞了愣,随即点头:“算是吧,在这世上,他跟神仙也差不多了。”
“那位神仙…叔叔…”洪文远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满脸希冀地道:“他是叔叔你请来的吗?他会给我们报仇吗?”
望着那充满希望的一双大眼睛,李无涯怜惜地摸了摸幼童的头顶,安慰道:“会的,他仙法盖世,杀外面那些鞑子,跟杀鸡一样容易。”
“那他能杀掉鞑子皇帝吗?”洪文远雾蒙蒙的双眼骤然一亮。
“杀皇帝?”李无涯微微有些意外,旋即摇头:“他只会帮我们一个时辰,以后的路,还要靠自己的。”
五百功德一时辰,这么贵,不到不得已的地步,他可不想再请这位大神出山了。
洪文远眼中的光芒微微一暗,旋即再次亮起:“叔叔,你能收我为徒吗?我想学武!”
感受到幼童那水汽蒙蒙的眼神中内含的坚定,李无涯有些不解:“你不是要继承父亲遗志,当文传天下的大文豪吗?”
“我不想做大文豪了,空有满腹经纶,大难临头之时却毫无用处。我方才才明白,生逢乱世,大丈夫当为豪侠,一刀在手,杀尽仇寇!”
说这话的时候,洪文远脖子微转,双眼瞥向了王超破墙而出的地方,原本苍白的面颊下泛起一丝潮红。
“叔叔,你能教我学武吗?”
迎着幼童期待的眼神,李无涯并未轻允:“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我可以接受任何考验。”
清脆的童音掷地有声,李无涯心中好笑,轻咳了一声后,他将目光转向仍旧呆愣着趴在地上的洪文武,蓦地问道:“想不想救你娘?”
“娘…娘…”
木然的眼神重新泛起了一丝灵动,洪文武轱辘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李无涯:
“娘被他们抓走了…我要救娘…叔叔…救娘…我…我…”
豁然间,少年推金山捣玉柱似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救救娘…叔叔…救救娘…”
雏鹿失母,其鸣也悲。
李无涯心中恻然,伸手将少年的身子从地上拉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好孩子,你起来,叔叔一定尽力。”
毕竟是洪三哥的家眷,在与马宁儿决斗时,若不是忠肝义胆的洪三哥舍身挥出决胜一刀,李无涯与马宁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因此,营救洪三哥被掳走的妻子,原本就在李无涯与王超商定的计划之中。
“对了文远,你洪七叔大名叫什么?”
将少年扶起后,李无涯想起了心头的猜测,转头向洪文远求证。
“洪七叔吗?他大名洪熙官…”洪文远认真地道:“要是今天洪七叔在这儿,定叫这些鞑子有去无回!”
看着幼童满脸恨恨的模样,李无涯继续追问:“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洪文定?”
“咦?叔叔,你怎么知道?”洪文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跟洪七叔认识吗?”
李无涯笑着摇了摇头:“我久闻他大名,但没见过面,他却是不认识我了。”
洪文远恍然大悟:“嗯,听说洪七叔在江湖上很有名呢。”
“他家也在这山坳中吗?”
“他家就在进山的路旁,洪七叔经常奔波在外,家里只有七婶和文定在。”说到这儿,洪文远脸上一暗,语意萧索地道:“他们家就在谷口,一定凶多吉少了…”
“不一定,说不得只是被抓走了,还有营救的机会。”
李无涯眼露思索之色,一边安慰着幼童,一边将两人带出了竹屋。
竹屋外,身穿石青色行袍、头戴凉帽、扎着金钱鼠尾辫、前胸一个大大“兵”字的清兵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气息皆无。
王超横枪立于场中,枪尖顶在一名外罩蓝色补褂,前后绣着两方“阴纹镂花金顶绣海马”补子的军官喉头,沉声道:
“你们说的都是汉话,不是满人八旗兵吧?”
军官面露惊恐之色,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爷爷的话,小的…小的是绿营广东镇辖下花山汛的外委把总王…王峰…”
“没问你名字!你是汉人吧?”
王超也弄不清这外委把总是个什么官职,当即眼神一凝,杀气外露,携方才横扫数十营兵之威,把这个叫王峰的绿营军官直接给吓尿了,话更加地说不利索。
“我…我…我…”
“他说他是绿营的,那必然是汉人了。”
李无涯的声音在王超耳边响起,略通历史的他,稍稍给王超科普了一下:
“绿营是清廷收编明军投降部队和农民军所建的汉人部队,看他褂子上绣的是一只踏海的飞马,这家伙应该是个正九品的武官。”
说罢,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汉人,面对外敌的时候一盘散沙,残杀同胞之时却凶狠如豺,百万大军甘心被几万外族奴才一般驱使,真是可悲可叹。”
王超扭头看了李无涯一眼,突然感慨道:“你跟玲儿一定很谈得来。”
“嗯?”李无涯只觉莫名其妙:“老王你什么意思?”
他知道王超所说的“玲儿”,指的是其徒弟霍玲儿,称得上中配版的唐紫尘,这姑娘国学功底深厚,唐诗宋词信手拈来,平生杀伐果断、敢爱敢恨,公开对师父“王超”表露了心迹,不惧与唐紫尘争锋,称得上一名奇女子。
可惜,王超心中只有唐紫尘一人。
“你们都好有文化…”王超感慨了一句,手上猛然一抖。
嗤!
锋刃划过了脖颈,军官一枪毙命,仰天倒在了血泊中。
“我们继续。”
平淡的声音响起,王超的身形再一次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三十米开外,再一眨眼,已相距李无涯等人六、七十米,真有如缩地成寸的仙术一般。
李无涯顾不得品味王超那句评价的深意,将目瞪口呆的洪文远、洪文武兄弟俩一把抱起,疾步向着王超的身影追去。